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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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还有谁,这人一加入,便叫这三人的乱局越发火上加油起来。”

“你仔细说说,如何个火上加油法?”

“这叶深浅也是个奇人,他这一出手,非但没帮着与自己交情深厚的白少央,反倒站到了陆羡之那边,与白少央和郭暖律动起手来。”

“热闹是热闹了,可这人虽加入乱局,却是一心劝架,不肯出全力,最后反被白少央和郭暖律所伤。”

韩绽侧耳听着,本还渐渐听入了心,可如今只觉这话十成有八成是编出来哄人的谣言,实是不足为信。

叶深浅竟然会被白少央和郭暖律所伤?这若是郭暖律出剑或还有几分可能,可是白少央?那个把叶深浅放在心尖尖上的白少央?他怎么舍得?

等等,以这人性狠手毒的性子,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想想那日的一掌一刀,就可知道这两人闹起来时能有多么不可开交了。

他这边想着,那边却说得越来越是起劲,唾沫星子如乱箭齐发,几乎都要发到韩绽的脸上了。

“他受伤了?多重的伤?”

“重不重我是不清楚,反正姓叶的受伤之后,那陆羡之也和郭白二人决裂了。”

韩绽越听越难以下咽,只把酒坛子往桌上东倒西歪地一摆,专心一致地偷听着邻桌的话。

这么一桩兄弟决裂的惨事,倒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自己唯有仰赖这充满恶意的谈资,才能了解到白少央的近况,韩绽啊韩绽,你何时沦落到了这么一个可怜可鄙的境界?

“有趣有趣,那他们之后如何了?”

“陆羡之带着林中黑蝉走了。那叶深浅负伤而走,倒在街上,被一路过的好心人所救。”

“这好心人是谁?”

“长流陆家的家主陆师玄,就是那陆羡之的父亲。”

“这姓叶的运气倒不错。”

“他的运气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好上天了。那陆师玄替叶深浅疗伤的时候,竟无意间发现了他身上的胎记?”

“胎记?什么胎记?”

“就是陆家独有的胎记!”

“你,你是说那叶深浅……他是……”

“不错,他正是陆师玄失散多年的长子,是陆羡之的亲生大哥!”

韩绽心头一惊,几乎霍然起身。

他这一起身,一瞪眼,恰如怒目金刚、伏魔罗汉,看得闲谈江湖的二人一个哆嗦。

“方才不是说得挺有兴致,如今怎的不继续说下去了?”

话一落地,韩绽再往前一步,腰间宝刀轻鸣,脚步声地动又山摇,直叫二人脸色煞白,险些从椅子上滚下来,刚想转身走脱,却被韩绽一手拎住一个,像拎小鸡似的拎回原座。

然后他才施施然地坐在了这二人对面,慢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方道:“接着说,慢慢说,说之前想好了。若说错一个字,我不介意帮你们剃剃鬓角,修修眉毛。”

话音一落,韩绽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在鼓掌。

鼓掌的人慢慢地走了上来,斗笠一抬,露出一张花瓣似的面孔。

面孔三分白净,七分秀气,像终年不经风吹日晒的富家子弟,只轻轻看了一眼,便能叫人想起幽谷里盛开的一朵兰花。

这人韩绽却是见过的,连他拔剑时的模样也还清晰得恍如昨日。

唯一不清不楚的是,这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出现在他韩绽所在的酒楼?

在韩绽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下,年轻秀气的男人默默地移了过来,坐在四方桌的最后一个位子上,缓缓道:“先生若不介意,在下也想听听这二位说的故事。”

————

谣言中心的陆叶二人不知所踪,可另外二人此刻却在云州城中的“金镶玉满楼”中喝酒。

酒是一醉解千愁,白少央倒无大愁可消,只余了一堆小牢骚积累成山,急需向面前的郭暖律倾吐。

“我知道咱们必须得让老叶成功博得那人的信任,可你那剑是不是刺得有些太狠了?”

郭暖律挑眉道:“我倒觉得刺得还不够狠。”

白少央苦笑道:“不够?”

郭暖律道:“我那一剑若刺得太软,逼不出他的真本事来。”

白少央疑惑道:“等等,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是在演戏?”

郭暖律冷笑道:“想要博得那人信任,自然得假戏真做,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怎么等事到临头,你又心疼起那厮来了?”

