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王爽歪歪

我抖擞精神，开口就唱：

杨大胆，门开开，出来把道理摆一摆，

你为什么趁我不在家，欺负女人耍无赖？

他从来不把正事办，

村业村务一团乱，

他吃饱喝足满村窜，

搅起尘土一溜烟，

他不修路，不民主，

到处各道扯闲淡，

他不为公，不为民，

吃喝嫖赌都占全，

冯家洼人齐声喊，

打倒杨大胆大坏蛋！

唱这分上了，门里还是没有动静。

有人说，别是家里没人吧。有人说，这个时间他在家，他这是认怂了。

“对！这是认怂了，是躲起来了。”“这个杨大胆，这回碰到硬茬了，这回知道谁难缠了吧，这回知道谁惹不起了吧。哈哈哈。”

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说：“散了吧，小康，人家认怂了，你和青青也算出气了。好汉不打坐汉，回家吧。”大家一看没好戏看了，渐渐散去。

我对青青说：“好啦！回家。以后遇到有人欺负你，就给我说，我给你报仇，看我不唱死他！”

刘青青扑哧一笑：“听说有气死的人，头一回听说还有唱死的人。你咋这么厉害啊，嗓子还能当刀使？”

我说：“我这嗓子都唱到济南了，你说厉害不厉害？都唱得杨大胆不敢出来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对了，你这次去济南，唱得怎么样？”

于是，我把这次济南之行，怎样上台唱歌，评委怎样说抓阄争我，怎样机智唱答等，所有经历告诉她一遍。不过，没告诉她，我和灿若雪这一节。

刘青青听到评委抓阄争我，咯咯直笑，说评委真逗，连抓阄的法都想出来了。她问我：“初赛过了，那下一步呢？”

我说：“在家听通知，大约一月后继续比赛。”我想说，到时你陪我去济南，但话到嘴边，没敢说。

我俩边走边谈，渐渐走到刘青青家门口。我说：“你回家吧，好好休息。我不进去了，我怕你爹。”

“怕他干什么？”刘青青幽怨地看我一眼，脸一红，走进家门。

我没回家，拐了个弯，走进陈老先生家里。

陈老先生看见我，很高兴，看我肩头站着公鸡，对我说：“这鸡找着啦，我听说为了这只鸡，青青受了气，还住了院，怎么样了？青青好了吗？这鸡哪里找到的？”

我说：“青青没事，她是心病，见到鸡就好了。你猜鸡飞哪去了？飞岭上去了！我找到它，看它精神头比以前更旺盛，两眼闪亮照人，肯定是吃了什么好东西，你看看。”

陈老先生观察公鸡，公鸡咯咯笑着，对他点头。

我突然想起，老和尚送给我的那几句话，我找笔写下来，向陈老先生请教：

见火而明，遇木而兴，

有青有旺，无桥不通，

沙海行舟，高山跑马，

五美三丽，见米则止。

陈老先生细读八句，竖过来倒过来，审视半天，沉默无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试探着说：“看样子，这八句话像是哑谜，又感觉是偈语。从字面上来看，词义含糊，让人似懂不懂。第一句，见火而明，像一句大实话，可仔细想想，又不是大实话，见火而明为什么不说是见光而明？说明这句一定有别的含义。遇木而兴，明摆着遇到木头兴旺，可又说有青有旺，青字和木字结合，不就是说树林子吗，也就是说遇林而旺。无桥不通好理解，放在这里似乎费话一般，但绝不会这么简单。接下来两句，沙漠行舟，高山跑马，怎么可能？也许是指什么特殊况境。最后两句，五美三丽，见米则止，看字义，似是而非，见米则止是鸡不吃米？笑话，绝不是这个意思！”

陈老先生长出一口气：“这八句话深奥难懂，必有诗殊含义，或者是说人，或者是说事。既然老和尚说给你，绝非没有原故，也许预示你的人生轨迹，不到时候，谁也不知道说的什么，谁也不知道准不准。没办法，咱都是凡人，参不透里面的玄机。不过，你也不用费心，只是顺应天命，一步一步往前走就是了。”

说完，陈老先生转头窗外空旷之处，看向虚无，面色庄严肃穆，若有所思，沉默静立。

我被一种神秘气氛笼罩，也沉默沉思起来。

其实，这八句偈语，一条条正在，或即将在我身上应验，它们是我人生的写照，或是我某一阶段的际遇，或是暗示我某个时期的修为，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例如，第一句，见火而明，就正在发生。

火，指的是灿若雪，灿字有火；而明字，一字多义，是光明、啼鸣、出名的集合体。总起来的意思是说，我遇见灿若雪，将一声鸣叫，而出人头地，前途光明！

可是，咱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知道这么多呢？要是能参透玄机，我就会和灿若雪早日合作，也不至于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和她磕磕碰碰了。

都来听，都来看，

杨大胆是个大贪官，

你是个缩头乌龟王八蛋，你是堆臭狗屎无人踩！

众人轰笑，可门里依然没有动静。

我再来一曲，接着唱：

半路上，我隐约听到有人打电话给杨大胆报信，说我正向他家前进，后边跟着不少人。

这阵势，让我想到了，电影里演的解放前，有人领着闹土改时的情景。

来到杨大胆的“小地主楼”，只见两扇大铁门紧闭，听到狼狗在里面狂吠，而不见人影。

女人面前耍威风，你不是个男人，你太不该，

看样还没有把你唱过来，还得唱唱你这个大无赖，

还是没有动静。我急了，大喊：“杨大胆，我知道你在里边，你躲起来就没事了吗？不出来，我照样唱你！”

大家听我说唱，顿时安静下来。

我高声大喊：“杨大胆，开门！”

还是只有他家的狗叫，不闻人声。

我一手牵住刘青青，一肩挑着公鸡，昂首挺胸，大踏步向杨大胆的“小地主楼”走去。

正是上午9点多钟，冯家洼街道上有不少人闲逛，大家看我这阵势，猜到了我去干什么，不约而同地跟在我身后，一传十，十传百，人们越来越多，大人孩子渐渐排成一条长龙。

我的公鸡猛地跳下地来，窜到铁门前，对着里面振翅高啼一声，喔喔喔，只一声，顿时，吠声不起，狗把狼叫憋回到喉咙里，呜咽几声，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公鸡拍拍翅膀，高傲地在大门前来回渡步。

我喊：“杨大胆，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我告别老和尚，肩挑公鸡，从蜈蚣岭下来，雄赳赳气昂昂在冯家洼大街上走过。

走进病房，站到刘青青病床前。刘青青看到我，眼圈一红，我也是眼睛发涩。

我说：“青青，跟我走，我带你去报仇！”刘青青一把扯下手腕上的针头，跳下床来，不顾母亲的反对，坚决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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