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记

“嗯？”韶光仍保持着倾听姿势，认真听燕帝下文。

“穆王虽是朕的二子，但也不过一介武夫而已。”燕帝语气加重，眼睛自韶光入殿后一刻也未离过她，“你向来柔弱，朕的二子却是个专断蛮横之人，怕是会在他那受不少委屈。”

说罢他微坐起身，试图脱离软枕挺起上身，下一瞬依旧无力地倒了回去。

太子和穆王都不为燕帝所喜，可相比于穆王，太子却能勉强让他容忍。让自己属意的人登上帝位，再得到自己未能拥有的女子，他怕才能真正的死而无憾。

偏偏燕帝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潜意识，甚至为自己的深情所感动。

“强占弟媳，难道皇上觉得这对日后的太子来说，会是什么好名声？何况太子本就有了太子妃。”

燕帝保持微笑弧度，“韶光不必担忧，身份的事……朕已经为你安排妥当，太子妃？太子妃、很快就会身染重疾，不幸离世，天灾人祸耳，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韶光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好整以暇地听燕帝滔滔不绝，眨眼道：“可是当别人的续弦，韶光也是不大愿意的，这种身份如何配得上我。”

燕帝愣住，嘴唇嚅动半晌，“是，是了……你怎么能当别人续弦呢，这、这不行，这太委屈你了，太子不行。”

他思绪被韶光打断，此时话语也难免失了章法，“不行，不能传给太子。瑜儿、瑜儿如何？瑜儿还未成婚，侧妃也还未有，和你年岁相当，又……惯会讨人开心，朕、朕把他给你如何？”

韶光终于笑了出来，“三皇子年少气盛，行事尚不成熟，我也不喜欢呢，可怎么办？”

她微微倾身，明亮如星的眼眸凝住了燕帝全副心声，随意道：“不如皇上将您座下的位置给我，让韶光自己慢慢挑，如何？”

燕帝被蛊惑了，话语还没传到脑中就下意识点头，喃喃道：“不错，还有什么位置能比这个更能保护你，更适合你呢。韶光不该属于任何一人，只能……让他人臣服在你脚下舔舐，任你挑选。韶光是属于朕的……既然朕不能拥有，任何、任何人都不该拥有。”

“来人，传、传平威侯进宫！”

韶光挑眉，坐回原位，燕帝莫不真的是被人毒傻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燕帝：我的二儿子是个莽夫会欺负你，大儿子怎么样？

韶光：有老婆了不要

燕帝：对对对配不上你，小儿子呢？年纪小活又好

韶光：太幼稚了不喜欢，给我当皇帝让我自己挑

燕帝：好好好有道理，给你给你

太子&穆王&三皇子：……MMP

燕帝目光渐渐变得浑浊，显然不可自抑地陷入了自己的回忆、或者说是想象之中。但实际上，对陆琦岚的种种不过为他自己的妄念，陆琦岚本人甚至对他唯恐不及，更别说想要燕帝这份所谓的补偿。他身居高位多年，所思所想从未脱离过“一厢情愿”四字。

听了这些话，韶光差点失笑出声，燕帝还是如此自以为是，快死了都要给她安排一个自认为对她好的归宿。说到底，他这番安排依旧没有摆脱私心。

韶光眼眸缓缓低下还未表态，燕帝已经笑道：“朕的死若能在最后让韶光开怀，也算、死得其所。”

“朕…朕二十有八继位，御极十八载，不说明君，最起码……未让先祖失望。”燕帝目光执着地看着韶光，眼中闪烁的光辉仿佛在燃烧生命的最后一丝活力，“平生未有过憾事，所以你母亲……你母亲才会让朕挂念多年，以致让朕差点对你也犯下大错。”

“所以朕想在最后……还能尽一丝力之时补偿你。”燕帝唇角弯起，“朕虽然有时嫌太子性情过于柔善，但比起穆王，太子的仁厚宽容才更是大燕所需要的，只要瑜儿能够甘心做个闲散宗室，太子登位便无忧患。韶光，以太子的性子，若能得你，必会待你如珠如宝，日后他、他是帝王，也才能更好护住你……你，你生来便该站在万人之上，众山之巅，受万民景仰。这是朕……欠你和你母亲的。”

内室第二道门甫一推开, 浓重的药味便充斥鼻间，韶光皱了皱眉, 视线投至正中龙床。她微微睁大眼，几乎有点认不出上面躺着的老人是燕帝。

他正拿着画卷端详, 视线的模糊使他不自禁侧身追逐更明亮的光线，灰色夹杂着雪白的发丝无力垂在被褥，手背皮肤松松垮垮，看不出有多少血肉，似乎只剩一层支撑的皮毛。

不过一月而已, 他就仿佛老了十岁，和停留在韶光记忆中那个神色扭曲带着执念的君王截然不同。

燕帝气喘吁吁，韶光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他却露出欣慰笑容，似是十分满意韶光无视了自己这病弱无力的模样。

“朕活不久了。”燕帝缓缓伸出手，在空中描绘韶光轮廓，借喘息的空隙断断续续道，“朕知道，你平生最恨乃是朕和皇后二人。如今朕即将西去，皇后……皇后也将为朕殉葬，你不喜欢的，都会在这世上消失无踪，韶光，韶光，你可有一丝开心？”

韶光同样回之一笑，一手轻抚过膝上褶皱，“可是皇上的子嗣不止穆王一人，韶光的夫君却只有一个，难免更加担忧。”

随着她的话语，壁旁香炉升起的淡烟被不知何处拂来的微风吹得歪歪扭扭，乍然浓厚的香味使燕帝咳了几声，慢慢敛了笑意，“韶光，他不适合你。”

现在的燕帝垂垂老矣，看上去和一副骨架并无两异，这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随手便可将他碾碎的错觉。

韶光的脚步令他回身，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令他瞬间回到当初那个大权在握的君王模样，但仅仅是那么一息而已，“韶光来了。”

韶光并不信任他, 同样客气颔首, 跨门而入, 裙摆逶迤在后。

徐功摸了摸下巴，忍不住低声笑道：“警惕心还是如此深，好歹关系匪浅，怎么就不肯多信徐某一些呢。”

除去二人外寝殿中只有一个低着头的老太监，老太监站在那许久了，身体纹丝不动，仿若一尊雕像，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为何不坐？”燕帝示意身前软座，韶光想了想，也直接入座，片刻后缓缓道，“皇上，不知穆王在何处？”

燕帝莞尔，“一来就急着问朕他的消息，穆王是朕的儿子，难道朕真的会对他做什么不成？”

说的是穆王给燕帝下毒未遂, 召穆王妃前来审问, 韶光一路前来却没有受到什么限制, 所有人都客气无比。

燕帝寝宫戒备森严，带刀侍卫十步一岗，向韶光行着注目礼。她缓缓走进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宫殿, 周围出乎寻常得寂静，随后在大门前看到了含笑站立的徐功。

“穆王妃。”徐功只说了这么三字，微不可见对韶光点点头, 示意她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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