一界英雄

女子犹豫了一会儿，仔细考虑过后，摇了摇头。

“这会儿我自己说都没有用，你进去又能怎么样？还是算了吧……自中，你今天先回去，我再跟爹好好说说。”

男子拉起女子的手，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郑重地说了一句：

十有八九是信。罗天桥想。

男子看完了手里的信，忙抬头问了面前的老者一声：

“我父母呢？”

“老爷被调去东平县做县令了。这几天少爷你都不在家，老爷他们等不住你，就只能先行一步去了。”老者回答。

“什么时候走的？”男人问。

“昨天夜里起的程。”老者答。

男人什么话也没有再说，拔腿就往马厩里去。老者小跑了几步，没有跟上，在男人的身后大声地问道：

“少爷！你干嘛去！？”

男人脚步不停，头也没回，大声答了一句：

“急事！”

男人跑到马厩里，牵出一匹肥硕的枣红色大马，拉出院子后，翻身骑上，“驾！”了一声，马带着人，朝东北方驰骋而去。

罗天桥就飘在男人的头顶。男人骑在马上有多快，他飘移的速度就有多快，一点都脱离不了男人的头顶。

男人骑着枣红大马，快马加鞭地赶着。罗天桥估摸着赶了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后，男人终于到了东平县。进了县城，男人骑着马一路疾跑，直跑到东平县的县衙。男人站在县衙的门前，看到的，是挂在县衙门前的白布。

看着刺目的白布在风中飘荡，男人的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动着。

等到男子冲进县衙里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天塌了一样的不幸的消息。

男人的双亲被杀害了。就在东平县西南三十里的位置。

男人从怀里拿出了那一封信，罗天桥依旧什么也看不见。男人把信又看了一遍，然后抓住信纸的右手开始握紧，越握越紧，一直把信纸握成了一团废纸。

“许广业！你个老匹夫！”

男人冲着县衙里的空气怒吼了一声，把在一旁操办丧事的捕快吓了一跳。男人转身离开县衙后，骑着马一路飞奔，四个多小时后，男人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夕阳尽没。月亮已上枝头。

男人独自来到了许府的大门前。门前站着的两个家丁根本拦不住他，男人抬手间，两个家丁就倒地不起。

男子在许府里大叫着让许广业出来。许府的管家和众多家仆们把男人围了起来，管家告诉他许老爷不在。男人不听，一定要让许广业出来。管家下令让家丁把男人抓住，可男人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把短剑后，竟然施展出了仙人们才会的御剑之术。家丁们呆住了。

接下来的事情罗天桥没有看清。男人和家丁们对峙时，罗天桥已经开始往往上升了，他的身子从来都没有如此轻盈过。罗天桥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脱了线的氢气球，慢慢地往上飘。

男人在变小，家丁们也在变小。然后罗天桥看见了整个许府，看见了处在灯火中的整个城。然后许府开始缩小，这城也开始缩小，直到罗天桥在月光下隐约看见了大地上的山脉河流，看见了自己身旁流动过的白云。然后世界开始模糊，罗天桥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

罗天桥仍然站在百宝架前，怀里依然抱着那个红色的盒子。罗天桥的右手放在盒子的椒图把手上，盒子紧紧的闭合着，一点都没有打开。

“看到了？”一阵男音从罗天桥身后传来。

罗天桥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盒子，两只眼睛无神地望着它。直到男子在门口问了句话。罗天桥才清醒过来。

罗天桥转过头看着门口的男子，他感觉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划过。他伸手一摸，发现是从眼角流下来的泪水。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为了什么流下了这泪。

“对不起，大叔，我、我不是故意的……”罗天桥赶紧解释，“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恶意。我就是……”

不等罗天桥慌里慌张地说完，独臂男子就摆了摆手，让他把盒子放下。

“出来吃饭吧。”

独臂男子转身离开了。

罗天桥随后跟上男子，跟他一起去了厨房旁边的餐厅。餐厅就是一间小房子，墙壁上挂了几幅字画。房间中间放了一个小柜子、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桌子上摆着一盘简单的饭食。

“坐下吃饭吧。”男子说完话就要去盛饭。

“大叔您坐着，我来。”罗天桥把男子按在了凳子上，接过男子的饭碗，在小柜子上的饭桶中为他盛装米饭。

“你都看到了吧？”男子坐在凳子上问。

罗天桥盛饭时背对着男子，他没有转身，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进许府之后的事情看到了吗？”

