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斩
阴阳师一把抱住苏素，锁住她的腰肢。他的动作太快，苏母来不及阻止，转眼间苏素就已经被他夹在了腋下。
昏暗的室内金光一闪，得以近身阴阳师的苏素将握紧已久的首饰当做武器挥出，狠狠刺向阴阳师胸口。
阴阳师脸上有一瞬的讶异之色，他侧了侧身子，避开了心脏的位置，锁骨下方泅出一块殷红。
阴阳师认出了这是什么。
死去的女子，堕掉的胎儿，埋藏在锦绣繁华下生者无尽的悲凉怨恨，相互纠缠，互相吞噬，最终诞生出的充满怨念的妖怪。
苏母望着苏素。
多次在鬼和人的界线中挣扎，她的身体还是和常人有了区别。妖怪最初诞生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它的声音，它的气息，它的位置。
可是并没有阻拦，不想去阻拦。
“为什么？”苏母的声音响起，隐隐约约，像有无数的人在问。
蛇尾砸断房梁，烟尘弥漫之中，苏素闭上了眼。
身上没有痛感，身体被阴阳师放开。她将双目睁开，如墨的瞳孔中映出阴阳师伏在她上方的脸。
他的背上出现了大片的血迹，支撑地极为勉强。
“别愣着。”阴阳师对她道，“还不快跑！”
苏母的声音和巨蛇的声音断开，她呼喊着苏素，巨蛇疯狂地上前攻击。
“来吧！”它的声音扭曲而疯狂，“到我的身体里来，和我一起，再也不会痛苦了！我的孩子！我的……”
阴阳师的胸前飘出一张纸人，那纸人飘浮到空中，无火自燃，烧成一团灿烂。
蓝衣的少女出现在半空中，手中拿着一枚似乎比她还要高大的枫叶。
阴阳师身上压着的东西被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挪开，仿佛她只是抬手扔掉了一片纸。
“咿呀！”
似乎是娇软的声音，似乎是柔弱的少年。然而那侧着斜切下去的枫叶却劈开了苏母和妖怪相连的部位，一路向下，将整只巨蛇一劈两半。
阴阳师的手挡在了苏素眼前。
不温暖，也不干燥，只有失血过多后的冰凉和沾染血液的粘稠。
苏素茫然地看着挡住她的阴阳师，按下了他的手。
她的目光首先扫向苏母，确认没事后，又挪到少女身上。
将巨蛇斩杀的少女有些羞涩地退到一边，阴阳师这次直接盖住了她的眼睛，一丝缝隙不留。“小孩子就要有点小孩子的自觉啊。”
奇怪的人。
苏素挣扎了两下，意识到不可能挣脱，静静地坐在原地不动了。
“就是这样了。”萤的脸上露出笑容，“那个斩掉蛇妖的少女就是我们一族的先祖~”
“后来呢？”听故事的小妖怪追问，“阴阳师会不会对大人做什么坏事？”
“怎，么，可，能？”萤鼓起了脸颊，“那是大人的师父，就是这次的事，让大人被她的师父带走，脱离了娼馆。”
“那大人的母亲呢？”
萤卡了一下，“因为……钱不够。”
阴阳师生活拮据，赎出苏素，已经花光了苏母的积蓄和他日常积累的报酬。
“完全想不到，大人的师父是那么善良的人类么，还以为会很冷酷厉害，才可以教导大人。”
小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青行灯吐出一口气，双腿在空中轻轻地摇晃。“收集到了新的故事啊……忽然很想讲故事了，你们有谁想听我再讲一个故事吗？”
在小妖们的应好声之下，青行灯说起了她那个世界流传的故事。火光静静燃烧，像是永远不会熄灭。
在另一边的湿热中，苏素挪开搭在双眼上的轻纱，看见了依然沐浴在光线中的凉亭。
犬夜叉已经坐着睡着了，苏素在他怀里稍微一动，他就抖了抖耳朵，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巨蛇的声音渐渐变得离散，从一束变成多束，仿佛无数个女子在房中低哑嘶喊，“放开我的孩子！”
苏母站在巨蛇面前，巨蛇将她团团围绕，她的手臂渐渐和蛇身融合，连为一体。
他怀中的苏素没有受半点影响，身上正如他感知的一般，没有半分鬼的气息，是货真价实的寻常人类。
锁骨处的伤却还在隐隐作痛，是这正常的孩童所留下。
“卑鄙……”地上的巨蛇在剧烈地扭动挣扎中从口中吐出一张小纸人，上面还残留有巨蛇的黑血，“……放开孩子……”
阴阳师的步伐很轻, 像是怕惊动什么，也许是潜藏在黑暗中的鬼怪。苏素的手伸入满包的金银首饰, 握住其中一支。
苏母随手抓了东西砸在阴阳师脚边, 驱赶道：“别往我这里来, 你会招来恶鬼。出去！滚出去！”
阴阳师猛地往后一退, 避过了碎开在脚下的障碍。乌黑的发丝流泻下来一缕，被他塞回到耳后。
苏母想上前抢夺孩子，阴阳师的手卡住了苏素的脖子。“别过来。”
他打出一道符咒，苏母退后一步，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阴阳师的身躯被瞬间吞没，巨蛇身躯凸起一块，却在一瞬间又恢复原状。它猛地扭动起身体，不停拍打着地面，像发了疯。
苏母不知发生了什么，护着苏素，转身想把她送出去。却见眼前一花，苏素身后已站了一道纯白人影。
“这可就太冤枉了。”阴阳师的眼中没有熏心的□□，嘴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笑，看待苏母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 “恶鬼并不是我招来的, 对吗？”
他摊开掌心, 露出一张符咒。
苏素拽住母亲的裙摆站稳，在她身后静静地观察走进来的人。是那个来馆中的阴阳师, 近距离地看, 可以更清晰地看到他已经有所磨损的衣物, 并不是很明显, 但显赫的贵族身上没有这样不明显的失误。
他逆着光, 面容模糊, 又因此而具备某种微妙的柔和感。
这是之前贴在馆中的符咒，苏素站在母亲身后，只看清它的色泽似乎与别的符咒略有不同。
“用生人血泪涂抹，再引动瘴气去破。”阴阳师将符咒毁去，语气中带着叹息之意，“难怪会失效。”
苏母的掌心生出冷汗，房间内忽然一暗，门被“啪”地一声合上。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作响，一颗巨大的蛇头猛然从梁上铺下，长大嘴吞向阴阳师。
苏素的母亲僵直着, 她抱紧了怀中稚嫩柔软的孩子，片刻后又将她向外推，“不行，你要走。”
哗啦！
她们身旁的门忽然被人拉开，苏母一惊, 下意识将苏素拉到身后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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