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叶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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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袖携酒,至府后小山,果见李清,倚石望月,独自哀叹,过去笑道:“李清兄弟,可是生我气?”李清道:“独愁罢了,怎生你气。”回袖道:“我骗你等,确是有过,要我怎赔,只管说来,独愁自闷何用?”李清心道,论理回袖义救丈夫,有勇有计,惹人羡佩,我只爱她,生了嫉心,就这般恼恨,原无道理,却是我错。就道:“你本无过,只我抱憾,若你未嫁醒之,我定说爱意。”回袖脸红道:“现怎不说?”李清道:“你是有夫之人,说有甚用?只盼来生有缘。”回袖道:“说爱表情,只为自个,便不成,也非憾事。”李清大喜,便表爱意,又道:“姑娘对我可也有心?”回袖道:“你说爱,让一人高兴,我若说,却伤一人哩。”李清知是醒之,就动心思,四下寻去,摘一叶,对折了,交给回袖道:“此唤叶笛,吹之成音,你若有意,吹笛便可,不必言语。”回袖微笑摇头。李清只得作罢,心却畅然,与回袖共饮数杯,同下山去,至酒宴,又与因浅、黎离对饮,不一刻便醉,时哭时笑。

恰这时醒之过来,把酒礼敬,说道:“谢你等助回袖救我。”李清道:“不必,我等情愿。”醒之笑道:“这话岔了,回袖哄了你等,怎是情愿?”李清大怒,拍桌打盏,喝道:“说是便是,你疑怎的!”醒之微怔,众客皆觉李清不敬,更有侍卫上前,醒之拦道:“李兄酒多,不怪,不怪。”话毕又敬,正待走,李清道:“且慢,有句话,欲说把你。”醒之道:“请说。”李清道:“我喜欢回……”正欲说,瞥见回袖面赤色难,不忍害她,就住言,又逢酒气上涌,蒙了心门,伏桌睡去。

醒之道:“李兄说喜欢什么?”黎离道:“说喜欢回袖哩。”醒之大笑道:“这是玩笑了。”因浅笑道:“莫说不快事,只吃酒。”众人又饮数杯方歇。

背雪便引他等去南无障海,出城数步,李清闻背后隐音,喜不自胜,说道:“你等可听见叶笛音?”因浅细听,当真良久,笑道:“未听见哩。”李清不恼,负回袖赠剑,收心上路。

李清肩伤重,倒地不起,桃儿关切,眼波流转,唤道:“背雪兄弟,速来救人。”背雪取一瓶,拔塞倾水在伤处,眼见血止肉合。众人惊道:“什么灵药?”背雪道:“乃小归来池水,愈伤合骨,确有神效。”

桃儿亭哥哥脱了邪魔,神清气爽,披衣过来,一一谢了。因浅道:“此人眼熟哩。”李清道:“确熟,确熟。”黎离道:“说来与那害人的裴醒之相似几分,只醒之老朽,此人不过四十左近。”那人拜道:“不瞒,鄙人正是醒之。先受邪魔所制,白日面现老相,心内贪黑,夜里化做巨鸦,只得至此荒楼,设结界,派守卫,方不使人知。”

因浅道:“怪道桃儿知你,原是兄妹。”桃儿笑道:“既此事结,可述真言。不瞒,我本名温回袖,与醒之不是兄妹,却是夫妻。十八年前,阴魂忽盛,醒之召集人马,杀魔捞金,所获颇丰,攒了贪念。两年前,空好言至此,醒之见他武强,受他蛊惑,建了融园,聚武人,更杀邪魔,再捞金银。不料醒之忽着魔,城内诸事,好言代办,一时得权,怎肯放手?见我请背雪医醒之,便欲将我等关进融园,我等斗他不过,向南逃,却遇隔河凶涛相阻,背雪受他捉回,我不顾,纵入河中,幸得渔民相救,过河走深山山脉,翻轻裁山,穿啾啾隘口,渡厚云之河,至浮沫黑市,制一假面,化名桃儿亭,乃我与醒之初识之地。此后四处寻法,欲救醒之,幸遇你等,此事方解。”

次日李清醒,问此事,黎离道:“我说破了。”李清道:“我不说破,你倒破它。”因浅道:“那醒之,只做玩笑听,怕他怎的?”又说一阵,就出来,与众人别过,李清见了回袖,一阵眼湿,回袖亦不舍,捧一柄剑、一串玉相赠,李清心道,那玉定是醒之赠她,我怎收得,便只收剑。

因浅道:“背雪兄可与我等同行?”风背雪道:“谢邀,不与同往。”因浅笑道:“大丈夫惧鬼门怎的?”背雪道:“非惧鬼门,只云游惯了,不愿一事相缚。”因浅道:“原料你有本事,正可助我,关鬼门,正世间,我也疏旷,为世人,舍了狂,你却不愿,只修个自塔我圈,独屋个院。”背雪道:“莫这般说,我虽不去,荐一人与你,必可相助。”因浅道:“荐来。”背雪道:“不是旁的,却是我兄,南无障海风雨声。”因浅冷冷道:“那日我师父受魔害杀,各派袖手旁观,那风雨声,怎倚靠得?”李清道:“那日我在,确见众派中,只雨声携徒相助,虽败退,毕竟援手,也有死伤。”因浅方应了。

