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火

半空中忽然响起破空声，一团白芒出现在视野里，紧接着那白芒猛的炸开，化为无数光羽，其中两枚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千羽和司徒恒的手中。

千羽——老婆婆看了看手中的羊皮纸，又看了看司徒恒，抽抽鼻子忽然打起了嗝……

同一时刻，竹林中还有很多人手中也拿着同样的东西，有人瞥上一眼，淡定的收入袖中，也有人紧张的四下张望，鬼鬼祟祟躲到角落里去看，自然也有同门之人，正凑在一起参详。

反正已经是真.老婆婆了，就这么消沉下去也不是千羽的风格，倒不如还是去千梵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品爆发还能恢复青春，听说修炼可以使人心境平和延年益寿，返老还童……

看着千羽一头白发，司徒恒知趣的没有再提，安静的看着她把长发打散，用手帕左一层右一层将从头发上取下来的两串红色珊瑚珠珍而重之的仔细包好，想了又想，还是塞进了腰间的乾坤袋，他想，那一定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恰在此刻，高高在上的云层中似乎有些异动，一缕缕金光从九重天降下，洒出一片辉煌，金芒的顶端，隐隐传出令人心悸的威压，似恐惧，似敬畏，似憧憬。

司徒恒还在疑惑，千梵几位尊者已经炸开了锅——

“接引之光！”

“又是哪位要登上九重天了吗？”

“可是这许多年来，还未听说凡间有哪位的修为到了这个地步啊？”

六合山上，翠竹林中，青衣男子难得的失了镇定，一盘棋子洒落在地，他挥手打开了水镜，正看见白发的千羽一脸好奇的盯着天光，全然不知这一切因何而起。

瑶光眼尖的看到她一头白发松松挽着，满脸褶子，面皮垮垮一副年过古稀的模样，暴露在外的皮肤无一不是皱巴巴充满岁月的痕迹，唯独一双眼，依旧充满明亮的神采，若不是眼角犹带泪痕，几乎让他忘了方才那一阵痛哭，是如何的撕心裂肺，悲痛入骨。

果然即便他将天下摆布于一盘棋局，也只有这个孩子，从来不在他的算计中，该如何才能让她眼中的光芒熄灭？

瑶光挥挥袖，方才一盘乱棋，就又老老实实回到了原位，水镜中的光芒明灭，交错闪过两张女人的脸，一张明艳，一张懵懂。

“玄女妹妹，你怎么变成这样？”

换了张脸依旧明艳动人的玄女聘聘袅袅的在侍女们搀扶下下了车，朝无涯粲然一笑，“我们去千梵寻的是仙缘，我不想因为我的身份，而得了特殊待遇。”

无涯几乎被那笑容驱散了神智，是了，玄女妹妹说过，她去千梵是因为览星殿传出消息，千梵藏有仙缘，他们这些生而成仙身的灵胎，修为早已到了瓶颈，想突破，求的就是一个仙缘！

这样的好事竟也没有忘了他无涯，玄女妹妹会不会其实对他，也并非无情？

此时此刻的无涯早已忘了，在仙缘一说出现之前，乾坤镜，是用来做了什么。

另一处山林，眼神呆滞的女子眨了眨眼，每一次眨眼，整个人就多了一份灵动，终于当她走出树丛，已经与常人无异，不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她咬咬唇，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在马车进入视野之前，果断闭上眼，横倒在地。

“少爷，前面好像有人！”

但愿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他如玉的手执起一子，啪一声落在棋盘，与此同时，千梵的异象，归于平静。

千羽：更消沉了怎么办？

哭过一场，又被千梵神来一笔打了岔，千羽的心情得以平复，又开始琢磨接下来的行动。

这些千羽二人自然不知道，她盯着那地图看了半天，在司徒恒脑中已经转过很多关于千梵此举涵义的念头时，忽然把图对着司徒恒问：“你看得懂吗？”

司徒恒：……

千羽盯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忽然又想起了某个她极度想要遗忘的事实，于是脸色又开始悲伤，司徒恒连忙接过了地图，顺口道：“你拿反了。”

那是瑶光送她的及笄礼，她答应过一直戴着，绝对不会拿下来的……

湖面荡了荡，那脸孔被涟漪吹散，千羽的手指抚上脸颊，这才发现自己泪如雨下。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的眼前，手中轻轻捏着方蓝色锦帕。

“羊皮纸”上是一张地图，而且这地图同时也隐藏着一副阵法，基于同行之人并不是都收到了此物，众人猜想，这大概就是千梵的邀请函。

一旦有了这个猜想，原本开开心心结伴同行的伙伴，就成了催命阎王，更不论虎视眈眈的路人，拿到邀请函的人，自然是小心翼翼，就怕行差踏错糟了暗算，没拿到的，则是瞪大了眼紧盯着周围，寻找着自己的机会。

那个叫瑶光的人，对她很重要吧？

水镜前，瑶光的手指顺着千羽被放大的轮廓，唇角的弧度，只是无情的嘲讽。

千羽抬头去看，司徒恒转过头，体贴的不看她的表情——为什么要悲伤？

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这样的格格不入，就像极了她一介凡人，毫无灵根，却硬生生要赖在瑶光的身边，妄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亲昵……

她伸手想拆散发髻，却在解开珊瑚珠时顿了动作。

越来越多的泪落下来，她听见自己说：“怎么办？我连仅有的几十年都没了，这幅样子，要怎么陪着瑶光？”

修长的手顿了顿，司徒恒不知道在发生了一夜华发，红颜老去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时，要怎么安慰主人公，可他也无法就此离开，想也知道，千羽这变化，至少和救了他，是有些关系的。

他从没见过女子这种哭法，明明一点声音都没有，却绝望的让人心酸。

佛家有云，红粉骷髅，白骨皮肉。

千羽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能体会到其中深意，湖水倒影中的自己，鸡皮鹤发，面如枯槁，若不是和自己完全同步的动作，和与她心情完全符合的那一双惊恐的眸子，她几乎以为这是别人的影子。

明明是老妪，却绑着少女的双丫髻，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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