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丧祖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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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纵然换过马匹,也不如雪驹与魅影的日行千里。

但这也苦了那两匹千里良驹,这大概便是能者多劳吧。

风驰电掣,不眠不休的疾奔了将近两日两夜。

皇宫早已挂起丧幡,哀音四起。

八百里加急通传到广陵至他们快马日夜兼程赶回来,老祖宗仙逝至此已近五日。

皇帝是专等拓跋拓跋丕顾倾城一行回来,还有些远地的藩王,才将老祖宗下葬。

老祖宗梓宫奉万寿宫中,正殿设几筵,建丹于门外右旁。

皇后妃嫔王公大臣皇子皇孙公主郡主命妇等内外咸集。

皇帝率众成服,初祭,大祭,日尚三食,王公大臣每日二次哭临。

辍音乐,军民摘冠缨,命妇去装饰,四日后入值官员摘冠缨,服缟素。

五日颁诏,文武百官皆素服泣迎,三跪九拜,听宣诏举哀行礼。

朝夕哭临三日,服白布,军民男女皆服丧。

二十七日内举国停止嫁娶。

她如飞般直奔万寿宫,眼里看不见任何人,也忘记该先给陛下行礼。

当那棺椁远远就映入她的眼睑,她泪如泉涌,胸腔里有浪涛在翻江倒海。

“老祖宗!……”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顾倾城远远就跪下来。

她疾奔之势在雪地上不偏不倚将她滑行至老祖宗的棺椁前。

飞奔太疾速,膝盖落地刮起地上的冰花飞溅。

顾倾城紧紧抱着棺椁,像抱着老祖宗,肝肠寸断,舍不得放手。

眼泪像决堤,涕泪奔流:

“老祖宗,你答应小倾城会好好的,你怎么会离开小倾城,我不相信……不相信啊!”

她一边哭,一边爬起来要推开棺盖,查看老祖宗是否就真的死了。

也许就像上次一样睡着了,他们误以为她死了。

在那些跪着的孝子贤孙里,拓跋余哭得最伤心,眼睛通红的磕头。

但见顾倾城如此悲恸,又引得哭丧的子孙,尤其是万寿宫等人一阵撕心裂肺的啼哭。

冯左昭仪和那些真心挂念老祖宗的妃嫔皇子皇孙也一阵哭泣。

顾倾城一回来,不是先拜见陛下,却只顾着悲恸老祖宗的仙逝。

终究是藐视天威。

如今还要打开老祖宗棺盖,更加的大逆不道。

顾倾城也太胆大妄为了!

皇后暗暗打个眼色,命宫女去拉开顾倾城,阻止她打开棺盖。

却被疯狂的顾倾城推飞。

常山王见状,第一个跳出来怒指顾倾城:

“安平郡主,你回来没依礼向陛下跪拜,已藐视天威,如今老祖宗已然仙游,你还敢大逆不道?!”

老祖宗仙逝,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也在灵前。

血魔便是大祭司,他早已和昔日的魔尊蚩尤合体,魔力更加强大。

拓跋和顾倾城一回来,他就紧紧盯着这两人。

恨不得杀了拓跋,吃了顾倾城。

太乙真人也沉着脸对顾倾城呵斥:

“安平郡主,老祖宗已然仙逝,你敢开棺,惊扰老祖宗仙身,实乃大逆不道!”

那些鲜卑贵族便窃窃私语,对顾倾城是更加的不满了。

宗爱也示意御林军去拉开顾倾城,不得惊扰老祖宗仙体。

顾倾城瞪着泪眼,对想要过来的侍卫吼叫:

“你们不要过来,我一定要看看老祖宗,挡我者死!”

那些御林军面面相觑,却转眸去征求陛下之旨意。

本来跪在灵前的冯左昭仪,也觉得倾城不拜见陛下还真是于礼不合,要开老祖宗棺椁也大逆不道。

见常山王等大臣已经不满,赶紧擦擦眼泪,爬向顾倾城,低声道:

“倾城,老祖宗仙逝,你不能惊扰她老人家的。你回来,还未拜见陛下呢,赶紧先拜见陛下!”

