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屋藏君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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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寻幽台在王宫最深处,也是最僻静处,这里远离执明的寝宫,也远离玄武台,且前面间或隔着逐云台,鸾凤台,流觞榭等诸多亭台楼阁,便是望也望不见。

玄武台。

年轻的帝王正在认真地翻阅奏疏,谁能想当年那个混吃等死的人,如今也可以励精图治?常常在这玄武台一坐,就是一整日。

“嗯?”执明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神了,再思及失神所想的内容,就有些不自在,肃颜道,“鲁大人何事?”

鲁大人原本没什么要紧事要讲,只是忽然看到执明笑了,心里多了些宽慰,便笑道,“微臣无事,只是方才见陛下笑了,想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执明:“……”

鲁大人接着道,“自陛下亲征瑶光以来,微臣已经许久未见过陛下笑了。”

执明神色微动,“鲁大人说哪里的话,登基大典时,关外国使来朝,寡人不是笑着道谢了么?”

鲁大人忆起那日执明应答各国使者,游刃有余,不怒自威,愈发有先王风范,其王者气度比之先王更见青出于蓝之势,大感欣慰,“陛下说的是,只是,恕老臣多言,陛下似乎总有心事,陛下日理万机,已是劳心伤神,老臣只恨自己不能为陛下分忧啊!”

鲁大人是太傅生前的挚友,当年威将军之乱,执明能复国也少不了鲁大人在国内斡旋朝臣权贵的功劳,所以执明待他多了几分对尊长的敬意。

执明摇摇头,不愿再去自寻烦恼,“鲁大人不必自责,大人忠心可照,寡人甚慰,寡人无事。鲁大人的关怀之言,寡人记着,定当注意。”

得帝王这一言,鲁大人感怀不已。

执明见他又要施礼,忙止住,“大人快起来,寡人今日是有正事要与大人商讨。”

鲁大人何等忠臣,当即擦干眼泪,整肃道,“陛下请讲。”

执明思索着,手指轻扣案上奏本,半晌才悠悠地问,“天枢,骆珉,鲁大人以为如何?”

鲁大人凝神蹙眉,心中思索盘算,“陛下是想?……”得了执明肯定的眼神,鲁大人了然地点点头,继而又犹豫道,“老臣听闻骆大人还有一位老师。”

执明眸眼微眯,“大人所指……仲先生?”

鲁大人拱手整肃道,“嗯,据老臣所知这位仲先生是天枢旧臣,当年中垣大乱,天枢王孟章早逝,这位仲先生趁乱带走了天枢重兵十万有余。”

执明看着桌上奏本,手指仍是轻扣桌案,乌檀木的桌案发出清脆的声音,显得玄武台书房越发空旷难测,亦如端坐堂上的帝王,心思也深沉如海难测。

静默良久,执明冷峻的声音才沉沉地响起,“所以……这仲先生若是能为寡人所用便罢了,若是不能……”

言不必多,执明眼里的寒意已经说明一切。

鲁大人拱手一揖:“吾帝圣明!”

执明对鲁大人多几分敬意,自然也多几分信任。然而也仅仅是几分,那人之后,他再也无法对他人多信一份,即便是救过他的骆珉,他也无法给予全部的信任。

他坐拥天下是真,他是孤家寡人也是真。

日暮已被收拾去,却教明月送离情。

执明议事完毕,天色已沉,晚膳用的也不多。

日复一日的案牍劳形,他不是不累的。

不知怎的,出门透气的人就逛到了寻幽台下,寻幽寻幽顾名思义就是寻个清静幽凉。眼下已是初秋,太阳一下山,暑气便退得很快,这寻幽台更是如此。

想到此,执明就想起那日,那人,还有那人眸中强自克制的惊讶和慌乱,还有那柔软的微凉。

他已经半月未见他了。

执明走到门前,屋中烛火未熄,想来慕容离还未休息。执明刚想推门而入,却又顿住了,那日后他没再来过,如今来了,竟是莫名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犹豫间,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执明一顿,心中似漏掉一拍,待看清开门的人时,忽然觉得自己分外可笑。

阿羽没料到外面有人,差点一头扎进他家陛下怀里,天可怜见,他明明对慕容国主忠心侍奉,但自从慕容国主醒了,他就一直处于危险的边缘啊!!!

话不多说,这种时候,跪就对了!

阿羽刚要开口请罪,就被执明一把拎起来,冷声道,“住嘴!”

阿羽识趣地立马双手捂嘴,表示自己一定听陛下的话,不使陛下多添一份杀生的罪过。

“他在做什么?”

