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李子铭智斗推事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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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毅是个方阔脸的汉子,脸黑的如同包公一样。他与艾帆年纪相仿,也是从四品的高位了。钟阳是三人中最年轻的,今年才三十有余,却在这一行中也摸爬滚打了好些日子,而且做事风格胆子很大,替费老爷解决了不少麻烦,当然也收了不少的好处。

等人都出去之后,艾帆也不那么端着了:“两位老弟,知道为什么要我们一起办这个案子吧——在场的人,收费老爷的那份礼,没有比咱三个更多的了。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咱是最跑不掉的。”

王毅和钟阳二人都不答话,但从他们神情来看,似乎也并不反对艾帆的这个说辞。

王毅道;“这是我分内的事儿,我去办吧。”

艾帆想了想:“还得找找朱明,他是费员外的看家狗,现在有人要拆费员外的房梁,他不能不出来叫唤几声。”

钟阳道:“我与他熟,我去找他。”

艾帆道;“找他可以,但是记住八个字。”

“哪八个字?”

“见性明心,尽得风流。”

钟阳眼珠一转,心里登时明白了。这八个字前半句说的是佛教禅宗的偈子“见性明心,不落文字。”,后半句说的是一句俗语“一字不著,尽得风流。”这是艾帆提醒他与朱明往来别留下什么把柄。他既然已经明白了意思,便也打定了主意。

三人在此碰头之后,便各自行动去也。当日下午,李熙也再次来到推事院,这次他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几十个原告还有几百个看热闹的,就在推事院大门口站着,把门的法卒奇怪:“李先生,你上午不是递了状子么?怎么下午又来了?”

李熙潇洒地一打折扇:“学生等得,百姓等不得。法司匡扶正义如救火燎原,必当足不旋踵,岂有安步当车之理?”

守门的法卒哪里听得懂这个,稀里糊涂的就进去报告了。艾帆正看着那几口箱子不知道该如何收拾呢,听说李熙来了,也是冷笑一声:“来得正好。”便下令道:“叫他进来——只许他一个人进来,其他的都在外面候着吧。”

钟阳皱了皱眉头:“这时候来的什么亲戚?”

艾帆冷笑一声:“不是亲戚,是蹊跷。我看这事情背后和这伙辽国人有关系。着地方治安官找那几个辽国人谈谈心,了解一下他们的来意吧。”

钟阳倒是年轻气盛:“他岳父再厉害也是河南路的官,我们在两淮。这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稳妥为上。”艾帆道:“不过也不能由着他撒野……有些事情该做的还是要做。”

王毅提醒艾帆:“他可不是一个人。这事情闹得这么大,可不是一个人能做起来的。我听说了,秋知县那里来了辽国的亲戚……”

不论是路过买菜的大妈,还是准备去店里照看生意的小伙计,走过路过就没有错过的。

这外面弄得热闹了,里面的老爷们獬豸冠下却都是汗如雨下——虽然是数九隆冬的天气,但是屋子里就密密麻麻的或站或坐挤满了人。寿州府推事院的二十一名推事官齐聚一堂,这开始往日不多见的盛景。不过此刻,这些才高八斗的学士们也无心吟诗作对,切磋文章,他们的面前摆着几口大箱子,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愁眉苦脸。

这些箱子里就是历年来在费俭仁在寿州府玩弄把戏,以极低的价格从官府手中获得土地的全部文书档案——在收到李子铭状纸的同时,寿州府推事院的首席,正四品推事官艾帆就毫不犹豫地下了文书调取的朱签(宋国司法官们用来下达命令的签子,长约一尺,分为不同的颜色,朱色为最高的等级——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否则法卒可以直接以抗法的罪名拘捕),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从寿州知府衙门调来了历年的档案。

艾帆道:“这个李子铭来头不小,他岳丈家是有势力的。自己也是河洛的名嘴。跑到我们淮南来那也肯定是别有用心。”

王毅道;“他岳丈我认得,是河南路的高官。心眼儿不大,如果我们把他女婿怎么了,肯定少不了我们的苦头。”

“好,那你该知道如何做。”艾帆看见这是自己嫡传的学生齐伟,心里便放宽了一截:“费家的家事让他们费家人自己去处理。清官不断家务事嘛。俗语说得总是有几分道理的。”吩咐完了之后,艾帆望着堂下的这几口大箱子,心里盘桓了许久之后道:“那么今天这个案子还是鄙人亲自出马吧——钟阳、王毅,你们与我一起审这个案子。”

其他人都舒了一口气,分别告退不提。被艾帆点名留下来的两位也都是他多年的“好友”,同样也都是从费老爷那里收了相当可观的好处,显然艾推官的意思就是大家吃肉一起上,挨打也要一起扛着。

现在这几口箱子就摆在这里,艾帆坐在最好的那张椅子上面,冷冷地看着诸位同仁——他在寿州府当了二十年的司法官,此前还干了十几年的讼师。三四十年的职业生涯与费老爷是密不可分的,如果有人要动费老爷的心思,那么艾推官可就要大显身手了。

“诸君。有人要翻案啊。”艾帆冷冷的道:“昨天有人来告龙涛与常半城勾结谋夺家产,我就觉得奇怪,这帮穷鬼们怎么突然关心起费家的家务事来了。今天门口又来了这么一出好戏,这可是让我看明白了,费员外不在寿州,有人想要兴风作浪啊。”

“丢了胳膊,丢了腿,兄弟叔伯在矿坑里埋了没人问。这究竟是造了什么样的孽,才有这样的报应?究竟我们的乡亲到底犯了什么错,才要剥夺他们赖以为生的土地,让他们要遭这样的罪?就是什么样子的王法,才能忍心看着这些穷苦的百姓,一个接一个的死在暗无天日的坑道中?”

袁雪富有表现力的演讲方式显然来自于某位与戏子们一贯交好的郭姓男子的真传。虽然郭姓男子因为这种“不雅”的表演而被推事院的老爷们赶了出去,但是老百姓们却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众推官们纷纷点头,在寿州的地界上,甭管是推官还是亲民官,也不问是科举官还是恩荫官,都没少从费大财主那里拿好处。现在有人要找费员外的晦气,自然也是来找这波官吏们的晦气。

“这样的口子能开吗?不能!”艾帆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昨天的那个案子,主审的是谁?”

“是学生。”一名较为年轻的推官走了出来:“是学生主审此案。”

李熙来的第二天就把一纸诉状递到了寿州府推事院,庄严肃穆的推事院门前,两只威武不言的石狮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拥挤在门口的近百名原告,以及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

在大街上,工人们和农民们搬来来城隍庙里的供桌,袁雪这个丫头爬到桌子上去,用报纸卷成了话筒,对着不明真相的市民们,也对着推事院里的各位德高望重又负有才学的推事官们,发表演讲道:“土地是什么?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啊!”(说到这儿的时候,挤在人群中的无赖发出了哄笑,不过袁雪没有理睬他们,自有工人兄弟们把那些泼皮赶出去)

“农民失掉了土地,就好像是男人没了命根子,天要塌了,地要陷了,整个家都要没了前途。去工厂里做工吧!老爷们这样说,可是工厂里的机器比山里的老虎还要会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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