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极悲极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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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州,出云城内,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之中,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婚礼,属于庞莽和夏达。

庞府正堂,庞老爷子满面喜色,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了许多。在他边上坐在一个同样苍老的老人,此时他却板着张脸,一看就并不开心。

庞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冷声道:“速速收了你这幅嘴脸,否则就给我滚回内屋去!老夫说了多少次了,莽儿虽然不是你所出,但他毕竟是我庞家子弟,拿他与夏老头子的宝贝孙子绑在一起,怎么算怎么都是对我们有利的事情,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刚出大门,地面便是剧烈一晃,庞老爷子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摔倒在地,亏得儿子伸手给他扶住了。

此时,出云城头顶白茫茫一片,根本就看不见外面的天空,如此景象正是城池被攻击,阵法做出的防护。

深深吸了口气,庞老爷子问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一人。”

“一人?区区一人就想破了我数千年屹立不倒的出云城?简直是无知至极!不要理他,婚礼继续!”庞老爷子吐了口气,心一下子就放回了肚子里。出云城阵法的厉害,他清楚明白,如此强大的防御之力,哪怕就是之前围剿逆贼的全体纯阳天军都来了,那也奈何不得此城半点。所以,庞老爷子才敢明知道逆贼已经全歼了天军还如期举办婚礼的原因。想到纯阳天军,想到战死的毕从容,庞老爷子面上冷笑,这个无能之人,当初自己还以为他多厉害,结果却如此的不堪一击,白白折了自己四颗出云钉!

正想着,前方鼓乐声隐隐传来,庞老爷子马上吩咐:“速速去看莽儿好了没有,接亲的人来了!”

后边人答应一声,往府里跑去。

功夫不大,队伍已经到了大门口,庞家子弟、家丁马上上前各司其职,讨要红包的、关门的……忙得不亦说乎。

房间里,庞莽顶着盖头,听见外面声音,脸上笑颜如花。在他和夏达逃亡的日子,他才知道夏达对自己的爱有多深、有多热烈。每一次遇险,都是他替自己抵挡,每一次自己受伤,哪怕就是掉了一块皮,他都会难受得双目赤红。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迎来了春天,迎来了两家人的祝福和认可。经历得多了,庞莽心里的仇恨也就淡了。位高权重又如何,堂堂一州之主的胡不归到头来不也落得一个被朝廷抛弃,然后死得凄惨么?

砰砰砰!

骤然巨响,杯盘滚落,庞莽神游之时,一个坐立不稳,被地面忽如起来的震动弄得摔到了地上。

边上的人赶紧过来搀扶,看他一身婚服弄上了茶汁、弄出了皱纹,顿时去帮他清理。

只是,还不等他拿手帕抹上两下,地面震动再来。而且这一次,震动之剧,一下子将两人震得弹了起来,房顶上更是窸窸窣窣落下不少尘灰。这一回,不仅衣服不能看了,就连盖头也从红色变成了褐色。

“该死的逆贼!”庞莽大怒,骂上一句,震动再来,庞莽神魂猛然一跳,身子一冲而出。刚出得房门,房间轰然倒塌,同时他也看到了四周齐刷刷地房屋倒了一片。

无数尘土飞扬,眨眼之间便让整个出云城成了沙城暴肆掠之地,成了地震后的现场。偌大的出云城,居然没了一间还立着的房屋!

庞莽神情呆滞,大婚的喜悦立马化成乌有,口中喃喃:“不是说逆贼就一人,怎么会如此?难不成自己的婚礼果然如大亚爷爷所说,是不受苍天祝福的?”

忽然,空中人影闪动,一个急呼之声传了过来,“啊莽!啊莽——”

“是达弟!”一听声,庞莽马上听了出来,身子往空中一跃,迎上了射来之人,“我在这里。”

身上马上力道传来,一个坚实的胸膛印上自己胸口,庞莽感受到了抱着自己之人的焦急和轻松。

“你没事就好了,太好了。”夏达一双手很是用劲,只有这样紧密的贴合才能让他的内心感到安宁。刚刚,那一瞬的天塌地陷般的感觉,真是将他给吓坏了。他和啊莽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经历了那么多的岁月,最终才走到一起,大喜的日子却偏偏遇到逆贼的攻城,而且看这架势,只怕是出云城要完了。夏达大力呼吸一口,急切道:“啊莽快走,我带你走,咱们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辈子就你和我!”

