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归真

周墨扬笑而不答，身后车厢里却有人透着纱窗说道：“周道长，莫要与我妹子一般见识！同行陌路，便如你此前所说，不知所以然而然，命也！”

闻声，周墨扬恍如未觉，却暗有所思。许是方才的一番说笑，让这姐妹俩对自己没了敌意。两个小丫头，心机浅了些，心事重了些。而此前无意间的那一句话，在此处有了不同的解读。不知为何这样还依然如此，对修士来说是变数自然，应变而变；而对凡俗中人来说，则天命如此，顺应不变。一字之差，境界迥异。

“小女子筱雨，此前多有冒犯，还望道长见谅！”周墨扬从那女子的话语声中回过神来，随口答道“筱雨？不必客套！”“筱，秀竹也！文人有诗云，绿筱媚青涟，娇荷浮雨后。取名清傲脱俗之意。。。”话至此处，语声渐低，接着从车厢纱窗后传来轻轻一叹“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去，落处各有不同。筱雨命该如此，只得随波逐尘。但求一番富贵，才不枉此生！”

“诸位有何公干？”百里奚递上了一块铁牌，随口询问起来。对方为首的乃一尉官，回道“我等受上官差遣，在此设卡抓捕边关叛兵。”勘验了来者的身份之后，尉官奉还了铁牌，拱手又道“原来是都城卫的几位大哥，失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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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人快意，则有人失意！红梅捧着红肿未消的胖脸躲在车厢里，便是落脚住店的时候，亦如惊鸟般躲躲闪闪。只要某人稍稍看来，她便吓得叫爹叫娘，啼哭不止。挨了一顿揍之后，这女子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间可怕的不止是带刀官差，还有赤着双脚的某些人。此外，筱雨与金莲在畏惧之后，渐渐变得冷艳起来！

百里奚自觉着过意不去，偷偷讨好红梅。那女子不计前嫌，反倒是更加乖顺了，尽显动人的柔媚，让对方好似陷入情蛊之中而难以自拔。周墨扬对两人的勾当佯作不知，驾车直奔陶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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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道纱帘，淡淡怅惘悠悠而来，叫人心绪为之一沉。而最后一句话传到耳畔，周墨扬的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他无意多说，抬眼看向前方，不由得神色一凝。一段上坡的路行至尽头，前方突然冒出十来个持械的兵士。

百里奚三人止住了坐骑，周墨扬亦跟着停下了马车，并随后观望。曾途中遭变，百里奚三人不敢大意。稍作打量之后，他与两位同伴放下心来。待三人跳下角虎迎将上去，对方果然是一伙执行公务的兵士。

此前，金莲曾讥笑周墨扬不知为何而活。闻得此言，小丫头心念极快，随口答道“我只晓得为了自己而活，相信自己的双眼所见即可。须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周墨扬举起酒坛子灌了口，长舒了口酒气，冲着身旁的小丫头呲牙一笑：“欲念颠倒，尘世纷扰，诚然如此！”

见周墨扬谈笑间随意而温和，金莲的神色放松下来。竭力一挺小胸脯，却无想象的傲然，她略略失望，却理所当然地教训道“你这人能说会道，还懂得惑心之术，便随我等前往都城吧！有我与姐姐在，定会送你一个锦绣前程！”

一月过后，“前方便是陶郡的地界啦，总算是熬过去了。”一声稚嫩中的叹息，在身旁响起。周墨扬把着酒坛子歪头看去，金莲端坐在车前，却难抑神色中的一丝庆幸。周墨扬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正是午后酷热时分，他问道：“只须到了陶郡，你等便如释重负了？”金莲目不斜视，轻哼了一声，绷着小脸回道“然也！”

周墨扬神色不变，又问道“何以见得？”金莲冷冷答道“你指使百里上官殴打我干娘一介弱女子，已惹得人神共愤！我与姐姐巴不得与你早日分道扬镳。”

周墨扬从远处收回眼光，玩味一笑，说道“你家的女人，自当由你来管教！”对方稍显拘谨的身子直了起来，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他又摆摆手，说道“将她抬上马车，让那两个女子照料便是。启程了。。。”

一路往北，数日过去。周墨扬依旧是赶着马车，境遇却大相径庭。一日三餐有好酒好肉招待，睡觉的时候有上房，还有三个军汉随伺左右，他时刻都带着轻松的笑容。

周墨扬眉梢一挑，说道：“真是好大的一个罪名！岂不知，凡事自有因果。若非你干娘屡次三番出言辱骂，又怎会落得此等下场。”金莲猛地转过身来，振振有词地说道“你一个乡下人，挨打受骂又不会少去几斤肉，缘何就你这般娇嫩不堪呢？亏我等念你可怜，才赏你一口饭吃。而你却恩将仇报，暗中蛊惑百里上官动手打人，着实叫我姐妹齿冷。”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周墨扬轻轻摇了摇头，目视远方，说道：“人，不以身份贵贱而有所不同，须知生死平等。。。”他话未说完，金莲不屑地白了一眼，驳斥道“穷人赤脚，富人坐车，两者又怎会相同呢？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故作高深，我都懒得理你，哼！”

遭致这么一番抢白，让周墨扬哑然无语。想当初，自己亦曾这般的想当然，并为此沾沾自得。回头想来，恰如眼前此景！沉吟了片刻，周墨扬自言自语道：“富人坐车，行于道中；穷人赤脚，亦行于道中。物无非彼，物无非是，岂可以偏概全！太过自我，反倒失去了本性本我，到头来谁都不知道为何而活着。。。”

又要翻脸？百里奚的心头一哆嗦，再不敢多想，狠狠挥出手去，还疯了般吼道“你个惹祸的娘们，不挨揍便不会痛快！老子差点叫你害死。”顿时间，“啪、啪、啪”的耳光声与杀猪般的尖叫声响彻山道，久久不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远处的镇彪与龚战带着几分侥幸转过身去，好似对这一切并不意外。而筱雨与金莲已吓得依偎在一起，尽皆花容失色，却也无可奈何。在这两个女子看来，百里奚固然可憎，却不及那个车夫叫人深恶痛绝。

片刻之后，红梅的一张脸成了猪头状，口血鼻涕泪水横流，身前吐了十余颗碎齿。她瘫倒在地上，已然昏死了过去，身下还湿了一片尿迹。百里奚立在一旁，有些无措地说道“周。。。周道长，不知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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