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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鱿鱼姑娘挣了两下没挣脱,皇后的手就像铁镣拷一样纹丝不动,她有点慌了,她本以为蓟云桥还是小时候那个看见她就绕道的小女孩,谁知一转眼变成可怕的母蝎子,蛰得她动弹不得。

“你就不怕动了我陛下治你的罪吗?”

“只要你不出去嚷嚷,谁知道呢?你要是敢往外说也可以,只是到时候你爹的乌纱帽还保不保得住就难说了。”蓟梳凑到她耳边提醒,“女不教,父之过。而本宫完全是按规矩办事。”

“奴婢想起来了,是尤大人家的小姐,不知道为什么从小一见小姐就大叫大吼,小姐嫌她聒噪,看见她就躲。”

“她对着别人的时候也这样吗?”蓟云桥问。她可别摊上了奇葩,还追到宫里来。

“以前刘家的小姐偷偷说过,她人多的时候不会,但只要大人不在,和小姐妹们在一起就会这样。”蓟梳小声补充:“特别是有姑娘穿的比她好看的时候。”

原来是养歪了心思不正。以前蓟家风光,蓟云桥吃穿用度都远超同龄人,难怪被列为头号靶子。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啊!都这么久了,还得巴巴跑到宫里瞧瞧她的落魄样子才甘心。

地上的尤语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交谈,内心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仿佛被大庭广众下扒了衣服,当下气得嘴唇咬出血,跑了。

尤语她爹尤水清,是地方上来的官,在京城遍地皇亲国戚的地方属于家产不丰型,初时为在京城里站稳脚跟,汲汲钻营,处处拜访送礼,还就把主意打到唯一的女儿身上,让她去参加各种世家小姐的聚会,与她们交好。

尤语天生丽质,在小地方被人捧惯了,一身骄纵脾气,骤然伏低做小,而且那些小姐们各个比她衣裳靓丽家世优渥,巨大落差之下,一双烟波杏眼都快红出血。

父亲功利,母亲短见,尤语这个人既蠢又精,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没帮上她爹分毫,反而动不动与人大撕大扯,弄得其他小姐都避着她走。不过她也聪明,从不在人前闹事,柿子都挑软的捏,那些不爱说人坏话的小姐是她发泄的好对象。她最爱看的就是高楼大厦倾,贵女变庶民。

比如,原来的蓟小姐。

尤语衣衫乱糟糟地跑出大门,墙角缩着个被抢了身份的送饭宫女,莲枝,她一脚踢在宫女膝盖,杏眼通红:“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莲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去看。她第一次感受到后宫没有一个掌权人的悲凉,这些朝臣之女对着她们这些宫女撒野,却没人能压制她们,刹刹气焰。她也不敢反抗,因为谁都说不准哪天陛下填充后宫,就把她给选进来呢。

莲枝想起清和宫里边的皇后,这些年大起大落,却从不曾为难过宫女,蓟家最盛时,她去送饭也是好言相待。她喉咙里涌上涩意,不禁有点同病相怜。

尤语看着宫女头低得只剩一个后脑勺,突然就笑起来,细细的嗓音阴恻恻的,莲枝打了个哆嗦。

“今天多亏你,我才能见到多年的好姐妹,这个玉佛你拿着,就当是我的谢礼,往后啊,多多照顾她。”尤语笑里藏|毒,从脖子上取下红绳,无视小宫女推拒,直接揽在她脖子上。

“皇后刚才和我说最近嘴里乏味,不太想吃东西,你这往后三天都别给她送饭。”不是力气大吗?没吃饭看你还行不行。

莲枝倏然瞪大了眼睛,积攒的眼泪簌簌流成行,她不断磕头,嘴里怯喊着:“不行的不行的……”

三天不给皇后吃饭,那……那还有的活吗?

“不行?”尤语声音一厉,“那你偷了我的玉佛怎么说,这样吧,你就今晚和明早不送怎么样?”尤语只得降低要求,这贱婢一直不同意她也拿她没办法,就像蓟云桥说的,她不敢闹。

莲枝已经吓呆了,只敢点头。

尤语满意,找地方换了衣服去和她娘会合。

礼部尚书尤水清,墙头草四处摇,这些年混出头了负责这次中秋宴,此次谢晏邀请附属国的几位尊贵客人赏月,颇为重视,顺便请尤夫人看看,整漏补缺,其实就是相当于个随便逛逛的“顾问”。

尤语这两天缠着母亲,跟着她进来宫里,帮忙打点女眷的休息场所。尤夫人联想到万一在这宫里碰上皇帝,在看上眼了,那她女儿可不就是入主后宫第一人?便松口同意,丝毫不知她宝贝女儿借着如厕干出什么事情。

蓟云桥前几天还调侃她穿成皇后一回不容易,却连见识宫斗的机会都没有。今天一场就让她整个人心累地不行,她不够狠,就会吃亏。一只鱿鱼就让她因工负伤,明天来只霸王蟹可怎么办。

小虾米就应该和小虾米一起生活,相亲相爱。

蓟梳扶着蓟云桥回寝殿里躺着,她小心卷起裤脚,看见白皙的小腿上高高耸起的一个乌青带血的肿块,拳头大的面积,十分吓人。

蓟梳当即就哭了:“是我没用,没有拦住她……”

蓟云桥盯着小腿看了三分钟,眼见它越肿越高,颜色从中央开始变得紫黑骇人,急忙躺平把脚小心搭在枕头上,不敢再看一眼。

蓟梳伺候着她脱下外衣,只留一件中衣,掖好被子,然后在宫里找药,结果当然是没找着。

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蓟云桥望着床帐顶部的破洞来分散注意力,一只花绿母蚊子从洞里飞进来,嗡嗡不停,蓟云桥被吵得心烦,奋起身一拍。

“啪!”蚊子逝世。

“嘶——”蓟云桥倒吸一口冷气直至肺活量极限,疼死她了!