庞莽眼眶湿润,这个承诺是自己曾经许给他的,他也一直希望如此。但是,现在到了这等程度,他们还走得了吗?或许,当初他们就根本不应该回来,有没有家人的祝福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有他,有深爱自己的夏达。

不等他开口,外面又有人跑进来,边跑边喊,“老爷,打进来了,逆贼打进来了!”

“什么!”庞老爷子豁然起身,急步往外面走去。

“老……老爷,大……大事……不……不好……不好了!”

门户忽然撞进来一个人,惊慌之下,根本就没站立住,一下子摔在地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坐着的庞老爷子,马上连滚带爬地滚了过来。

“何事如此慌张!简直是成何体统,你可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庞老爷子一见他就越发来气,又往桌子拍了一巴掌,可怜的桌子立即“死于非命”。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正阳大帝瞬间喷出一口鲜血,本就苍老的面孔一下子有了丝死气。

“陛下!”同来之人大悲,一把搀扶住他,手上同时渡过一道灵元进来。

正阳大帝失神的双眼看着前方的绿叶,老眼之中泪水盈盈,语无伦次,“错了……太宠溺他了……不甘啊!”

“是!我是想不明白,你忘了他对我们的恨了吗!他真要翻了身,以后我怎么办,我的几个孙儿怎么办!”做着的老者大吼,激动之下打翻了茶杯。

庞老爷子胸口剧烈起伏,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好了声“滚进去”,实在是不愿意与如此鼠目寸光之人多费唇舌!夏小子是喜欢庞莽喜欢得不要不要的,但夏家还是夏老头当家做主,怎么会由着他胡来,何况自己早就做了准备。当然,这些话庞老爷子不能说,只能在心里憋闷着。若不是念及百余年的情分,他真想休了这不知进退、越来越放肆的发夫!

想通这点,正阳大帝双目重放光彩,他伸手拍了拍腰上的手道了句:“扶朕回宣阳大殿!”

同一个人,不同的自称带来的是不同的心境,也是不同的精气神。正阳陛下又回来了!

他的话扶他人听不大懂,但一想到和老陛下君臣一场,到头来却见到陛下天胄后继无人,帝国失了传承,如何能不让他心若刀剿?再多的话,再多的情感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万千话语最终汇聚成了一句话,“陛下保重啊……”

“哈哈,保重,我保个什么重!”正阳大帝大笑,笑中淌泪,老脸之上水泽一片,像极了湿透的田地,“想我正阳追求长生大道一生,自己没成,也带坏了阳儿!我对不起老祖,对不起列祖列宗,我是金乌的千古罪人啊!”

“完了,完了……”正阳大帝浑身气息顿时一挫,整个人精气神去了大半,人一下子也苍老了许多,“难不成……”

这个“难不成”有两层意思,一则是神胎的去处,二则是神胎的由来。陆阳过往所做之事,正阳大帝一清二楚,他先是用了金乌一脉至关重要的第三足去构建分身,以此摆脱情爱的纠缠专心修炼,同时让分身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等得时机成熟再行回收。但可恨的是吞噬分身之时出了意外,吞噬失败,断了阳儿寿元和修为之路。想到阳儿当时的处境,正阳大帝浑身一个激灵,他该不是将神胎也给吞噬了吧?

“陛下,节哀!事情或许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坏,不是还有……”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下去,关于陛下长生之法他是知道的,当年也有分身一事。

闻言,正阳大帝失神的眼中稍微恢复了一些神采,可紧跟着又马上暗淡了下去。分身陆羽哪怕和阳儿同出一体,但毕竟不是完整的金乌,更可恨的是他还是害死阳儿的罪魁祸首,他怎么愿意,也怎么甘心将帝国的大通交给他,交给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可是,眼下不怎么办又能怎么办?自己垂垂老矣,纵然打破阻挠舍了组训不要重登大宝,但坐得了一时也坐不长久……对了,分身既然可以诞下神胚一次,为什么就不能再诞第二次,只要代价够大,自己完全可以坚持到太子成年那一天!

功夫不大,正阳大帝赶到神树溯源梧桐跟前,神识一扫上面密密麻麻的神胎果子,顿时惊得魂飞天外。

怎么会没有!

同来的人显然也发现了,在神树的正中,代表着皇族一脉的那枝树枝绿意盎然,但该有的神胎却鸿飞冥冥,根本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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