顾倾城却恍若未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老祖宗不会死!

她的蟠桃姥姥不会死!

她一把掀开棺盖,看着老祖宗那慈祥雍容的面容。

“哇……”的一声大哭,泪珠狂奔,簌簌滴落在老祖宗脸上。

冯左昭仪惶恐的回看陛下,担心陛下暴怒之下会惩治倾城。

却见皇帝悲痛的脸上平静淡然,微微向御林军和冯左昭仪摆手。

让他们不要靠近,不要阻止顾倾城。

又向常山王和太乙真人等大臣恼怒的瞪了一眼,示意常山王等人不要自作主张。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相视一眼:

这一向对太乙真人言听计从的陛下,如今为了顾倾城,竟一反常态,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如此下去,他们想要的东西将不会得逞!

他们得想出办法来!

顾倾城赶紧伸手去老祖宗鼻息下探探。

果然气息全无!

而且入手冰凉!

身体早已发僵!

气绝仙游多日!

她胸腔如乱刀砍伐!

痛!!!

痛得她全身抽搐!

几乎喘不过气!

一阵眩晕袭来,她摇摇欲坠。

她不死心,定定心神。

颤抖着又拿起老祖宗的手给她号脉,老祖宗的手早已僵硬而且脉象全无。

她的老祖宗,她的蟠桃姥姥,真的已仙游。

永远的离开她了!

任她再医术精湛,也回天乏术了!

这世间上,老祖宗是最最最宠爱她的人。

而蟠桃姥姥是圣姑在仙胎就一直陪守护了千万年的至亲!

还在蟠桃园陪圣姑三十多万年的至亲!

她们血脉相连!

顾倾城只感到五脏六腑被抽离,痛得她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就直直的栽倒。

昏死过去。

拓跋眼疾手快,早就知道她的倾城一直强撑着,飞扑过去抱住她。

“快!李御医!”

皇帝大惊失色,赶紧叫李御医救治顾倾城。

李御医急忙掐她人中,将她弄醒。

顾倾城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还是那触目惊心的棺椁。

她挣扎着离开拓跋怀抱,飞身扑上老祖宗的棺椁,抱着棺椁,把脸贴在棺椁上,如同抱着老祖宗。

呜呜呜呜,哭得天地失色:

“呜呜呜……老祖宗……您怎么不讲信用,您说过要等小倾城回来啊……

您怎么就这样丢下小倾城,连小倾城最后一面也不见……

老祖宗……您骗小倾城……您骗我……”

顾倾城紧紧抱着棺椁不放手,生怕别人将她的老祖宗抢走了。

顾倾城如此悲恸的哭泣,感染着周围又一片哀嚎四起。

连皇帝也热泪盈眶。

拓跋余更加哭得涕泪交流,嘴里悲声呼叫着:

“老祖宗……”

拓跋虽然悲恸得泪水默默流淌,却早已理智的先行见过皇爷爷。

此刻也跪倒在老祖宗棺椁前,哭得声音嘶哑:

“老祖宗……”

常山王等鲜卑大臣和后宫妒忌顾倾城的妃嫔,都暗暗高兴,也暗暗嘀咕:

顾倾城当然害怕老祖宗驾崩了,老祖宗一走,就没人那么骄纵她了!

更没人那么庇护她了!

拓跋焘见顾倾城伤心欲绝,他就知道顾倾城回来一定要查看老祖宗是否真的仙逝,故而并未命人封棺。

他走近棺椁,看着眸眼通红,梨花带雨的倾城。

也是万分悲恸。

“倾城乖,老祖宗已仙逝,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再悲恸,也要节哀。”

皇帝一边劝谕,一边亲自拉着顾倾城的手放开棺椁。

顾倾城泪水涟涟跪在地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老祖宗……您骗小倾城……您说过,要等我回来的,您为什么不等等我……”

皇帝见顾倾城如此凄苦,提袖印了印眼角的泪,又半蹲下身子,扶住她道:

“倾城,你是老祖宗最疼爱的人,你这样子,老祖宗会走得不安乐的。”

堂堂大魏皇帝,竟为一个女子折腰!