原来那男子就是大叔？罗天桥心里虽然也猜到了这个可能，但是那个站在许府，手持短剑的潇洒男子和现在这个独臂中年人，怎么想都有点违和。

“我看到大叔被一群家丁包围住了。”罗天桥把饭放到男子的面前，接着给自己盛饭。

“之后呢？”男子问。

“之后就没了。”罗天桥答。

罗天桥端着饭碗坐到男子对面时，男子正盯着他看。罗天桥心里发虚，饭也不敢吃了，就这么坐着。

“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冲动。”男子把头转向房间外，看着外面天空中的白云，说，“我之后在许府做了一件此生最大的错事。”

罗天桥不敢接话问“什么错事？”。他就静静地坐着，看着独臂男子。

“我跟小伊的事，许老爷子怎么说都不愿意答应。那一天我收到了许老爷子的信，在信里，许老爷子说我也是有父母的人，多少替他们想一想。我当时就以为这是许老爷子在拿我的父母来威胁我。

“你也看到了，我父母就在那一天去世的。可是那不是许老爷子下的手，是我爹在朝廷里的对手干的。但我当时看着那封许老爷子的信，心里就认定我父母是他杀的。

“我那天冲进了许府。好在许老爷子一家去了外地。我当时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在家丁向我冲上来的时候，我动手了。我原本发誓不再出手的，可是那时候我没忍住，一出手，就要了许府上上下下三十四口家仆的性命。

“第二天有人告诉我父母死亡的真实原因后，我肠子都悔青了。当天上午，我找到父亲的仇人后，再次挥剑，要了那狗官的性命。”

独臂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摸着自己那只空空的袖管，然后看着罗天桥，继续说：

“在我给父母报完仇后。我又去了一趟许府。我自断左臂作为赔罪。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小伊。”

许老爷是许伊的父亲，而许伊就是男人刚才会面的女子。

男子连书房都没有进，就在院子里打开了信封。男子的头正好挡住了罗天桥的视线，他看不清男人从信封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罗天桥自己并没有要动的意思，但是他的身子根本不受他的控制，男人走到哪，他就只能跟到哪。他始终漂浮在男人的头顶，距离他只有几尺远。

男子几乎穿过了半个城，才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男子刚进门，一个老头就急急忙忙跑到了他的面前，气喘吁吁地递给了他一个信封。并且告诉男子，说：

“少爷，这是许老爷派人送来的。”

……

罗天桥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男子的头顶，黑亮黑亮的长发束起来，随风飘动。他此时正飘在这个男子的头顶之上。罗天桥低头的时候，也看见了自己的身子，这一看，可真把他吓了一跳。

罗天桥没了腿和脚，乳白色半透明的身体从腰开始，下身成了像蛇身一样扭曲的线条。罗天桥想起来小学时看过的阿拉丁灯神就长着这样的下身。

“好！我等你，我发誓此生非你不娶。”

女子点了点头，眼睛里带着浓浓的爱意。两个人只拉着手，互相看了一会，再无其他动作。然后男人松开了女子的手，转过身后离去了。

“道歉有什么用？赶紧想想该怎么说服我爹！”女子娇嗔训斥。

“好好好！不如这样吧，我现在就跟你进去，我去好好劝劝你爹。”

罗天桥抬起手。手和胳膊还在。这一下，罗天桥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一个灯神。

“为什么！？”罗天桥身子下面的男子吼问了一句。

罗天桥左手托住盒子，右手慢慢地靠近白光。他想知道这白光底下会是什么。

等到罗天桥的右手中指触碰到白光的刹那，白光突然暴涨开来，像是炸开了一颗手雷。连眨眼都来不及，白光已经没过他的眼睛，接着没过他的身体。直到白光把罗天桥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男子对面站着的，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她身材匀称，面色微红。女子精致的面容上表现出来的，是一副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都跟我爹说了多少遍了，可我爹就是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女子的话里带着哭腔，眼泪在她眼眶里聚集着。

“小伊，我错了，我太冲动了，我不该发火的，我错了……”男子赶紧道歉。

红盒子没有上锁，罗天桥捏着椒图形状的把手，轻轻地往上打开了一条缝。一团光亮便顺着这道缝往外冒。

里面该不会放的是夜明珠吧？罗天桥心里猜测。

缝隙越开越大，白色的光亮也越来越盛。等到罗天桥把红盒子完全打开的时候，他只能看到盒子里装着一团白光。罗天桥越看越觉得神秘，这白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像是变成了一团白烟，但又绝不向外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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