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味道
医生看着手里病人家属提供的病例简述询问：“就是你母亲出车祸去世的那趟车吗？”
方幼清意外地抬头看了眼医生，点了点头。
“车的人特别多，我记得有一个打扮得特别漂亮的女人撞到了我身上。她画着浓妆穿着特别漂亮的衣服，可我那时候却像个乞丐一样，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那女人瞪了我几眼，只要被我碰到衣角都会立刻低头拿着纸巾不停的擦拭。就在她低头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玫瑰香水的味道。”
“根据我们的了解，你从小是跟着母亲一起生活的，但是你的母亲患有严重的精神障碍，情绪非常不稳定。你母亲从小就告诉你，你父亲去世了，婆家将你们俩赶了出来，所以你们二人不得已相依为命。但事实上这只是你母亲病中的臆想出的情形，你母亲在孕期就得了严重的产前抑郁症，生下你之后不久就幻想自己死了丈夫然后带着你从婆家逃跑了出来。”
“起初的几年你母亲的病情还算稳定，没有大幅度的情绪变化，但是后来病情加重，疯癫无状。所以你在年幼时不仅要照顾母亲维持生计还要忍受着母亲对你毫无理由地虐待打骂。”
方幼清听着医生的话皱着眉，眼睛里带着几分狠厉。“你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没有回答。童年阴影加上家族遗传，并不难理解这女孩的妄想症由何而来。
“我是真的预感到了有事故发生。”方幼清一字一字坚定地重复，声音有些哽咽。
“就像你今早被你父亲送来时来时说的那样，你预感到了他有危险，所以赶去了楼上和书房查看。但事实上你父亲两次险些被倒下的书架和落下的花盆砸伤，现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你在。”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要杀他？”方幼清红着眼睛嘴角带着嘲笑。
医生整理了下桌案上的材料，对这个问题再次保持沉默。
母亲去世后，父亲从福利院把她找了回来。给了她富裕的生活和舒适家庭环境。但似乎这些都没能磨灭掉这女孩心里的阴影。
医生有些惋惜，想起一早那个紧张担忧自己女儿的中年男人，心里有些酸楚。
方幼清听言突然开始大笑，笑到眼泪都止不住从眼角滚落依旧不肯停息。已经离开的医生没有注意到她环在胸前被衣袖遮盖住的双臂上一道道渗血青紫的伤痕。
妈妈为什么会发疯？为什么要逃跑呢？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进这里？为什么要说我是疯子呢？
方幼清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身上每一处隐藏的淤青的伤口都在疼痛。
我是真的嗅到了你的死亡啊......爸爸。
病房的窗前，方幼清一身素净地病号服静静的看着楼下即将发动的车子，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水痕。
她的鼻尖弥漫着熟悉的玫瑰芳香。
一道泪痕从眼角滑落，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有惋惜也有怨恨，嘴角的微笑俏皮妩媚。
一声巨响！楼下的奔驰车因刹车失灵重重的撞在了道旁的大树上。车上的中年男人当场死亡。
女孩看到楼下一涌而上的人群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擦干了眼泪躺回在病床上。
门外一道身影窥视许久。邪魅的笑容在脸上勾起满意地弧度。
预言死亡？还是预谋犯罪？
这女孩......真有趣。
“事实证明我又对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那辆公交车直接冲进了河道，没有人爬出来。”
“在那之后你就确认了自己的确拥有这种依靠嗅觉预知危险的能力？”医生翻了眼家属提供的病症陈述。
“我也是从那天起才发现，玫瑰的香甜竟然和鲜血的腥甜气息那么相似。粉嫩嫩的诱惑味道，让人贪恋。可是一旦闻到了，就离死亡不远了。”
“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心慌，拉着我妈就想下车，可她死活不走，我实在受不了那种压抑的感觉，好像心里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碾过，冲到驾驶座的位置强令司机停车。”
医生手里的笔平放在了桌面上，双手托腮饶有兴趣的听着。
方幼清深吸了口气，开始搜索脑中深远的记忆。
“从小我的嗅觉就比一般人的灵敏，我能通过撒发出的味道清楚地辨别出空气中几乎所有的化学物质。可后来我慢慢发现我不仅能辨别出已经出现的味道，我还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味道。”
“我第一次预感到味道是在八岁，那时候我和母亲住在一个小巷子里，我闻到了隔壁邻居家里传来的烟火味。起初我以为那家人在做饭，但时间已经是深夜所以好奇就爬过去看。结果根本没有半点人影，所有人都睡着了，我以为自己闻错了就回去睡觉了，入睡没有多久就听到了救火的声音，着火的就是刚刚我嗅到烟火味的人家。”
方幼清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配合着僵硬的表情吐出一句冰冷的话来。
“可那是死亡的味道。”
医生点了点头试图安抚方幼清的情绪：“恩，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后来那个大婶就闯进了我们家把能换钱的东西都拿走了。还把我和我妈赶出了那条街。我们没什么地方可去，在街上流浪了好几天，后来就打算坐车到乡下找一找有没有什么活路。我和我妈就拿着身上仅剩的几块钱坐上了前往客运站的公交车。”
医生耐心地听着，看着方幼清认真的讲述笑了笑表示肯定。方幼清向是受到了鼓舞，又继续讲到：“但是那些人根本都不相信我的话，他们反而都认为火是我放的，还因为这个把我和我妈妈赶出了小巷。”
听到这医生打断了方幼清的控诉。“他们因为些什么要怀疑你呢？就因为你事先闻到了烟火味？如果你不说出来他们也不会知道这点啊。”
冰冷的诊疗室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娇俏女孩插满电线乖巧地坐在医生对面坚定地回答。
“跟我说说，你都预知过些什么？”医生倚着座椅靠背微笑地看着方幼清，手里的笔却在卷案上快速地挥动着。
方幼清撇了撇嘴：“因为当天晚上整条巷子里只有我在街上没有回家，而且烧着的柴火也是我搬过去的。”
医生挑了挑眉有些了然。
“但是火真的不是我放的，我只是闻到了烟火味才爬上墙头看情况的，也是因为我不够高才去搬了些柴火来垫脚而已。”
听闻在动物身上生长着一个叫犁鼻器的特殊的感知器官，用来感测危险，预知自然威胁。不过随着人类的进化，此器官已经退化失效。
“你能通过嗅到的味道预知即将发生的事故？”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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