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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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夫头子,叫王闯的,怒道:“恶贼,你只修炼,我等绕着走,未搅你,怎就伤人性命?”胖汉道:“混账,却不是他拿枝儿捅我?”众脚夫果见钟明手拿枝条。王闯垂泪道:“他个孩子,浑不懂事,拿根枝条,就能伤你?你却害得他死。”胖汉道:“老儿,我真气加身,他来碰我,就似摸雷探火,伤重了,也不怪我。”王闯见无法,只是哭。

胖汉面露犹疑,少顷,翻身正立,推开众人,扶钟明坐起,右掌运气,贴在他背上。他那背,就如玻似玉,透起亮来,里黄外红,血脉可见。他那头,腾起白雾,汗珠流淌。众人见他有救,就放下心,说道:“大侠好手段,钟明有救。”

正关键时候,树林里忽一人喝道:“印藤,师父命你倒立思过,怎就违命!我砍你一臂,才好交差。”众人看去,见一精瘦汉子,面黑骨隆,飘衣裹竿,倒执银剑,话说完,就纵来,足下生风。印藤道:“曲雷师弟,莫急,待我治了人,自断一臂,送你交差。”曲雷冷笑道:“鬼话,待你腾出手,挣扎起来,却不好拿,只现在是个时机。”话毕一记燕过梅林,剑就递来,斩印藤右臂。那臂正疗伤,动不得,曲雷看中这点,偏就斩他。

见他走,印藤方安,对曲雷道:“拿剑来。”曲雷疑道:“干什么?”印藤道:“方说自断一臂,把你交差,当是玩笑?”曲雷道:“你只唬我,却要骗了剑去,害我性命。”印藤眼闭嘴歪,笑道:“若要害你,不必等到此时,我一掌拍去,你也死了,却来疑我,速拿剑来。”曲雷知他厉害,话虽辱人,却是道理。又素闻他鲁直,旁人说自断臂膀,只信得三分,他说来,却信得七分,就想,师父只说,他若违命,就严惩,却未说断臂,我说断臂,也是吓他,真要切割,未必下得手,他既自讨苦吃,就怨不得我,好极。思罢,递剑给他。印藤接了剑,也不想,就要动手。

因浅听他讲烟尾山,心子一动,问道:“徒弟,你功夫了得,是何门派?”李清道:“不瞒,是烟尾山派右护法。”因浅惊道:“那花婆,却是何人?”李清也惊,说道:“是我派左护法,师父怎认得?”因浅便说了耳丑庙一事。李清怒道:“贼婆,果是邪人。”因浅道:“你两个是一派,你却恨她?”李清道:“师父不知,我派掌门本是李谈善…”因浅道:“怎么不知,谈善前辈一根九节鞭,舞得好,江湖人人敬他。”李清道:“是这话,然几月前,他好好的,偏就病死。死前只把掌门之位,传一个高厌深。那厌深,是个新徒,刚入派的,功夫也弱,只通些医术,会些药理,人也圆通,就攒了人心,得了掌门。我也不嫉他,只他不识人,偏把花婆重用,由她耍邪术,害人命。我又弄她不过,就惹不起,躲得起。”

因浅道:“你二人怎来我地界?”李清道:“厌深要去长断山派,唤我左右二使,打个前站。”因浅道:“我便是长断山派的。”李清道:“瞧我,拜了师,却不知师父名姓,门派。”因浅报了名姓。李清又道:“哎呦,不妙。我是烟尾山派,您是长断山派,派别不同,怎做得师徒?”因浅道:“徒儿,你既拜我,就随我做派,什么规律,全不管它。你仍是烟尾山,我仍是长断山,偏就是师徒,谁人管得。”李清经他点拨,也通了,笑道:“就依师父。”

因浅略沉吟,问道:“高厌深此来长断山派,是凶是善?”李清道:“那却不知。”因浅道:“你仍办他的差,跟他来,若对我派不利,你我里应外合,搅他的局。”李清道:“就依师父。”

印藤道:“阴狠。”臂肘内折,避开来剑,手不离钟明,仍是疗伤。王闯见了,惊道:“常人肘只外折,你却内折,不是常人。”印藤不语,只是疗伤,就把钟明治好。钟明跳起,扭头动脚,活动自如,拜道:“钟明不识泰山,谢印侠救命。”印藤道:“不需说,你等去吧。”

王闯见他右臂垂吊,问道:“印侠,是因疗伤,累了右臂?”印藤笑道:“你说笑,累是整一人累,未见单一臂累的。你方说,肘只外折,不可内折,是个实理。我既内折,此臂已断,不是累垂了,是断垂了。”王闯、钟明方知他为救人,不惜断臂。武人练功,关键在臂,臂膀废了,再难成就。如此想,王钟二人又垂泪。均道:“为我几人,害了印侠,当真愧死。”印藤道:“师父命我倒立思过,我却违命,这条臂,本该切下,做个交代,断便断了,打什么紧?”王钟均道:“违命罢了,何至断臂,不可!不可!”曲雷听了,怒道:“我派之事,要你等来管,再不走,都杀了!”印藤道:“你等只快走,莫成了他剑下鬼,就不枉我救你一场。”王钟二人听了,只得又拜,就携众脚夫走了。