阿羽看看执明,捂着嘴的手动了动,表示自己正在“住嘴”。

执明额角一抽,憋着气,压低声音道,“小声说!”

阿羽这才开口,真的就很小声地说,“国主在作画。”

作画?

这人还真是沉得住气。

执明遣退阿羽,放轻脚步,推门而入。

屋里很静,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执明绕过正厅,拐入寝间,撩开轻纱薄幔,迷蒙灯影中,那人单手支颐,斜倚书案,似乎睡得很安心。

那人身上披着他命人从瑶光带来的披风,他不愧是瑶光的王,执明只觉得那人还是着瑶光的衣物最相宜。

这人本就形容清俊,有超尘之姿,如今着了这披风更不似凡有。

阿离怎么看都是一幅画,直到现在,执明也还是这么认为。

风从窗外吹进来,撩动慕容离额前的青丝,披纱微动,贴近身躯,显得那人更瘦弱了几分。

慕容离瘦了,执明想。

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窗户,执明走到慕容离身边,静立须臾,还是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小心地覆在他身上。

俯身弯腰间,执明就见慕容离桌上放着一幅画。

一幅未完成的丹青,作画者只是画了人物的轮廓和冠发,想来还未来得及细细勾勒眉眼。

执明却已是一震,慕容离似乎感觉到有人,警觉地睁开眼,待看清是执明时,又放松下来,“是你啊。”

当时众人的表情,执明现在想来都觉得好笑。那时他心里不是不得意的,一下朝就满心欢喜地跑去找慕容离,想告诉他这好笑的事。不止这件,但凡是他觉得有趣的,他都想告诉他,他的阿离不爱笑,他只盼他能多笑笑,他不在意朝政,他只在意如何让那个沉默寡言的人笑一笑。

“陛下?陛下?”

一旁候着共商国是的鲁大人见状关切道,“陛下勤于国政固然好,但是也要保重龙体啊,陛下无恙,百姓才能万安啊!”

执明闻言,心中好笑,以前他不理朝政,百官求天告地希望他被哪位先祖贤君灵魂附体,如今他理了这朝政,他们又整天嚷嚷着要他休息。

想起那时,他听了慕容离的话,为着水患之事上了回朝,不过照着阿离的话说了一遍,把太傅和百官惊得跟见了先王显灵似的。

阿羽打量着慕容离,他形容不来,只觉得这国主原本已是难得的好看,今日着了这披风,却是更好看,呆呆地赞叹道,“国主披上这披风可真好看!”

慕容离闻言,强然一笑,风过无痕,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执明他为何让你叫我国主?”

阿羽一愣,似乎很不解,“您不就是瑶光国主么?”

天枢郡多良驹精铁,以前独为一国时或许因物产稍乏,且国内局势不稳显得弱些。现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出产良驹精铁的地方倒成了一块肥肉,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天枢郡离得远,如何管制,谁人去管制,谁能保证天高地远地以后不会再度割据一方?

执明揉揉额角,有些疲惫。

眼下他人住在寻幽台,执明虽然没有下令,但慕容离知道,除了这里,他现在哪里也去不了。寻幽台下有三班禁卫轮流值守,他被执明囚禁了。

早年住在天权王宫时,慕容离曾偷偷夜探宫苑,熟悉这里的每一处宫阁,那时执明对他不设防,倒是便利许多。

“我是说,执明既已收了瑶光,为什么还让你称我国主?”

阿羽明白过来,这才一笑,忽而又十分不解,“国主不知道么?我还以为陛下已经告诉国主了呢。陛下虽收了瑶光,但瑶光只是我朝的属国,您掌一国事宜,自然还是国主啊!”

阿羽瞧了瞧斗篷,又看看慕容离,笑道,“是不是瑶光的东西小人不知道,但这是陛下差人送来的,一定是极好的东西。”

慕容离微怔,执明……

天枢、天璇、天玑还有开阳都已设郡,瑶光却只是做了属国,慕容离的手在披风下不自觉地握紧,执明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做?

难道就因为他对他……慕容离摇摇头,就算两人曾经真有什么心照不宣,现在的执明也不可能再捧着一颗心来对他好了,至少执明不会再相信他。

人的信任,本就是这世间最脆弱的东西,他摔碎了执明的信任,就不该再心存奢望。

“国主,露台风凉,你伤才好,若是着了风寒,小人可担待不起啊!”阿羽说话间已将一件织纱薄锦的披风附在慕容离身上。

纱是雾隐纱,绣花是挑线绣,素雪般的薄纱下透着若隐若现的浅绯色锦缎。

慕容离轻轻抚着斗篷,问道,“这是……瑶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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