一时满府皆喜,盛办佳飨,至夜方妥,梁柱张灯,窗墙结彩,醒之回袖华服迎客,入席赏乐行酒。因浅乐得放荡,来酒不拒。

不一刻,回袖来敬,不见李清,问往何处,因浅笑指后府门道:“那里出去。”

醒之怒道:“那空好言,慌称你嫌我受魔侵,弃我去了,过河时溺亡。害我悲哭。”

回袖早知李清爱意,现知她与醒之,实为夫妻,必难过,况方才为她挡魔,险伤性命,回袖亦生好意。过去柔声道:“李清兄弟,伤可好些?”李清冷冷道:“已好,不劳挂怀。”回袖只得作罢。

因浅道:“何人这般异怪?”那人道:“我自煻煨坑地狱来,那处一沟,看似阴凉,进去却是滚烫糖浆,脚拔出便是白骨,阴风吹过又生新肉,如此反复受苦,欲出来,有铁狗夜叉逼回。故此周身完备,只脚残缺。十八年前鬼门开,遛至人间游荡,两年前,偶至远无城,上了此人身,化作巨鸦,从来无事,你等来搅怎的?”背雪道:“倒实诚,看我收你。”就使一法,唤留灵易化,取一铁丸,念咒语,铁丸化水,扑向那魂,水有法力,沾了鼻,鼻就化去,沾了嘴,嘴也没缝。那魂大惊,幸眼未化,看清水,就避得。

魂既逼出,桃儿哥哥恢复原形,伏在地上。阴魂避了水,仍欲回他身上,桃儿执刀相拦,魂儿毕竟不凡,手脚如电,不几合,斗败桃儿,夺她刀,反杀过来,眼见命危,背雪又使一法,唤十莲险阻,十朵莲花,护住桃儿,然阴魂力强,穿透莲花,挥爪扑来,眼见桃儿危难,李清忽至,挺扇来护,魂爪透了李清左肩,疼痛难耐。因浅道:“那魂,莫混闹,上我身来。”魂道:“上得你身,却不出了哩。”因浅笑道:“来,来。”魂儿果弃李清,奔因浅来,因浅不避,容魂进来,身只如波,潜吸暗水。少顷闻魂儿告饶,复又生喜,百般跪谢,化一缕青烟,自因浅七窍出,不散反聚,凝成一翩翩公子,手脚完备,鼻嘴不缺,笑道:“谢少侠超度。托生须弥山下修罗界,水精城主一小仆。”因浅道:“莫谢,只说在我身内,谁人渡你?”公子笑道:“那却不敢讲。”话毕化烟去了。众人皆赞因浅本领。

因浅见状,使个岔子,欲化不谐,就道:“温姑娘,还未讲你怎随好言练得法术?”

回袖道:“有些武人,不愿入融园,好言制服他等,常使诡术,我偶见了,甚觉高超,就欲学,又想此人技高,不保将来生了野心,称霸远无,我可习其术以抗之。趁一次入融园,偷他秘籍,唤《狱品契印古卷》,八寒虚相法阵、孤独狱转生等术,皆从此学。只我落河时,此卷冲失,甚遗憾。”

众人又叙,不觉天明,醒之那五护卫,见主上康复,精神倍旺,顶风迎阳,刀剑辟枯枝,开出大路,一行人径回城去。醒之恢复四十容颜,城上卫兵不识,弯弓喝道:“何人!”五护卫冷笑,上前叫道:“不识城主么!”卫兵细看,方识得醒之,一哄传开,喜开城门,见回袖亦回,更欢喜。回袖备陈好言之恶,众人皆道:“早瞧破此贼,奈功力不及,未敢发难。”且说且迎,至金殿,醒之道:“谁人豪奢,这等用金筑屋?”众人不敢言。回袖笑道:“不是你是谁?”醒之方悟,叹道:“果是贪迷心智,力行蠢事,惭愧!”众人道:“邪魔缠身,怎怪主上?”醒之道:“莫说那,只备酒宴,酬谢诸恩公。”

桃儿亭打定主意,又唤鱼来。出云破土而出,衔了桃儿,又入土,游去古楼。两老者惊道:“糟!糟!”向古楼追,众人路清,松快去古楼。

行一阵,树消云散,一座古塔立前,黑雾绕旧石,黄月照野鸦,檐下石匾,书“远无古楼”四字。桃儿早至。因浅道:“两老者何在?”桃儿道:“结界发自此处,我等既至此,界已破了。”话毕进塔,忽数人塔内纵出,横刀道:“何人闯禁!”因浅笑道:“此塔甚古,料不是你家砖石,怎闯不得?”就运真气,欲与斗之。桃儿拦道:“浅兄弟,莫慌,看我退他。”就揭假面,露真颜,疤痕也无,更一个貌美女子。那数人见了,弃刀喜道:“怎是您来!”背雪见她,也道:“原是你!”李清见桃儿真颜,早痴了,问道:“你究竟何人?”桃儿道:“待此事结,自当告知。”

正说间,塔内跌出一巨鸦,腿红羽黑,嘴黄眼白,见桃儿亭,忽流泪,张翅过来,桃儿避开,喝道:“背雪,速治他!”背雪应了,取一长符,念了清心咒,化成一带,前后六丈,抛了去,缠绕巨鸦,勒得紧,鸦也挣扎,只无用,少顷羽开背裂,迸出一人,周身完备,只腿脚是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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