众人见顾倾城一回来不是先拜见陛下,不但掀了老祖宗棺盖,还要陛下亲自劝慰。

可见陛下对顾倾城的溺爱并不亚于老祖宗!

一个个又敢怒不敢言!

陛下的话,如醍醐灌顶!

是啊,若自己再如此消沉,老祖宗真的会走得不安心!

原来那晚做梦,是老祖宗跟她告别。

今日的暂别离,是为了他日的长相聚。

老祖宗就是怕她伤心过度,才事先安慰她吧。

顾倾城这时候才想起向陛下跪拜,跪倒在陛下面前,呜呜呜的哭得像个孩子:

“陛下,倾城……再也看不到老祖宗了……”

“丫头,老祖宗虽然不在了,可她会在天堂守护你的。”

拓跋焘对顾倾城的爱慕之情,全部化作了浓浓的父爱。

何况,她在广陵的所有表现,又让他再次刮目相看。

视若瑰宝!

“高阳王殿下,安平郡主,你们可回来了。”

这时容嬷嬷也是一脸泪水,过来先向拓跋和顾倾城悲声道。

而后跪在皇帝和顾倾城面前,流泪道:

“陛下,老祖宗遗言,让安平郡主以玄孙身份,为老祖宗服丧。”

“……以玄孙身份服丧?”

皇帝不无震惊的问。

“是,奴婢不敢欺瞒,更不敢胡说。”容嬷嬷磕头道。

除了拓跋,所有人都大大的震撼。

顾倾城不惊不咋,她知道老祖宗一直当自己是嫡亲骨血,而自己本就是蟠桃姥姥的孙女。

想到老祖宗与自己亲如骨肉,胸腔里头便像滔天浪涌。

皇帝想到老祖宗对倾城那丫头超乎常人的爱,也不禁动容。

看着泪流满面的顾倾城,心疼道:

“丫头,朕知道老祖宗与你有缘,一向最疼你。你便去换了孝服,给老祖宗服丧吧。”

顾倾城连日来心神俱碎,一路风驰电掣,疲惫不堪。

悲恸之余,却还哪里有力气站起来去换孝服?

身旁的夏荷秋月扶她起来,与冯左昭仪一起进去更衣。

顾倾城茫然的让她们为自己换了孝服。

看着一身的素白,顾倾城的泪水又簌簌滚落,紧紧箍着姑姑,犹如抱着老祖宗,哭得肝肠寸断:

“姑姑,倾城再也见不到老祖宗!再也见不到她老人家了!”

“倾城别伤心,老祖宗知道你心里有她,你和儿一定要幸福,老祖宗才能安心的走。”

冯左昭仪一边落泪,一边轻拍着顾倾城的背安抚。

这时,容嬷嬷也跟了过来。

“容嬷嬷,老祖宗最后,可有什么话交代倾城?”顾倾城哽咽问。

容嬷嬷看着顾倾城,收拾一下情绪,流泪悲恸道:

“老祖宗弥留之际,便是问奴婢:

‘阿容,儿和小倾城,几时回来呀?’

奴婢便回答老祖宗,‘快了,快了,他们正赶回来见老祖宗,您可千万要等他们回来。’

老祖宗笑道,‘那,那还能见见,哀家的小倾城。’

容嬷嬷重复着她们当日的对话,顿了一瞬,又抽抽噎噎的哭道:

“可是……可是老祖宗说完,最后,还是躺在南安王怀里,再也,再也没醒过来。”

容嬷嬷说到最后,喉咙哽咽,已然泣不成声。

“呜呜呜……”

顾倾城捂着嘴巴聆听容嬷嬷这番话,嘴唇颤抖,眼泪更像关不住闸门的河堤。

瞬间就又崩溃了。

冯左昭仪又好说歹说的一番劝慰。

半晌后,顾倾城泪眼看着外面,哭得撕心裂肺的拓跋余。

“……老祖宗,最后是躺在南安王怀里?”

