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偿情亦负情
执明轻咳一声，敛容负手走到矮几旁，惯性地在慕容离身边坐下，却不看一眼身边的人，兀自问道，“昨夜，天枢之事还未商议完，不知慕容国主有何高见？”
慕容离收回思绪，思索道，“陛下意图从权贵之手夺天枢，但此事他们必不肯轻易退步。”
“那理当如何？”
慕容离强然淡淡一笑，“陛下忘了，慕容离初来天权时，曾在莫郡主府中侍宴，当时他们欲争夺一玉壶，我便以玉壶为藏勾引他们竞相饮酒，而后，我赢了。”
“如今他们既要争天枢，那天枢便是最好的饵，陛下以天枢为藏勾，引他们相争，利冲而相争，待到僵持不下时，便是陛下主持大局的时候。”
慕容离言毕看着执明却见执明盯着他，深眸中寒冰冻结，“你刚才说什么？”
慕容离，“……”
罢了……“我说如今他们既要争……”
“前面那句。”
慕容离不知执明何意，眉峰微蹙，“陛下到底是哪里不明白？”
“你在莫澜府中侍宴？”
慕容离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所言多深，执明没能够明白，便无所谓道，“那时莫郡主带我回天权，予我一处栖身之所，我……算是他的门客，侍宴也无不妥。”
“呵！是么？”执明心中冷笑，但见桌面上放着一个汤盅，便挑眉道，“如今寡人也给了你一个栖身之所，你也侍奉寡人一回如何？”
慕容离不欲与他计较，反觉得这般胡搅蛮缠的执明多了几分熟悉的影子，他好脾气地拿起汤盅，揭开盖子，用勺子轻轻搅匀，递到执明面前，“本就是给你准备的。”
的确是给执明准备的，慕容离知道，邀了他来，他也答应了，他就一定会来。所以他让阿羽别揭了盖子，放到现在余温刚刚好。
执明却不接，就这那么玩味地看着慕容离。
慕容离也看着执明，四目交锋，终是慕容离心中轻叹一声，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羹，凑近嘴边试了试，又递与执明。
执明自始至终没看勺子一眼，那道视线如利箭一般直直地打在慕容离的唇上，那两片沾了羹汁的唇，薄莹盈润，红烛摇曳之下，比之甜羹更加诱惑百倍。
以手勾颈，天旋地转间，手中的汤盅已被夺下，执明拥住慕容离，深深地吻了上去，不同于以往的狠烈和疯狂，慕容离被温柔地环在怀里，他本就坐着，骤然被执明拥进怀中，竟成了半卧在执明膝上。
微热的唇辗转碾压于另外两片柔嫩之上，齿间交锋，此进彼退，这温柔一战，孰胜孰败？
或者从无胜负一说。
灼热的呼吸交错，触及彼此的那刻，便是溃不成军。
慕容离的呼吸有些急促，执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恋恋不舍地松开他，“怎么了？”
“没事。”
执明看他面颊泛红，适才被宠溺的地方更是嫣红欲滴，忍不住低眸一笑，笑中是许久未有的温柔，“甜羹果然很甜。”
明明喝都没喝一口，嗯……也不算没喝……慕容离微微别开脸，低低地答了声，“哦。”
“阿离为何想起今日给我炖甜羹？”
慕容离脑子昏昏沉沉，没想太多，应道，“我该谢你保全瑶光。”
执明抱着慕容离的手一僵，眼底的温柔顷刻散去。
自嘲一笑，执明松开慕容离起身，“慕容国主以为这样便可取悦寡人？”
“取悦？什么取悦？”慕容离轻轻晃了晃头，不能明白执明在说什么。
执明想到这两个字就心烦意乱，“夜深了，慕容国主还是早点休息吧。”
将欲走，执明就感觉袖袍被人捉住了，“执明。”
执明脚步一顿，等了片刻也不见身后人有其他话要说，心里烦乱又是要走，袖袍又被拽住，“执明，我……”
咣当一声，惊了执明一跳，猛一回头，慕容离竟然倒在了地上。
“阿离！”
“他这是怎么了？”
今晚当值的医丞半夜被阿琼带人从床上连滚带爬地叫了起来，一路火急火燎地拽到了寻幽台。他还以是执明出了什么大事，深秋的夜晚，都让汗水浸得湿了一背，分不清是吓得还是一路跑来累的。
“回陛下，没事。”
“没事人怎么昏倒了？”
“臣说没事，是指没大事，陛下不必紧张，慕容国主不过是着了风寒，发热而已，待臣……”
“不过……而已？”执明盯着医丞。
医丞觉得自己已然万箭穿身了。
“臣这就去写方子熬药，慕容国主不会有事的。”
“去去去。”执明挥手道，一双眼睛只看着慕容离。
“回陛下。”
“你怎么还没走？”
“诶，是，微臣还有一事。”
“快说！”执明催促道。
“慕容国主之前受过伤，恐怕不宜下重药，要想尽快退热，还需以凉水为国主擦拭额头、心口和四肢。”
“是，本王知道了，阿羽打水，阿琼陪医丞去熬药，你亲自端来知道吗？”
“是，阿琼明白。”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被执明的声音撵出来的，医丞抹了把额头的汗，自言自语道，“刚是我听错了？陛下称自己‘本王’？”
“医丞大人快走吧。”
“阿琼公公也听到了吧？”
“不是啊，我什么也没听到。”
“难道是老夫耳朵有问题。”医丞半信半疑，扶额琢磨道，“不会啊……”
阿琼笑道，“医丞大人既然不相信阿琼的话，就该快点去熬药！”
沉思计策的年轻帝王没有看到，身边那个红衣的男子，那双望着他的眼瞳，在他说出刚才那句的瞬间，微微一怔，而后淡了下去。
“慕容国主说说，若要让鹬蚌相争，寡人这个渔翁当以何为饵？”
凡策者，用之于天下，则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身，则量身材能气势而与之。
的确，但凡古之新政，往往因“新”而难立，又因触及彼方利益而难行。但若是换个方式，不为新政立名目呢？如果不是新政，仅仅只是权益之计呢？阻政者必定也会放松警惕，等这权宜之计已经行使开来，官民皆习以为常，且大多数从中获益时，那么此计就必定会势不可挡，此计也就不再只是一时的权宜，而是一世的良策。
“寡人要得是结果，过程又何必在乎。”年轻帝王眸中凝着足以俯瞰天下的傲气，这抹傲气蔓至唇角就是魅惑的一笑。
许久不曾见过的眼神，骤然落在身上，执明好笑自己竟然不适应起来。
“慕容国主定然是高兴陛下来了，国主都等陛下一晚上了。”
执明和慕容离神色都是一愣，执明瞪着阿羽狠狠道，“你又知道了。”
“避虚击实。”
“必虚？……击实？”执明冷哼一笑，“有意思。”
执明：“……”
慕容离：“……”
阿羽嘟着嘴，不敢再多言，可怜兮兮地看着慕容离。
慕容离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你下去吧。”
无论他如何冷言相待，他即便生气了，也不会气很久……
“慕容国主为何这样看着本王。”
“是。”阿羽看看执明，又看看慕容离，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出了房门。
房门才一合上，外面就依稀传来训人的声音，那声音刻意压低，透出着一股浓浓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主上的心思怎是你能乱猜的？”
“是真的也不能说出来啊！”
第十章偿情亦负情
“陛下！”阿羽见是执明立马伏地行礼。
执明语气森冷，却没有半点威怒责怪的意味，他其实待身边的人一直很宽和，曾经待他也很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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