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理由
赵老拄杖进来，知道楚讴等得心焦，直接道：“刚得到的最新消息，柏任夜闯兽军大营，连斩兽族五名子爵，一名伯爵，全身而退！”
迎着楚讴惊喜的目光，赵老点点头：“他已经洗罪成功，离开了血赎营。”
离开血赎营，从来就只有一条路，就是用兽族之血洗罪，但这并不容易。
赵老只是去吩咐人调查柏任的消息，但一直到现在才回来，说明他一直在等消息。
因为楚讴的一句话，他就如此看重，这让楚讴心生感动。
他没有走，开门见山道：“师父，如果这次封爵大典出事，您会对青国公出手么？”
他的意思很明确，虽然他力小人微，但师父若要入场，他愿意一搏。
“以我的身份，出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赵老微微叹息着，“它给了我自由，但在某种程度上，又给了我更大的不自由。”
他当然明白楚讴的意思，于是认真补充道：“但如果有机会，我不会犹豫。”
楚讴想了想，还是问道，“哪怕青国公围杀鹰厉公，为帝国立下大功？”
他并非质疑赵老的决定，只是确实心有所惑。作为徒弟，他想知道师父的立场、理念、和态度。
赵老说道：“一切必有始终，没有无由之事。要对青国公出手的人有很多，有的人为情，有的人为利，有的人为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赵老看着楚讴：“所以你要找到自己的理由，坚定你的理由，这就是你的道。”
他好像没有回答楚讴的问题，但是已经回答了。
这是答案，也是教诲。
楚讴听懂了这份教诲，也感受到赵老身上背负着的不便言明的沉重。
他礼貌道别，在赵老的注视中离开小院。
成为一个强者，必须找到自己的道么？
……
……
卧室的门被打开，杨凡走了出来。
如果只看他此刻的样子，绝对没有人认得出这位青鸟警备处长。他就随意披了一件睡衣，长发散乱，神情疲惫。
他已经把自己关在了卧室整整三天三夜，整个人似积灰已久的旧物，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走进浴室，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他洗得很仔细，身上每一寸都搓到了，可以理解成清洁，但也可以说热身。
沐浴以净心。
一直到肌肉都隐隐发红，他才开始刮胡子。
将长发束在脑后，穿上青鸟警备处长的制服。
等他出现在警备处的时候，人们看到仍然是那个冷峻英武的处长。
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跟他行礼，而他目不斜视。
一直到遇到郑元申，他才开口：“你带着一队人，去府军指挥部。”
他从怀中抽出一张名单，“把上面勾的这些人控制起来。”
“是。”郑元申毫不犹豫地接令。
旁边的张天明有些疑虑，但看到杨凡的眼神，不敢发问。
杨凡大步走着，一路只偶尔停步，将不同的名单交给不同的人负责。
当他走到自己办公室前的时候，得到消息的李正峰匆匆赶来。
“来的正好。”杨凡挥手打断李正峰的寒暄，递出了最后一份名单：“这上面的人，直接抓起来待审。”
李正峰有些摸不着头脑，接过名单一看，脸色大变：“这可是……”
“不要问，不要说。去做。”杨凡冷冷道。
虽然上任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有熊千树的立威，杨凡已经完全掌控了警备处，李正峰只得应命而去。
最后他停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
一路走来，一路调度，整个青鸟警备处都倾巢而出。只余下监狱看守，和少数几个负责档案的文职人员。
“我来给您开门。”面容清秀的文员拿着钥匙走了过来。
她以为杨凡三天没来办公，忘了带钥匙。
“我不进去了。”杨凡道：“帮我把办公室清扫一下，给绿植浇点水。”
文员道：“您没来的时候，我每天都有清扫，也每天都在浇水。”
“你叫王小燕？”杨凡忽然问道。
文员表情有些尴尬：“我叫张小燕。”
“嗯。”杨凡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继续吩咐道：“帮我泡一杯茶，放在书桌上。要毛尖。”
他顿了顿，才道：“等我回来喝。”
张小燕点头应是，杨凡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着这个可怜的小文员，很认真的说：“我会回来喝的。”
文员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楚讴向赵老行礼：“那弟子先去指挥部了，接下来的封爵大典，府军会很忙。”
“去吧。”赵老表情轻松。
以他的天才，又在最险最恶的环境里砥砺，实力得到了怎样飞跃式的进步？
楚讴并不失落，只有高兴。
他很少会为一个人由衷的高兴，柏任当然是例外。
血光，代表的往往是不祥和死亡。
他无法平静。
他无法忘记，柏任是因为他而进的血赎营。如果柏任因此出事，他今生都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弱小。
单说柏任这次斩杀的五名子爵，就是莫大功勋，更别说还有一名伯爵！怎样的罪也洗掉了。
能够斩杀伯爵的柏任，又是什么样的实力？
赵老走的时候，一闪即逝，说明去得急。回的时候轻轻推门，说明来得缓。一急一缓，自然就说明了情况。
楚讴心里已经先松了一半，恭声道：“师父。”
他的心很乱，但他的拳很稳。那是一种强行压抑的稳，在平稳的拳势下，藏着暴烈的情绪。
深沉的夜色慢慢褪去了，天空挑破一抹鱼肚白。
但血赎营是那样一个仅仅名字就叫人恐惧的地方，那里的危险人尽皆知。
而今夜，柏任真的可能出事了。
在无数或明或暗的眼神中，这一天如期到来，青鸟封爵大典即将开始。
楚讴作为府军一员，也要去维持秩序，但他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
门被轻轻推开，赵老的声音已经先一步进来：“等了一夜？”
时间在等待中总是更漫长，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赵老的小院里，更是如此。
楚讴在月光下一遍遍地打拳，始终无法平静。
他一直在刻意的回避这个问题，一直告诉自己，柏任很强大，可以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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