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记

“我知道爹爹的顾虑。”韶光轻声道，认真凝视的目光让宴殷多了些微笑，“他是女儿的夫君，更是大燕穆王，说实话，女儿也不敢全信，但……”

她琢磨着语句，思忖该如何将那些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感觉说出。

韶光和穆王其实是同一种人，不按常理出牌是他们的天性。两人都喜欢追逐刺激和危险，若不是如此，他们不会那么快被彼此吸引。

“朝中倒是有些忠心老臣，不过……”宴殷声音低沉下去，“他们的折子，如今燕帝怕是都看不到了。”

“徐功在宫中快一手遮天，爹爹也要提防他才是。”韶光看去，“穆王最近都没插手过这些事，好像都在同太子交涉。我觉得爹爹现在最在意的不是其他，反倒是这徐功，他既然能轻易答应爹爹，自然也能轻易反水。”

宴殷颔首，“云贵人那我已安排了不少人，徐功心性邪佞，除去云贵人，怕也没有其他可以牵制他的……”

他话未完，神色忽然一凝，陡然止住，猛地起身几步到了门前拉开门，门外一道站立不稳的身影摇摇欲坠，手中端的杯盘差点摔在宴殷身前。

“阮蓉。”宴殷眼神阴鸷，布满杀气，大有立刻将她除之后快的打算。

阮姨娘见势不好急忙跪下，杯盘还是摔了一地，她颤着唇，几度张口才把话说清楚，“老爷，妾……妾只是来给你和王妃送点心的。”

她身体摇晃不稳，显然刚才已经听到了一些足以致命的东西，使她现在如此恐慌。

宴殷一手已经抬起，快落下之时韶光终于出声，“爹爹，祖母那儿还需她伺候呢。”

她起身缓缓走来，阮姨娘瘫软在地，投来感激的目光。韶光一扫而过，轻声道：“先派两个人，把阮姨娘送去祖母那儿伺候吧，爹爹莫冲动。”

阮姨娘不是不能杀，但不能在这种时候杀。如果别人知道了，会作何猜想？阮姨娘给正在叙旧的平威侯和穆王妃送了回点心，就暴毙了？

时机不对，所以韶光出声制止。何况老夫人向来喜欢这侄女，一直期盼着她能为宴府再诞下麟儿，贸然杀了她，不过是让宴殷和老夫人之间又多了一层隔阂。

韶光想了想，心中已有打算。宴殷信任女儿，最终还是将人送走了。

两人没了再议事的心情，宴殷把在远处守门的属下训斥罚了一顿，快用午膳时，穆王竟然来了。

朝宴殷行过简略礼节，穆王大步向韶光走来，先握住她的手，感觉没有出汗才有些满意。

“不是说今日很忙，怎么有空来了？”韶光帮他解下外衣，命婢女上茶。

“已经错过了归宁，今日再不来，岂不是太对不起王妃了。”穆王低笑，握住韶光的手未放。

韶光倒不在意这种小事，旁人把这些看得重要，她只觉得可有可无，不过穆王这份心思的确值得嘉奖，她朝他露出微笑。

宴殷轻咳一声，按照礼节要将主位让给穆王，两人互相推辞几番，还是穆王以“今日不论爵位，只论辈分”一辞劝住。

既是穆王韶光第一次一起回府，平威侯府自然大大小小都要相迎。午膳时府中几乎人人都到了，宴殷将老夫人、两个女儿和侄女安排在帘后。

阮姨娘依旧站在老夫人身后伺候，这种日子并不敢上桌。不过此刻的她格外心神不宁，尤其不敢对上宴殷和韶光的目光。

待到穆王给老夫人敬酒时，阮姨娘举起酒壶添杯，心不在焉下酒溢出桌面也没发觉。

穆王神色略带奇怪，老夫人猛咳了一声将其心绪拉回。阮姨娘忙不迭告罪，甚至用手帕去擦拭桌面，战战兢兢俯首，“姨……老夫人，老夫人恕罪，妾一时走神了。”

宴老夫人神色不虞，深深看了两眼阮姨娘，“你身子不大舒服，就不用在这伺候了，先退下吧。”

阮姨娘如蒙大赦，忙不迭告退。

宴殷表现得若无其事，但穆王依旧看出了一些气氛上的凝滞，借饮酒时对韶光道：“今日发生了何事？”

韶光淡声道：“不过是有人听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她如此说，穆王便立刻明白了，沉声道：“怎么还留着？”

倒像比她还要上心，韶光轻笑投去一眼，“她虽为姨娘，却很得祖母宠爱，不能贸然动手。”

但穆王不会在意这些事，只道：“侯爷不方便动手，不如交给我。”

