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其叶

两人就这样相谐着走出了暖阁的回廊，等候在外面的顾存见状还微微愣神了一下，才发现自家大公子居然是行走不便，连忙抢上前来。

“大公子您怎么了？刚才叶上卿刚刚被婴和采薇抱回来，宣了太医令呢”

“阿蓁有事吗？”扶苏边走边问。

“无妨，有甘上卿在。”扶苏说得非常自然，义正言辞地嘱咐道：“汝速去，一刻都不能耽搁。”

顾存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毕竟有些事情是只有他这个少詹事才能办的，其他内侍不是没有品级就是不够让人放心。不过走之前他还是给了少年上卿一个恳求的眼神，拜托他照顾好自家大公子。

身边除了几个像柱子一样杵在那里的侍卫之外也没别人了。少年上卿也只好扶着这位尊贵的大公子上了车驾，一路送他回了高泉宫。

坐下来之后，扶苏使唤着小内侍去拿伤药，自己则把衣袍解了下来，看着站在一旁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少年上卿，笑叹着道：“卿今日受了拖累，且不留卿在此，回去好好休息罢。”

少年上卿却没有动，即使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转身离开，更何况这还是大公子亲口允许的。

“你不去看看阿蓁吗。”扶苏笑问。

“如果公子没有上好药，她也不回安心的。”少年上卿淡淡的说。

可是他就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扶苏脱下长袍。膝盖处的里衣已经被鲜血所浸染，在白色的布料上洇开了一大片的血色，看上去触目惊心。他知道自己应该知礼地移开目光，非礼勿视，但他还是盯着那里，看着扶苏把那件里衣也脱了下来，露出那被锋利的陶片伤得千疮百孔的膝盖。

少年上卿忽然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这都是他造成的。

不光是他，还有依旧昏迷的阿蓁。

如果不动念要离开扶苏，他也绝对不会建议扶苏选什么方天觚送给太后，依照着太后的喜好，随意送些青铜乐器就

足够敷衍过去了，也就不会有随后发生的这些事。即使太后难逃一死，也绝不会发生得如此巧妙，让无辜的阿蓁替他受刑，让扶苏难逃罪责。

也许是少年上卿的目光太过灼热，扶苏轻描淡写地安慰道：“无妨，我伤的是腿，又不是手，不会耽误抄书的。正好父王关我禁闭，我也得几分清闲。”

少年上卿沉默了半响，面无表情地盯着小内侍轻手轻脚地给扶苏上完伤药，才拱手告退。

少年上卿走到了叶蓁的笤华阁，浓浓的药草味道充斥着他的鼻子。

他走到叶蓁的塌前，发现叶蓁已经醒了，太医令将药膏放到了前面的桌子上，毕竟大公子被关了禁闭，这时候，谁也不想被扯上关系。

“阿罗……你来了。”叶蓁还是淡淡的笑着，十根手指被裹成葱头一样，她惋惜的说“这下子不能帮大公子抄书了。”

少年上卿一下子恼怒了，他扶起叶蓁的身子，让叶蓁看着他，道“你就不会替你自己想想吗？这个时候，还在想其他的！”

叶蓁疼得“唔”一声，让少年一惊，才想起她还没上药，便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用手指挑起一点药膏，抹在伤口上。

少年的指尖凉凉的，缓解了一些叶蓁的疼痛，叶蓁打笑道“看来我们的阿罗，还挺会照顾人，以后成了家，一定是个贤良淑德的丈夫……”

她还想说下去，但是少年上卿的一个眼神就让她乖乖闭上了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叶蓁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少年上卿见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靠在他的怀里睡过去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将叶蓁放平关上门，出去了。

可怜那太医令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到了车上。

“好歹让臣为大公子上完药再去。”顾存见自家大公子马上就要赶他走，连忙不放心地皱起了眉。

少年上卿听着扶苏丝毫都没有避讳他的意思，有条不紊地吩咐着顾存一件件需要做的事情。难得他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想得如此周全。

从暖阁去宫外搭乘车马的地方并不远，但扶苏因为膝盖受伤，倒是走得并不快，足够扶苏把想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

叶蓁因为伤太重，在另一辆马车里，婴直接将太医令扯到了马车上。

如此想着，少年上卿心中对大公子扶苏的观感又稍稍转好了一些，扶着他的手臂也变得真心实意。

叶蓁的伤也不轻，扶苏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怕他一松手，她就倒下了……

“阿罗！蓁蓁！”婴拉着采薇跑了过来，他早上从床上翻了下来，发现阿罗不见了，他又去笤华阁想问蓁蓁，结果蓁蓁也不在，他又问内侍，才知道他们三个人天还没亮就被传走了！

“还没确诊呢。”顾存回话。

扶苏一边拽紧了少年上卿的手没让他离开，一边低声吩咐顾存一些事宜。

叶蓁的血，淌了一路。

扶苏因此也松了口气，一是他确实也是支撑不住了，二却是感到自家小侍读的态度微妙地转变了。

于是他知道大事不妙，他拉上采薇就跑来了。

“婴！快抱着阿蓁！”扶苏和少年上卿异口同声道。

少年上卿用帕子擦了下手，回过味来，觉得之前看到扶苏跪在那里一直抖啊抖的，根本就不是被吓的，而是疼的。

想也是，否则这位大公子连女人都不如，也未免太窝囊了点。

婴立马回过神，横抱起半昏迷的叶蓁问“蓁蓁这是怎么了？”

“别问了！”采薇看见深衣上卿身上往下流的血，“快将上卿抱回去，传太医令吧！”

婴急忙和采薇将叶蓁抱回去。

暖阁的地上全是碎陶片，扶苏之前跪下去时心神剧震，根本没心思留意，正好就直接跪在了陶片之上。

叶蓁也正是看到这一点，才和他跪倒同一处，将秦王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这样，秦王才不会看到他失仪。

他身上的袍服又是黑色的，更看不出来有何异样，可膝盖那处，摸上去就沾了一手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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