她没想到拓跋余居然对老祖宗也这般的孝顺。

容嬷嬷也看着外面哭泣的拓跋余,感慨道:

“南安王殿下着实也是个孝顺子孙,这些年,他常常悄悄的来看望老祖宗,关心老祖宗的身体。

却很是低调,不让奴婢对任何人讲,包括老祖宗也隐瞒着。

陛下虽说关心老祖宗,身为皇帝,却要日理万机,长伴身边的时间也不多。

老祖宗身子开始不适的时候,就是南安王,日夜守护在老祖宗身边。

直至老祖宗走,也是安详的躺在南安王怀里。”

安详的躺在南安王怀里?

如此说来,老祖宗是安详的走了。

顾倾城很是欣慰,拓跋余能对老祖宗那么孝顺,她也是始料未及。

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那孤儿院发生的那些事,到底是他指使老魏干的,还是老魏个人所为?

看着老祖宗的灵柩,想到老祖宗嘴里口口声声的小倾城,不许任何人欺负她的小倾城。

如今却再也看不见那慈祥的音容笑貌,再也听不见那一声声和蔼暖心的话了。

不禁又悲从中来。

顾倾城便以玄孙身份,为老祖宗服丧。

安陵缇娜是皇帝的妃嫔,自然也是在宫中为老祖宗服丧。

她见顾倾城去换孝服,也寻了个空隙,溜进来劝顾倾城,要她保重身体。

她还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端庄大方,像称职的长姐。

“妹妹千里迢迢赶回来,已属不易,一定要节哀。否则老祖宗泉下有知,也会担心你的。”

顾倾城默默点头。

她又满腔愤慨的哭道:

“想不到双儿对高阳王如此处心积虑,明知道你和高阳王的这段佳话,她竟不知廉耻,用药迷醉高阳王,伤害了姐妹情分!”

顾倾城默默流泪,如今这时候,她却哪里有心情想李双儿的事!

未了她又劝顾倾城切莫为李双儿之事伤心,她这个做大姐的,会永远站在二妹妹身边,维护她保护她。

“双儿真是太让大姐失望了,她能如此对待二妹妹,大姐也不会再认她这个妹妹。以后大姐和倾城妹妹,就相依为命。”

顾倾城心烦意乱。

如今老祖宗刚刚驾崩,她伤心欲绝,哪有心情听李双儿那些添堵的事。

看着安陵缇娜,想到她身上的隔三秋情蛊,心里那丝烦乱又消弭。

如今,她只能给大姐调制约莫一年半载的药,一年半载后,她会不会香消玉殒?

她心里很是替她难过。

却也不敢让大姐知道,自己已知悉她身上所中之毒。

就像她此刻模糊了的胸腔。

风夹杂着雪花纷纷扬扬,地上与屋顶皆是厚厚的积雪。

在皇宫外看见那些白幡,更忍不住泪如雨下。

飞身下马,就飞奔万寿宫……

冬日的平城,充满阴霾。

将他们的脸颊冻得红彤彤,握缰绳的手也发僵。

顾倾城恨不得脚下长四蹄,背上长双翅膀。

一路狂飞。

拓跋一行人马,风雪兼程,风尘仆仆。

顾倾城泪眼婆娑,头发脸颊和斗篷皆是雪花。

这样,拓跋只能紧紧尾随。

侍卫们的马匹不如雪驹与魅影,一路上在驿站更换马匹。

止不住的泪水,像小溪流,一直飘飞……

眼前能看见的景物,只有老祖宗的音容笑貌。

拓跋与顾倾城虽然披着狐裘大氅,但他们的雪驹和魅影快若闪电。

疾风如刀,风雪如刃。

路上一刻也不敢耽误。

顾倾城食不下咽,即便在中途驿站,拓跋见她又冻又饿,强行拉她下来,要她吃食。

她也只是匆匆喝口水,便立刻上马赶路。

第425章:丧祖之殇

一路往北飞驰,北国早已冰封。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万里雪飘,白雪皑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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