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梦？
“那时候我带娜娜来游戏里面练级，我们找了个僻静地方，结果她一个魔法灭世之光，我们两就灰飞烟灭了。当时我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或者是游戏里面特定的NPC，竟没想到她是个真正的玩家。更想不到，她竟然是她！”
“灭世之光？那不是狼烟祭坛终极老怪的招式么，她怎么会？”我问。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该回去仔细问问她……”老古董说，眉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他背对着我摆摆手，慢慢走着然后就化作了一团烟雾，消散在大街上。他也下线了。我想问他一句：“你怎么问她？”却始终没有能够说的出口。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我问。
她一口气没憋住，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这是啥问题？我要不是女的，就是老板了，怎么会以老板娘自居？虽说游戏里面有不少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的玩家，但是作为工作人员，我们是不可以乱换性别的。乱换了，或造成游戏里面的虚假和欺骗、”她抹了抹嘴，一边顺了气，一边解释，一遍又喝一口酒。
“那……你知道那个贝微微么？就是游戏里面的那个芦苇微微。”我续道。
她又一口气没憋住，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你！你怎么跟他有来往么……她是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吐着酒和口水合在一起的东西，一边惊道。
显然，这两个问题都挺出乎她的意料。
我却没心思关注这些，而是问了第三个问题：“那，你跟他熟么？你知道她以往的事情么？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又经历过什么？我想听你八卦一下。”老板娘又是笑，又是微微翻着白眼：“咦？你个NPC，打听她做什么？她……是个有钱人，不过她是真实世界的人，你是虚拟世界的人，井水都碰不到河水，你就算贪图她的钱，就算你想办法把她的钱弄到手了，你也用不上啊！”
我又好气又好笑，皱眉问：“你看着……我像那种贪图金钱的人么？”
喝了口酒，我长长呼了口气。虽则原来的记忆中有不少芦苇微微的旧事，但是原来想起来的时候就头要裂了，这会子没了那些记忆，倒是轻松了很多，虽则轻松了不少，但是心里又有些微微的不甘。从别人口中打听一个人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我怎么这么矛盾的？”我心里笑自己的。
而老板娘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遍，点头道：“像！，很像。”
我于是闭嘴。这样的谈话，无法继续。
停了半晌，我又问：“如果一个女人给个男人说‘做个陌生人’，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如果这个男人有那么一点点可怜她，是该去靠近她还是远离她？又或者说，如果这个女人的前男友死了，他对这个新男友，是一种感觉的迁移还是一段新的感情的开始？还或者说，你作为一个女人，一个真实世界的女人，你觉得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还有未来么？还是就永远是个陌生人了？”
老板娘愣住了，她似乎根本没意料到一个NPC会有这么多问题。
“不知道。”这是她的答案。
“不过，这问题也没有答案。”
“为什么？”我比较认真地问。
“因为我不是你。”她说。
“这答案，跟人有关系么？”我问。
“不是跟人有关系与否，而是跟NPC有关系！我不是NPC，我也没见过一个NPC问这样的问题，也没听说过一个NPC问这样的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你？”老板娘喝着酒，幽幽地说。是哎。我是个NPC！与众不同的NPC。让老板娘回答我的问题，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她停了停，看着我撇了撇嘴角：“你经历一回，不就知道了？这种问题，并不在意道理范围之内，一千个人可能会有一千种答案。但是基本上只要经历过的，结局不论如何，答案却是一定会有的。”
我默然。天边卷起了乌云，太阳快落山了，云边便镀上了一层亮色，活像两个亲吻的脸。
跟老板娘坐到她下班，之后的两天，我心里一直在念叨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直到莫扎他突然降临在我的面前，惊走了我正奋力砍杀着的桃花仙，我方才从问题中解脱出来。
“看来你最近的体验蛮丰富的啊！瞅瞅这身体，也健壮了不少。”他一见面就说。我拄着剑，望着天道：“是啊，你们人的世界，就是复杂！能有这样的体验，真是三生有幸。”
我苦笑道：“还不错！？我是有些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问问你，看看你能不能给我一些答案。即便你也不知道，从你这里得不到一些答案能找些线索也是好的。”
老板娘突然露出一脸惊讶，凑到我跟前，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一会，道：“嗯？怎么看起来这么能思考了？你……到底是怎么成长的？没过几天，就连说话都不太一样了！连我都看不出来，你现在到底是个真人还是一个完整的NPC。说吧，我天天都在解答问题，回答了那么多人那么多问题，也不在乎你这两个问题。”她端起酒坛，细细饮了一口。但看得出来，酒在她的口中和水没什么区别。
