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纪

我听话的放慢了脚步，老爷爷的喘息声在后面慢慢靠近。老奶奶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平静的说道：“好孩子，我们回家。”

回去之后不久，老奶奶就病了，病的很严重。那是我第一次为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感到着急，我每天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安详却又带着病态的面容，听着她微弱的呼吸，看着岁月的痕迹。我忽然很想知道，她年轻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一个什么样的母亲。

那段时间，我每天做的事就是上山采药交给老爷爷，然后和他轮流守在老奶奶身边。每天都是如此，只是每天的心情都不同。偶尔老奶奶开口说一两句话，我和老爷爷都会开心不已。每次我都会摸着自己的胸口，因为那是一种真正的开心，那本是在幼儿时期就该有的感觉，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呆了五年之久我才再次体会了这种感觉。

那天晚上我就离开了那里，没有一句话留给他们，也没有告别。我静悄悄的出现，所以静悄悄的离开。走出村子的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可是这样只让我的记忆更加深刻，更加刻骨。

当天晚上，天降大雨，仿佛天也在哭泣。可苍天？不是已经死了吗？

随后，那场大雨一直都没停过。。。。。。

“我知道你想陪着我们二老走过剩余的时间，只是我们只想着两个人在一起过最后的生活。这段生活只有我们两个面对，我跟她成亲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好好陪过她。如今正好如了这个愿。”

所以，离开这个地方吧。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离开这个看似温暖却又心酸的家庭。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管未来是什么，我都无法在这里面对。所以，离开这个地方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我也没有回来的勇气。

老奶奶缓缓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这里是容不下你的，就像容不下我的儿子一样。你应该离开了，离开这个地方。”

老爷爷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小伙子，听老太婆的话。走吧。我们都是知天命的老人，等到老太婆走了，我也快了。这辈子能再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我们已经无憾了。”

我不能说话，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但我还是勉强的让自己能拖一天就拖一天。而今天这个时刻的到来，在我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来时心情和去时心情总是不一样，犹如老奶奶来时的身体和回去时的身体便已判若两人。

虚弱不堪的她眼神恍惚，没有了任何行走的动力。嘴里只是喊着“平儿，平儿。”平儿，平平淡淡，是一个期望，也是一个在乱世之中的奢侈。

我忍住眼泪，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扶了起来随后把她背在背上。“娘，平儿带你们回家。”

冬去春来，季节的转换暗示着命运的无常。命运，真的很无常。就在春天来临的第二天，我被老爷爷带到了房间内。老奶奶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只是那种笑容却很让人心酸。

“小兄弟，你该走了。”老奶奶很直接，没有说太多的话。我的沉默也很直接，甚至微微低着头，像一个倔强的小孩。

我眼中含泪，轻轻的说道：“对，我不是你儿子。我只是想有个娘。”

老奶奶许久没有说话，随后拍了拍我：“慢点。后面那老头可跟不上。”

回家路漫长，苦煞有心人。

老奶奶安详的躺在我的背上仿佛在笑，又仿佛已经睡着：“平儿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这样背着娘上山下山，平儿还是一样啊。”

一记拥抱，拥抱一个简单的心。犹如成千上万的母亲一样，她们只希望儿女平安，丈夫安好。

于是，一个墓碑，立在了这个简单的坟前。一个尊重，跪在已死的孝子面前。虽然你我互不相识，但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我回头去看老爷爷，看着他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我知道这些日子苦了老爷爷了，一个老人在即将驾鹤西去的年龄还要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他都已经没有力气了。

可能是因为整个人都轻松了，可能是因为我感觉自己又快有个像样的“家”。慢慢的我的步伐越来越快，慢慢的老爷爷在我后面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不是我儿子。”老奶奶忽然说话了，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到我不得不相信刚才那些话是她装出来的，平静到让我明白一个女人如果成为了女人，那么不管她多老她都会是一个女人。

北山，一处洞穴。

一个简单的坟墓埋葬着一个简单的人，一个只是简单的想让自己父母活下去的人。

一声哭泣，哭泣一个简单的事。简单到如今这个时代每天都会发生数百次的事，一个母亲在哭一个永远回不来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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