再走一阵,听几个汉子说话嬉笑,跟上看时,是几个脚夫,常来门派送酒的,围着一个人,二十来岁,高八尺,腰圆体胖,头顶地,脚朝天,立在路边,墩直如钟。

一个年轻脚夫,二十出头,叫钟明的,问道:“你这般立了好久?”胖汉道:“三天三个时辰。”众人大惊,均道扯谎。胖汉嘿嘿笑道:“以内力支持,也没什么,你等不会功夫,莫惊怪,速速赶路,再扰我,休怪无礼。”几个脚夫心道,是个怪人,有些邪性,勿搅他,就走了。只那钟明,年轻气盛,见胖汉不敬,心里气恼,就拾了树枝,轻至他身后,捅他背脊。不想刚碰到,手臂焦麻,啊呦一声,倒飞在树上,昏死了。众脚夫大惊,回来救他,一通拍打,却是无用,见他眼翻脸白,命已不保。

因浅又命他开钱家金库,搬出金银,分与村民。村民等了金银,欢喜去了。师徒回亭中对饮,叙了些话。李清住杯道:“师父,如此说,徒儿仍打前站去了,只盼再见师父。”因浅又饮一杯,笑道:“好好,不要情长,去罢!”李清又道:“此去不知凶吉,何期再会,还需讨个表记,你我师徒,相认方便。”因浅笑道:“乖徒,只心滑,怕我不认你。”话毕,翻衣袋,取长断山派玉牌,交把李清,以证师徒。李清再拜,方去了。

因浅醉卧湖心亭,冷月倾泻,脸岭眼窝撒银霜。酒意朦胧,玉杯滑手入深湖。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神完气足,内力已复,心里清朗,洗面束衣,就出钱府。

因浅叹道:“好手段,好力道,这徒收得!”李清听了,眉扬眼阔,嘴咧至耳,笑着跪倒,又拜三拜,才肯起来。因浅习得连天若海,心儿就透,观人辨色,可知心骨,见李清本是雅人,笑来却是兽相,便道:“徒弟,你虽澄净,却是兽心,往后不可杀人,才养得心,练得功。”李清慌得汗流,说道:“再不敢乱杀。”

因浅道:“钱升既死,不知他金库何在,你捉个家眷,问清楚了。”李清道:“师父,不必问,我知道。”因浅道:“你怎晓得?”李清道:“三年前,钱升在烟尾山为官,一日游山,遇猛虎,恰我路过,出手保他性命,就交好了。今听他迁在长断山,恰我到此,就来叨扰,他才开了金库,取金与我,做个盘缠。我本料他人好,不想却是鱼肉百姓的,就杀了,师父莫怪。”

推开门,却见数百兵马,涌在门前。那兵,脸是惧色,一夜不眠,熬得肮脏。身穿黑甲铁衣,把个黄日头,晃成乌的。那战马,喷白气,眼儿呆,脑儿晃,脚下不安,笼头乱响。这几百货色,挤在一处,是拿因浅来了,却不敢进门,见他出来,又惧得退。因浅笑道:“要捉我,又不来。只似一片黑潮,在此拍岸。让开,我走路!”

众兵里,有个将领,叫黄练的,本是胆怯,见因浅如此,只得提马上前,说道:“上头有令,张因浅、李清杀官夺金,务要捉拿。你是姓张,还是姓李?”因浅笑道:“是姓张的。”黄练道:“李清何在?”因浅道:“莫管他,先只管我。”黄练心道,传言是个泼物,不想这般好捉,便道:“伸手来,戴了锁,我等好回。”因浅闹了一夜,也无玩心,脚下一点,腾在空中,拍了黄练后心,黄练闷哼一声,昏在马上,滚下地来。众兵见了,吓得散开。因浅走去,他等就让开条路,因浅过时,他等就避,再无阻拦。

因浅回派,闲游散逛,休多走少,三日方至。此别虽短,却恍若隔世,抬头看山门,是旧地,又陌生。

眼见毒箭及面,因浅难避,忽一物打来,正中毒箭,箭就落地,却不见打箭之物。因浅细看,箭上一个黑点,拾起一嗅,却是墨香。惊道:“了得,了得,谁人救我?”

李清撩袍上前,两手抱拳,深深一揖,说道:“师父,是徒儿救你。”因浅一愣,笑道:“我几时收你为徒,这般乱认。”李清道:“适才观师父用气,通了关窍,大知运气之法,这般学去,不出年把,便成就了。故说你是师,我是徒。况师父气成白色,更是高人,就认定了您,您莫推。”因浅笑道:“你没个本事,只学了我运气之法,有什么用?不收。”李清道:“我却有些本领。”说着拿起扇子,手腕轻点,扇骨射出一墨,正中刘忠眉心,刘忠哼了一声,倒地死了。众兵见状,嚯地一声,吓退个圈。

因浅暗叹,手腕似蝇翅一动,便生这般力道,是个角色,却故意难他,笑道:“这是暗器手段,没什么高。”李清道:“是暗器手段,也得手上有力,师父,我还有个手不沾墨的本领。”因浅道:“看看。”李清就倒转扇子,滴墨在手,将手染黑。因浅道:“手儿已是黑了,怎个手不沾墨。”李清笑道:“师父且看。”话毕一扬手,手上墨迹飞起,打在钱升心口。钱升噗地坐倒,眼睁裂,嘴张破,只进气不得,泥鳅般挣了一番,就气绝了。再看李清那手,已是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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