“坐！”我指了指另一只凳子。
她没理我的示意，而是抱了双手，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呦！NPC也懂得请人喝酒了？”我微微一怔，倒是很高兴的将一坛女儿红放在她面前：“是！怎么？老板娘不肯赏个小脸？”
“嘿！还学会说俏皮话了！看起来你最近过得挺不错嘛！怎么？在牢房里还没逛够？”老板娘笑着，坐了下来。
我尚没有搭话，她继续道：“我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我，你也不再是原来那个你，我不会再去找原来那个你，你也没有必要想起记忆中的我。过去的回不来，回来的，也不再是过去。所以从此，我们做两个陌生人吧。”
她这话有些没头没尾，说的有些绕口令的感觉，但是我竟然听懂了。
这是分手的话，可是我似乎没有跟她有过什么交集，却又怎么分手？哦，那是她跟前世在道别吧？我想。隐隐的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感觉，似乎来源于这次计划的不太成功。原本我是要使用我的帅，压榨她的颓废，计划失败了，我的帅没利用上，这让我失落。但细细想想，这失落又似乎来源于前世的某个嘱托并未完全在这里实现。我是个重信誉的人，是个重视朋友的人，当然包括那个已经消亡的前世的印象，他既然委托了我来照顾眼前这个女人，即使我不怎么喜欢她，也得遵守这个承诺，可是眼前似乎她并不需要我的照顾，从止住了我的头疼这方面来说，她显然是在照顾我！这也让我感到莫名的失落，对于我一个一向比较帅的人来说，让个女人来照顾，有点这个……衰。
我愣了半晌，心里空荡荡的。于是又回到桌前开始喝酒，吃花生米。恰望见服务客栈的老板娘路过，似笑非笑地一边走一边看今天街上有没有过多丢弃的垃圾装备，我便叫道：“老板娘！来喝一杯如何？”
老板娘闻声，远远的瞅了瞅这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不太相信的偏着头先看看我。我狠狠点了点头，她才慢慢踱了过来。
“这个女人我见过。”老古董突然在我身后道，吓了我一跳。
“哦？你见过她？”我指的是游戏里的她。
不过，她来这里，难道就是来说这两句话的么？我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她却放开了手，端起桌上一坛女儿红，仰头灌了半坛，终于满意地微微一笑：“嗯，酒不错。”我心里颠三倒四地看着她，她却全没在意的低低自言自语道：“结束的感觉，真好。祝你好运。”像是对她自己，又像是对我。说罢，不待我说什么话，她便站起身，慢慢踱着走向长街的彼端，半路上，她化作一团烟雾，缓缓飘散。她下线了。
我当时就愣愣地看着她一张脸就这么在烟雾里飘散了，既没有挽留，也没有解脱的欣喜，心里在不停的琢磨：“结束？我们有过开始么？”搜索记忆，里面有些东西不见了，但细细考究是什么东西不见了，我却也说不清楚。只是没了那些缺失的记忆，头不疼了。想了想，头不疼了，感觉真好，心中竟生出一些欣喜。
我按着太阳穴，忍受着穿透灵魂的疼痛。天昏地暗间，一双手伸过来柔柔地捧着我的脸，她的手冰凉冰凉的，竟生出一些镇痛的效果。带着一丝无奈，又像是痛定思痛之后的淡然，她手在我脸上轻轻的摸着，却又轻轻的捏着，似乎像是在摸一团极是珍贵的面团。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面团，但是我就是觉得那种柔和而真切的触感，带着要填饱肚子的充实感，像极了面团的感觉，哦，不对，是像极了面团被揉弄的感觉，或者两者混合在一起的感觉。于是，不知是头疼的眩晕引起的还是别的什么引起的，我竟糊涂地想，也许面团被揉弄的时候，是幸福的。
不管怎么样，我的头疼竟然有减弱的趋势。而她淡淡道，语气中听不出来任何的感觉，只嗓子微微有些嘶哑，或许那是酒喝多了的结果：“如果记忆让你痛苦，那不如不要记忆。”
街道上依旧三三两两地走过行人，唯一变化的是老古董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于是我就有了一种莫名的错觉，方才的一切是我做了一个短小而精悍的梦？我摇摇头，头也不疼了，仿佛那是梦里的头疼。突然想起原本的计划，她竟然来了，我却没有
“算了，我只记得原来头疼，现在似乎头不疼了，不疼了就好，不疼就好。”我自言自语。
总结一切，我想了半天，竟不知道这英雄救美计划到底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若说是失败了，也没错，朋友们都进了医院，就算成功也跟失败差不多。但是最终贝微微竟然来见我了，我们原本的目的是要她登录游戏，这么来说，计划算是成功了。但是见面没两句话，她又走了，并未像原本预计的那样，她会来个……感恩戴德的拥抱。除此之外，竟然还说了“从此，我们就是两个陌生人吧。”，我们的计划究竟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搞了半天，让她痛苦的，竟然是……我的前世？一团麻。
我头疼。疼的天昏地暗。
特别看着那一张在我记忆里面反复出现的面孔，头疼得像要裂开。
在我的记忆里面，那是在我的前世病床前端茶递水、端屎端尿的面孔，那是在游戏里面云海中骑飞马翻腾的兴奋面孔，那是自拍像里跟前世贴在一起的面孔，那是发布会上跟前世紧紧相拥的面孔！无数的浮光掠影组合成一只只带刺的影像锤，砸着我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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