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死神

“可是菲吉说，少爷不会来找我的。”她低着头看向地面，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意在冲击着她的鼻尖与眼眶，“少爷会和一个贵族的小姐成婚，我如果还在诺比勒家，会妨碍少爷，所以少爷和茜格夫人……都不会让我再回去的。”

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种酸涩的感觉在持续的攻击她的眼睛，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可以感到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在她的眼眶中滚动，马上就要滑落到地面上了。

但她再一次被那个似乎能将她灼烧的热度包裹住了，对方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把她锁在了温暖的怀抱中，就好像想要把她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带着一丝急切的渴望，克伊尔德捧着碧安蔻的脸颊，印上了她的柔唇。男子炽热的气息让碧安蔻迷失在其中，甚至忘记了哭泣。湿热而柔软的物体在细细地磨蹭她的嘴唇，她习惯性地顺从对方的意愿，让它突破了唇瓣与牙齿的防线，进而试探着她的舌头。

它像它的主人一样的温柔，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它在纠缠着她的舌尖，所以她也尝试着给予回应。对方的攻势却突然间变得猛烈起来，这让她浑身都在发软。

“哈……”

最后终于在她的脑袋变成一团浆糊之前结束了交缠，他们的嘴唇之间拉扯出一丝银线，碧安蔻茫然地看着克伊尔德，一时间只能微张着嘴来调节自己的呼吸。

那双深灰色的眸子中透出一股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采，对方应当没有在生气，但是却让她心底有些发毛，就好像她被野兽盯上，要被吃掉了一样的危险感。

克伊尔德又一次俯下身来，不过这次他吻上了碧安蔻的唇角，并顺着唾液的痕迹吻着她的下巴。最后当他直起腰板之后，收获的便是一个脸颊通红的少女。

“看样子，你们谈的还不错。”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碧安蔻惊得扑进了克伊尔德的怀中，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克伊尔德抬头看向宫殿中的王座，那个白发的神祇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那里，似乎正看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魔王大人。”

克伊尔德淡定地向魔王点头示意，害羞的碧安蔻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低着头不肯看向魔王，她几乎将自己完全藏在了克伊尔德的身后。

“那么，你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吗？”不知道是不是克伊尔德的错觉，魔王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如果没有的话，你就可以回去了。”

克伊尔德敏感地注意到魔王使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很显然，他不能就这么回答“是的，那么我就先告退了”，否则他又将进入无法见到碧安蔻的处境，神祇们下一次的大发慈悲可不一定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魔王大人。”克伊尔德恭敬地弯下身体，“我想要请您允许我将碧安蔻带回诺比勒家。教导任务还没有结束，我认为有必要将它继续进行下去。”

魔王确实在审视他，克伊尔德确认了这一点。

“我会考虑的。”魔王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在澄清的仪式结束之后。我相信你没有别的重要的事情了，为什么不将碧安蔻送回她的母亲身边呢？”

克伊尔德短短地沉默了一瞬，接着恭顺地应下了魔王的话语。

两人悠闲地行走在魔王的宫殿中，感受着夏天的尾巴带来的最后的炎热。碧安蔻轻车熟路地带着克伊尔德先绕道前往厨房，拿取了一些水果才往琳珀莎居住的宫殿走去。

“菲吉在妈妈那里，他喜欢吃这些。”碧安蔻对克伊尔德解释说，“虽然妈妈跟我说不要理他，但是菲吉经常会让我带给妈妈很多东西，茜格夫人教过我，别人送东西就应该道谢，并且找机会进行回赠。而且每次我给菲吉拿吃的，妈妈也都没有真的反对我。”

碧安蔻耸了耸肩，克伊尔德发现他的姑娘在这一个月里产生了一些变化。她变得更加……有自信，而且说话做事也变得比之前流利许多。

克伊尔德一边调整着手中盛着大量水果的盘子的位置，一边思考起碧安蔻的教育问题。也许他们不论再怎么关心她、爱护她，也确实没办法弥补与母亲生活的那一部分。

当然，如果认真要说的话，他真的开始好好地用心对待她也只是那么一小段的时日而已。

这个明显的事实让克伊尔德内疚了一小会儿，但他很快就将它扔在了脑后。他不能总是纠结于过去的事情，既然都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么就应该鼓起劲去好好地弥补。

“妈妈，你看是谁来——哦！”