她生无可恋地躺回大床,抚着扁扁的肚子,总结人生:一、不能心太软。二、外面吃得好不是小康生活,家里要有余粮才是。

宫里来来往往的人多,她不能冒险出门觅食,那些朝臣王公的家眷认识蓟云桥的概率太高,她受伤了跑都来不及。再说,她还能找谁要吃的啊,还不是谢晏,他今天一定很忙,偶遇不到的。

清和宫里有个小炉子,前阵子蓟云桥高烧时专门用来炖药的。蓟梳摇着扇子轻轻扇火,上面加热着一个大鸡腿!

是昨天晚上蓟云桥给她带回来的。她思量着主子明天不出门,只有送来的饭食,所以她没吃,偷偷留着给主子今天吃。

没想到真用上了。蓟梳抹了一把眼泪,主子她没做错什么,却被欺负得太苦了。

主仆俩眼巴巴地盼着晚饭,等到昏鸦飞过,月升东山,依旧没等到。

蓟云桥喝水充饥:“肯定是那只臭鱿鱼使了什么把戏。”

但她今晚真的不敢出去,她还没到为了一口饭赌上性命的地步。突然外面脚步匆匆,伴随着洪亮急促的皇帝口谕“皇宫戒严,禁止走动”。

这是发生大事了!

蓟云桥和蓟梳面面相觑,幸好,幸好今天一天都在清和宫里。

庆幸过后,蓟云桥又有点担忧,她无意识绞着床单,心里祈祷不是谢晏出事,连tui\\\'shang

蓟云桥真是气笑了,我刚才碰到你了吗?

事情变化地太快,蓟梳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倒是跟上了。

大意了,没跟女人撕逼过的蓟云桥懊悔不迭。

尤语猛冲上来抓蓟云桥的脸,蓟云桥忍痛闪身避过,地上汤水湿滑,加上宫女鞋子不合脚,鱿鱼姑娘没有刹住脚,径直撞向桌角,撞飞桌子倒在地上抽搐,和白菜汤滚到一起,变成了鱿鱼炒白菜。

“啊啊啊啊--你根本不是蓟云桥!她以前看见我就躲,怎么敢打我!”尤语疯了,开始口不择言大吼大叫。

“奴婢也不认识。”

“我是尤语,你个反贼之女也敢在我面前嚣张?”鱿鱼姑娘瞪圆眼睛,一副天下谁不识我的狂妄。

“鱿鱼?是御膳房里养着一大缸的那种吗?”蓟云桥故意曲解,捂着嘴巴憋笑。

大概是这句话让她猛然意识到今日不是地位的比拼,而是力量的决斗。反正她不敢往外说,皇后也没处说……想到这里,她骤然曲起膝盖,往蓟云桥小腿狠狠地蹬了一下。

宫女的鞋底硬邦邦地凸起一块正中小腿的腓骨,蓟云桥疼得踉跄了下,手上也松开了钳制。

“回皇后,该打三十大板,送出宫外。”蓟梳大着胆子道。

“清和宫劳力不足,工具稀缺,本宫就亲自动手了。”蓟梳一把抓过她的双手剪在背后,然后便没有动作,她的本意是吓吓她,毕竟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你……你这个恶毒女人!我父亲乃是当朝礼部尚书,岂是你能随便侮辱,明天我就叫爹爹奏你一本,你这种人还霸占着后位简直是陛下的耻辱!”

两句话套出她的身份,蓟云桥目的达到,脸色一肃,坐直身体。

蓟云桥捂了捂耳朵,有点受不了女高音。前后不到一分钟,情绪波动之大令人叹为观止,有毛病吧?

“哦?那你是哪位,抱歉,本宫只记得几个一等贵女,对你还真没什么印象?蓟梳,你认识吗?”蓟云桥看出来了,她先入为主错怪谢晏,这不是哪个宫的婢女,是哪家小姐借着这两天中秋宴混进来了。她舒展下手指头,她这个尸位素餐的皇后今天就开个工,替谢晏管管后院,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钻进来。

“朝臣之女,擅闯后宫,意图不轨;身无品级,竟敢对着一国之母大呼小叫。虽然本宫不能出这清和宫,但要记得,陛下可没夺我的凤印!别的本宫管不到,眼瞎撞到清和宫里边来的,就别怪本宫按宫规处置!”

蓟云桥的长相,最适合这种威严的表情,眉毛修得再锋利些,怕是能上阵杀敌。

“蓟梳,你说该怎么罚?”蓟云桥慢条斯理地接过蓟梳的湿帕子,擦了擦被溅到的污渍。

她的午饭!蓟梳的午饭!全没了!

蓟云桥原本还觉得谢晏的眼光挺好,看这女子的样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举手投足间也像是受过正规教养的,没想到一句话就让她原形毕露。

“你怎么敢和把我和贱婢相提并论!”还没等蓟云桥说一句话,那女子尖叫着喊出来,嗓音飙高,歇斯底里,惊飞了树上的燕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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