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夜幕降临，由于没有找到可以安歇的地方，我们只能就地扎营。张闿和他的五百人部队扎在外营，警惕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而曹嵩则在夏侯平等人的保护下驻扎营地正中间，这是一种稳妥的办法，只是若张闿他们临时反叛的话，那夏侯平和曹嵩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想到这我不免有些佩服老爷子的魄力，在经历了下午的剑驽拔张的气氛之后，他依然敢于将这个外围的保护交给张闿他们。我真不知道是因为他相信张闿他们不会乱来，还是没有选择的无奈之举。
就好像我也不知道此刻待在我身边的张闿又是怎么想的。
或许我根本就不应该来，但我已经无法回头，只是现在的我还没有做好勇敢面对的准备。
张闿看着我问道：“刘兄弟，你真的认识兖州黄巾头目刘洪？”
面对张闿的问题我沉默了，若是以前我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承认，因为那时候的我无牵无挂，只是如今牵挂多了，说实话的勇气也小了。
张闿见我没有说话，缓缓说道：“我不管你和刘洪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管你和曹操有什么瓜葛。既然是我将你带来的，我张闿就一定要将你带回去。”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心中的感激已让我无言。
（二）
营帐之内，一个老者正在看书。我看着眼前的老者，很难想像这是一个被历史说成不怎么管儿子，还花大钱买了太尉官职做了一个月不到就被撤职的曹嵩。我以前总以为曹操的努力和成就全是靠他自己，如今看来这个想法似乎有一些差错。
“曹老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就在我和张闿交谈之际，夏侯平忽然来了，只是他没有了以往的嚣张跋扈，虽然他的语气依然不客气。于是我被带到了曹嵩的营帐之中，于是我看到这么一位深不可测的老者，有人说人越老越精，或许曹嵩就是这样的人吧。
曹嵩放下书，笑呵呵的看着我说道：“刘兄弟无须客气，坐下说吧。”
我在曹嵩面前坐下，承受着这个老者对我善意的打量。他的嘴角虽然带着微笑，但是依然给我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我甚至觉得在这大帐之外埋伏了无数个刀斧手，就等着曹嵩一声令下将我斩成肉泥。
我忽然很能理解为什么当我离开的时候张闿会是一脸担心的样子，他不是担心夏侯平，而是担心我面前这个老者，曹操的老爸。
曹嵩问道：“刘贤侄是哪里人士？”
我回道：“曹老爷无须客气，我叫刘震，你直呼我名即可。”
曹嵩笑道：“如今我们都是一路人，贤侄又气度不凡，老夫也想多认识一个英才俊杰而已，贤侄又何必客气。”
我谢道：“既然如此，刘某在此多谢曹老爷。”
曹嵩继续说道：“听贤侄的口音，好像是北方人士。”
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晚辈正是从北方而来。”
曹嵩奇道：“哦，那为何到了徐州，而且我听人说贤侄已在徐州娶妻。”
我笑道：“曹老爷果然消息灵通，离开北方是因为那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晚辈辗转流落到了徐州方才明白自己这二十年来的意义，所以便留在了那里。”
曹嵩也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贤侄能娶到一个贤妻也是人生之福事。”
我说道：“多谢曹老爷的赞誉，我只是很幸运找到一个不关心我过去的人。也因为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忘记过去。”
曹嵩指了指我左臂的黄巾说道：“莫不是你左臂上的黄巾？”
我点了点头，曹嵩的眼神中忽然迸发出一丝精光，像是感慨。“这乱世之中谁没有个不堪回首的过去，侄媳能够看得开想必也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贤侄更要好好珍惜才是。”
我说道：“曹老爷的话晚辈自当铭记于心。”
曹嵩又说道：“只是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作出一番大成就，我观贤侄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不寻常之人吧。”
我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左臂说道：“曹老爷莫不是在说这个吧。”
曹嵩也笑道：“谁说黄巾就一定是贼寇，谁又说黄巾之中就不能出一个英雄了？况且他日你飞黄腾达之时，又有谁会介意你的过去了。再说黄巾之乱乃是朝廷的责任，百姓实际上只是这个乱世的替罪羊，现在的人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后人会清楚这其中的苦处。毕竟天下的纷争，都源于一些人的欲望，而最遭殃的还不是那些无助的百姓。”
“老夫早年曾经在朝廷中做过官，其中的腐败，争斗，权欲乃是老夫生平一来从未所见。老夫心灰意冷之下便选择远离官场，从此在家颐养天年。而眼见黄巾之乱，老夫除了能救济周围的百姓之外也无计可施。唯有叹息天下之乱到底为何？”