碧安蔻发出的惊呼声让克伊尔德快速地走进宫殿，但少女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因此他先将手里的大盘子放到一旁的桌面上，然后才走到碧安蔻的身边。

少女脸颊红扑扑的转回了身，而且试图挡住克伊尔德的视线。但是碧安蔻娇小的身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他仍然清楚地看到一名金发的女性被魔王的继承者按在椅子里亲吻的画面。

看着连忙分开的两人，准确来说，是慌慌张张地离开椅子的菲吉利欧，克伊尔德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对那名一直在针对自己的神祇的幸灾乐祸感。

这可真是精彩的“第一次会面”。

在无法控制的抽噎中，她的脸被轻轻地抬了起来，对方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并且亲昵地吻着她的眼睛与鼻尖。

“对不起……”他低声地喃喃着，“如果我能早一点下定决心，来直接找魔王大人寻求帮助的话，就不会跟你分开那么久……我毫无意义的坚持了一些没有道理的面子。”

“我以为……”碧安蔻小小地抽泣了一声，用细微到惹人怜爱的声音哽咽着，“我以为……少爷不想、不想再看见我了……”

那只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就像是在安抚她的内心一样。

“不会的。”克伊尔德坚定地说，“我不会不想看到你。”

肩膀上突然传来的重量让碧安蔻吓得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她懊恼地捂住自己刚才尖叫出声的嘴巴，打算转回身去看看究竟是谁让她这么失态——魔王是不应该会做这么小孩子气的事情的。

然而她转过身后所看到的面容只是让她的脑袋在一瞬间变成空白。那是她一直在思念的人，而且按照菲吉利欧所说，也是再也不会和她一起生活的人。

“少……少爷……”她结结巴巴地说，“您来找阿沃斯大人吗？”

“他在胡说八道。”克伊尔德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中，“我从来就没有——我的母亲也从来没有想要让我去和什么不认识的贵族小姐缔结婚约。我只会和我喜欢的人结婚，只会让那个最重要的人当我的妻子，也只会成为她的丈夫。”

这样的话语仿佛有什么魔力一样，她再也无法兜住那些摇摇欲坠的泪水，只能任由它们从她的脸颊上滚落，浸透进克伊尔德的衣服中。

“不然我还能是来做什么的？”他的语气中带着轻微的恼火，“这一个月以来我来魔王宫的次数比我过去的二十年里加在一起的还要多，每一次我都想要找到你，但是每一次我都没能成功。”

碧安蔻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地糊涂了。

那双总是会让她不自觉地沉迷进去的深灰色的双眸微微地眯了起来，这让她反射性地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在她得出一个准确的结果之前，她便被拉进了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这几乎让她的脑海再次变成一片空白。

“本来是的。”克伊尔德在她的耳边低语着，“但是……我现在已经达成我的目的了。”

碧安蔻点了点头，对着近侍官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她下意识地踮着脚尖挪进了魔王的宫殿中，但却并没有在最显眼的那个位置上看到应该在那里的神祇。她又往里走了几步，就连那个应该有的“来访者”也没有踪影，为此她疑惑地四处张望起来。

“阿沃斯大人？”她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的形状，试图用不会失礼的音量寻找那个将她叫到这里的神祇，“阿沃斯大人——呀！”

心脏的跳动频率再一次地回到了那种让她宛如整个身体都泡在热水中一样的速率，碧安蔻困惑地眨着眼睛，尽管从身体到灵魂的舒适都在尖叫着让她伸出手臂去拥抱住对方，但是心中的疑惑仍然让她无法释怀。

“少爷……少爷是来找我的吗？”

克伊尔德将身体直了起来，离开身体的热度让碧安蔻有些怅然，但克伊尔德的注视让她不敢再继续走神。

碧安蔻轻轻地行走在魔王宫的庭院中，她的母亲居住的宫殿虽然不在角落，但是离魔王此时所在的主殿仍然有一段距离。菲吉利欧曾经告诫过她不要随意乱走动，这里居住着几位性格阴晴不定的神祇，也许并不会喜欢看到有人类在魔王宫中到处乱走。

当碧安蔻走到那座威严的主殿门口时，魔王阿沃斯的近侍官只是抬了抬眼皮，就连例行的盘问都懒得进行。

“现在里面有来访者。”他简洁地对碧安蔻说，“不过魔王大人没有要求你回避，进去吧，注意点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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