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

我身上的伤是在和山魈搏斗时被抓出来的，腿，肩膀，胳膊上都有。虽然已经时间不短了，但在囚牢里根本没得到医治，现在伤口是又麻又痒又疼，显然是感染发炎了。

贾四道并没有给我敷药，而是用手给我推拿，他的手犹如鹰抓，又硬又粗，按在我身上十分的不舒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感觉到体内凉气丛生，犹如在大夏天进入了空调房，说不出的爽利，舒服的我忍不住直哼哼。

贾四道听到我发出的声音，停下手中的动作，说:“你这小子忒没出息，哼哼唧唧像个娘们儿一样。”

贾四道摇头说:“人的命天注定，你注定是个要行走在阴阳两界边上的人。”

“可我从小都很正常，二十岁之前从没见过鬼。”

“鬼分很多种，有的看起来像是人，但其实是鬼。众生鬼像，在茫茫人海中，和你擦肩而过的，谁是鬼谁是人，谁心里又装着鬼，谁又能分得清楚。”

众生鬼像？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贾四道见我沉吟不语，饶有深意的说:“以你来说，你身体里就有东西和常人不一样。那不是人该有的东西。”

被贾四道一语中的，我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胸口，说:“老爷子，你是高人。那像我这种情况，我该何去何从？”

贾四道正色道:“两种选择，要么把你身体中与众不同的东西挖出来，要么是利用先天的优势，干出一番作为。”

“把东西挖出来我还能活？”

“那要看挖什么，心肝脾胃肾代表金木水火土。挖个腰子肯定能活，要是挖心肝感脾胃，那肯定是活不了了。而你的应该是心，我说的不错吧。”

既然贾四道把我看了个通透，我自然也没必要隐瞒。他现在就好比是医生正在给我问诊，我如果讳疾忌医，无异于错失了眼前的大好机会。

“是。我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而且妖邪鬼怪，总想将我的心据为己有。”

贾四道嘿然而笑，说:“何止是妖邪鬼怪，就是人也会视若珍宝，如果能将你的心炼化成丹，那可是世间少有的珍品。”

“那你的意思，我这辈子只能和鬼打交道？”

贾四道不屑的说:“驱邪捉鬼那只是小儿科。小子，我看你人不错，虽然和我世侄萍水相逢，但却表现的有情有义。以后你跟我混得了。”

“跟你混？”

贾四道点头说:“对啊。你认为我作干爹，我父传子业，好好调教你几年，虽不敢说你能有多大的成就，但我保证你活的比现在潇洒。”

我顿时愣住，这老东西不会是见自己师兄有儿子，觉得自己不如人，想从我身上找平衡吧？

都说儿子不能乱认，这爹就更不能乱认了。

如果我面临此时只有玄门一条路可走，找个粗壮的大腿抱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贾四道属于旁门左道，俗话说的好: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万一我跟他混，因果有报怎么办？

贾四道点头说:“阴阳人容易招阴，容易遇到各种鬼怪。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见的鬼应该不少。”

“很多，而且好几次都差点丧命。老爷子，像我这种情况该如何化解，我这人没多大抱负，只想做个正常人，还请你指教一二。”

我吃了一惊，问:“我快死了吗？”

“死到还不至于，地下为阴，地上为阳，属于是阴阳人。我说的阴阳不是指男女，而是指阳气，阴气。你可懂我的意思？”

我忙点头说:“懂，我懂。就是通灵人的意思。”

都江堰正好和黑水县的方向相反，此时我已经打消了去慈坝找周海云的念头。自己已经失踪了八九天的时间，这八九天和现代文明世界近乎隔绝，我迫切想回归到自己的世界中，证明自己还活着。

我和安尘在河边休息，贾四道则跳入了水中摸鱼，贾四道水性特别好，潜入水中半天才在水面上透口气，没一会时间，他就从水中抓到了六条一尺来长的鱼。

将鱼开膛剥破清洗干净，因为怕暴露行踪不敢生火，他们叔侄两个便如野人一般直接生吃，我饥肠辘辘，看着他们吃的津津有味，肚子叫的就更厉害了。

我笑着说:“我和你们不一样，疼了咬牙咧嘴，舒服了哼唧，这是人之常理。”

贾四道拍了我肩膀一下，不在给我推拿，让我不由生出一丝失望。他继续说:“你的伤感染了阴毒，伤口会难以愈合，但这都是小事。你的体质才是个大问题，属于半截入土的人。”

安尘敷好药，贾四道又对他念了一会经咒，不多时他便睡了过去。

贾四道笑眯眯的看着睡去的安尘，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喜爱，又检查了安尘的脉搏确认无碍后，贾四道走到了我的面前，说:“来，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贾四道让我也尝尝不做任何加工的原生态的美味，作为现代文明人的我连连摆手，然后到河边喝了一肚子的水饱。

叔侄两个吃饱喝足，贾四道开始给安尘治伤，他跑到树林里弄了一些不知名的草药，洗干净后用石头捣烂，然后敷在安尘的伤口。

三个人边走边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来到了一条河前。这条河在两座山的夹缝中，弯弯曲曲的，在夜色下显得黑黝黝地。

我们选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露宿，决定明天往都江堰的方向走。

安尘斜躺在石头上，精神显得有些萎靡不振，这段时间他受了很多非人待遇，虽然现在看起来性命无忧，但身心俱惫的他也已经十分憔悴。

不过，他依然死死的攥住那根银白色的楔子，执着的说，自己早晚要把楔子插进毛不岳的胸口。

我虽然能理解安尘的心情，但却无法感受他现在正遭受的痛苦。安尘是个有仇必报铁骨铮铮的汉子，且不说他是正是邪，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我钦佩的五体投地。

对于安尘表现出来的仇恨，贾四道笑着说:“世侄，要报仇也要比他强才行，明知不敌还硬往上凑，那就成找死了。”

安尘动了动嘴，没有说话，不过从他的表情却看得出，他对贾四道的真知良言并不以为意。

贾四道说完，神色忽然又变得严肃起来，说:“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一天迟早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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