我说道：“但是曹老爷还是有一个好儿子，他不仅跟你一样同情黄巾，同情百姓。更有着重塑这个世界的决心，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曹嵩只是一笑，但让人感觉更是苦笑：“阿瞒年轻气盛，想要矢志救国自然是好事。只是这日后之事谁又能说的清楚，身处官场之中，难免会受邪气所染。但更可叹的是，这在世人看来更是合理的，他们更是将这条路赞美成了一条霸路，一条王者之路。只是走在这路上的人，还有多少能够不忘初心了。”
我沉默不语，一个老者，一个看透天命的老者说的话是我这个年纪的人无法反驳的，你能做的只有听进去或者忘记它。只是听进去又能听多久了，忘记它又是否会后悔了？这一切只有靠时间来回答，这个万恶的源头。
曹嵩见我沉默不语，又说道：“我想贤侄应该有所悟吧，不妨说出来听听。”
我不敢隐瞒，说道：“曹老爷的话晚辈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这道理却带着一股无奈。我想，如果曹老爷是盛年模样，估计也不会将这句话记在心里。”
曹嵩听完哈哈大笑，那笑声雄厚，那笑声爽朗，好像一个凶手被揭穿了身份，在大笑着终于有人看透了自己。
“贤侄的思想果然与众不同，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从阿瞒那里打听到的一件事。据说当初兖州黄巾中有一人独来独往，不以黄巾自居，但是却在其中甚得人心。就如，现在一般。”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曹嵩。犹如一个凶手觉得自己被看的太透了，一股心寒也油然而生。
我没有说话，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黄巾，这一年的时间里它虽然一直存在只是却没有丝毫光彩。而如今一走出那个地方，它好像又活过来了。它在我的耳边细细低语，无时无刻的不在警告我，我还没有真的逃开。
我看着远方，黑暗中不知多远的距离就是曹操的地盘。到那时我会见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到那时迎接我的会是秦平他们的欢迎还是曹操对我宣判的死亡。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你能做到的已经是最好的了。反而是我，可能这次给你带来的只有麻烦。”
张闿说道：“麻烦这个事情对于我来说每一天它都存在，可能你以为徐州的人对于归顺的黄巾很友好，其实他们的态度就和今天的夏侯平一样。别人不会管你为什么成为贼寇，别人只在乎你既然成为了贼寇，那么在这个世界里你就已经低人一等了。”
“整个徐州除了陈校尉之外，，没有一个人不是对我们冷潮热讽。可我们还在坚持，因为我们还想弥补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等到我们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的罪已经赎完了，那么头上这个黄巾也就可以摘下了。或许陈校尉说的没错，只有真正的摘下了这个头巾，我们才能重新做人。”
曹嵩喝道：“胡说，这位小哥看起来气度不凡，又怎么会是阿瞒要找的犯人。而且张都尉为人正气，老夫也颇为欣赏他的正直。既然他如此相信这位小哥，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夏侯平连忙说道：“叔叔教训的是，平知错了。”
曹嵩随即对张闿说道：“张都尉，小侄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差点做了蠢事，还望张都尉不要介意。”
火堆旁，我和张闿坐在地上看着燃烧的火焰互相没有说话，只是我们都知道对方其实都有很多话想说。就好像这火焰在黑暗中如此耀眼，有些悲伤也早已写在我们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张闿问道：“刘兄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有些人是脆弱的，他们努力的伪装着自己，不求得到别人的认同，但只希望也不会受到别人的嘲讽。若真有这么一天，真有这么一件事发生了，他们的爆发往往是最让人无法预料且可能会造成难以预计的后果。
我看着专注的张闿，心里忽然觉得此刻的他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只是我多么不希望这个想法就这么转折般的实现了。如果真的发生了，我可能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张闿连忙说道：“小的不敢，倒是多谢曹老爷深明大义。”
曹嵩笑道：“老朽虽然没几年光景了，但还懂得分辨黑白。”随即他又看向我说道：“老朽感激小哥愿意保护我一家老小的安全，等我回到兖州之后必定会告诉阿瞒，让他奖赏你们。”
夏侯平可能也没怎么见过曹嵩生气的样子，一时之间支支吾吾的竟呆在那里。
“叔父，这人可能是大哥要找的人。”
我拱手回道：“不敢，举手之劳。”
一场误会好像就这么结束了，只是我看着夏侯平愤怒的眼神心里知道可能在大家的心中已经种下了一个结。
我看着张闿专注的样子，心里不禁在担心即将到来的夜晚。
（一）
“住手！”一声大喝响彻天际，那充满威严的声音让我的胸口也不禁为之一颤。再看曹嵩，此刻的他满脸怒容，充满杀气的眼神正看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却不是张闿，而是夏侯平。
“夏侯平，你想干什么，还不将刀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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