“不用。”韶光轻轻摇头，朝席中面色沉稳的宴老夫人看去，“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以往韶光年幼时，可能会觉得宴老夫人偏心，连嫡亲孙女都不疼，偏喜欢自家侄女。年岁一到，她了解了祖母为何不喜欢自己之外，更知道宴老夫人绝不只是个会偏心的老妇人。

阮姨娘在她心中再如何重要，也绝对比不过平威侯府。

当夜，穆王夫妇留宿平威侯府，韶光趁夜拜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大半生已过，今日在宴席中想必已经预料到了什么，看见韶光也不觉吃惊。只在韶光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后才极缓慢地喝了一口水，许久道：“王妃的意思，我明白了。”

“祖母行事，我自然是放心的。”韶光低眸，“爹爹孝顺，您向来喜爱阮姨娘，他还担心会让祖母您不高兴，影响了母子情谊。如果祖母要怪，就全怪孙女一人好了。”

老夫人摇头，似有些疲惫道：“儿大不由娘，自从娶了你母亲之后，你爹又哪会想到这些。王妃回吧，我知道怎么做的，我身边伺候的人已够多，少那么一个也不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微博有小可爱问我为啥不更新了，我说不知道咋写，她建议用不可描述来补，你们觉得咋样hhhh

话说我本来说七月开新文的，但目前才两章、两章存稿……不敢开

宴殷微微一笑，笑中透着冷光，“笙笙有所不知，你与穆王成婚离京后，朝中连着一月都没怎么上朝，那些奏折也大都是徐功代批。”

韶光放下茶杯，露出些许讶异神色，她惊讶的是太子和三皇子那几位居然对这种事听之任之。

显然宴殷更加理性，这事不是儿戏，他能应下韶光便说明他已经做足了充分的考虑，那么现在也不会仅凭韶光的两句话就能打消顾虑接受穆王的安排。

韶光当然不是来劝服宴殷的，她不过是个传声人而已，话传到了，其他的她不会再多说。

“爹爹近几月进展如何？”她转了话题。

从柳笑逐颜开, 一声“姐姐”还未出口，被从萱轻撞，立刻改口齐声道：“多谢王妃。”

承柏还在学堂未归, 韶光便吩咐将东西先搬到他院中去，待东西处理得七七八八，从王府跟来的管家躬身道：“老奴就不打搅王妃与家人团聚，先退下了。若王妃有事，着人来传唤便是。”

“嗯。”韶光挥手，轻移步伐随宴殷上座。

身份限制了他们的行为，但无法完全让两人妥协。韶光能胆大妄为冒出篡位的想法，那么穆王能容忍甚至是帮助韶光，似乎听来也不是那么令人惊奇了。

不惊奇怎么可能……宴殷忍不住心中道，他无法认同韶光这些话。

他久经风浪，又是这把年纪，光凭这番话实在难以让宴殷动容。他甚至在心中想，韶光虽聪慧，穆王却更是狡诈，若他只是用这打算来套女儿的话，平威侯府却是有些危险。

宴殷心中快速盘算着最坏的打算，同时准备听女儿接下来的话。

久未与女儿见面，宴殷心中着实思念得紧。见韶□□色尚好，穆王府管家举止间恭敬有度，总算柔和了眉头。

他注视着韶光轻拂杯盖，垂眸的模样多了一抹已出阁女儿家的娇艳，心中忍不住生出欣慰与不舍之情。

老夫人眼神毒辣, 自然看得出韶光和穆王已经圆房, 从这气色来说, 穆王平日定也把孙女照顾得不错。她放下心来, 确定了这些其他就不再多问，毕竟本就和韶光感情一般。

下人们挑着礼箱一担担入内, 不多时便将大厅堆满, 韶光微笑朝从萱从柳从晴招手，“有一箱是给你们三人备的, 正好你们喜欢的颜色不同，也就不必再争了。”

但凡父亲，总是希望女儿永远天真单纯，几月来韶光在另一个男子手中慢慢蜕变，他既为女儿的成长而自豪，当然也有女儿不再属于自己的惆怅。

父女两人团聚，自然要先说许多贴心话。约莫半个时辰后，韶光再慢慢说起穆王的意思，此时二人已经转到书房。

“穆王当真这么说？”宴殷不动声色，未露出吃惊之色。

得了穆王的话, 韶光第二日就回了平威侯府。说来当初成婚时她和穆王走得迅速，连归宁都没有, 而今看到她一人回来，宴殷和老夫人脸色平淡看不出什么, 阮姨娘却不可避免露出一点同情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瞟了阮姨娘一眼, 韶光收回目光，跟着缓步走到大厅任念春解下披风，“韶光给爹爹、祖母请安。”

宴殷颔首，宴老夫人虚扶一下，“都已是穆王妃了，不必这么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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