他似乎很擅长看穿白少央对叶深浅的心思,尤其是在二人独处的时候。

白少央想起自己当日之言,只得讪笑一声掩饰尴尬。

可这笑完之后,他便好似漫不经心一般地问道:“但你那一剑刺下去的时候,却好像想要他的命。”

郭暖律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慢道:“我不想用那一剑要他的命,但我要他和我拼命。”

所以他的确是故意的。

故意使出一身狠劲,逼着叶深浅几乎要和他全力一战。

直到今日,白少央回想起那厉若紫电的一剑,仍觉得有些手心发凉,后背无端端地冒汗。

只看那一剑的架势,他差点以为郭暖律是真对叶深浅动了杀心,非要他死于剑下才不可。

手心的汗变得黏黏腻腻,就连他的唇舌也开始变得有些发干发燥起来。

于是白少央还是开了口,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了自己一直憋在心里的一个问题。

“他拼命你也拼命,万一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了怎么办?”

“没有万一。”郭暖律几乎是不假思索道,“你未免把他想得太简单了点。”

我倒觉得把你想得太简单了点。

这句话白少央却是不肯说出口,只肯在心里默默说的。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郭暖律对叶深浅的信心仿佛比他的还足。

明明这人平时就看叶深浅不顺眼,四处挑他的刺,盯他的毛病,此刻却仿佛重新认识了一下叶深浅似的,对他有了很高的评价。

郭暖律唇角一扬,好似从他那两道不安分的眉毛里读出了什么似的。

“想骂我就直接一点,憋在心里骂是会叫人瞧不起的。”

白少央淡笑一声道:“再过半个月你就得二十三了,咱们是不是得庆祝一下你的生辰?”

这些日子以来的风雨是一波跟着一波,他实在很想找个机会和朋友好好放松一下。

“有什么好庆祝的?小陆不在。”郭暖律道,“不过我倒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白少央听得既惊又疑,眼中的好奇心简直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什么事儿?”

这位习惯性日天日地日祖宗的朋友竟学会了低头,学会了拜托人一件事,他自然是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去听的,也许一个不小心,他还能看到对方服软的模样。

这滋味光是想想就美妙得很。

然而郭暖律却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句一点也不美妙的话。

“我要拜托你处理后事。”

白少央几乎怀疑自己是耳背听错了。

“你说什么?你要我处理何事?”

郭暖律把茶杯一摆,凑上前来,几乎是咬着牙,摩着齿,一字一句道:“我-要-拜-托-你-处-理-后-事,这句话是哪个字你听不懂?”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几乎是有些不耐烦了。

而白少央也听明白了,听得面僵呆舌,彻彻底底愣住了。

“后事?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后事么?”

他仿佛被一道闪电从头劈到了脚,劈得失魂落魄,劈得懵懂无知了。

郭暖律点点头道:“一副薄棺,一处风光秀美的好坟,就是你想的那个后事。”

说得那么平静,那么轻松,仿佛只是在谈论下一个要杀的恶徒是谁,而不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在哪儿。

白少央把酒杯一扔,面色一沉道:“郭暖律,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两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冲着对方的面孔直呼对方的名字,即便是平日里打架练手练得狠了,他也从未如此厉声厉色过。

郭暖律也针锋相对,半点不让道:“白少央,你莫不是忘了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

他这人从来都是软硬不吃,你给他三分厉声,他就敢还你十分厉色。

白少央咬了咬牙道:“我当然没忘……你在二十三岁的时候,要和你的师父,天下第一剑客——吴醒真决斗。”

这事儿他一直想忘,一直不愿提起,如今却不得不提起来,摆在台面上了。

这实在叫他觉得如骨在喉,觉得芒刺在背,说话做事都得遮遮掩掩,十分不痛快。

郭暖律却仿佛听得痛快了,又喝了一碗水道:“没忘就好。”

他喝完之后便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像一个半辈子没喝过水的人一样,见了水就要一饮而尽。

可白少央看着这碗里的水,却开始憎恨起它的寡淡,嫌恶起它的通透来。

这水为何非要这般通透,容不下一点遮掩的颜色?又为何这般寡淡,不能留香在唇,不能存些许甘甜?

陆羡之才遭了大难,如今前途未明,叶深浅又为了陆家之事被迫与他们分开,难道郭暖律又要开始一意孤行,把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了么?

白少央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我怎么忘了,这人从来就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的。

郭暖律目光一冷道:“你若是觉得我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

白少央眼前一亮道:“那我就错了?“

郭暖律几乎是充满恶意地笑了笑道:“那你就对了。”

他似乎很喜欢在这种敏感的时刻气一气白少央。

白少央也如了他心愿,气得白眼一翻,长叹一发道:“我实在想不通。”

郭暖律眉也不抬道:“你可以慢慢想。”

说完他就沉默了下来,不动也不喝。

白少央若是能想上一天一夜,他似乎也能在这地方等上一天一夜似的。

白少央当然不可能真的想上一天一夜。

他只想了一小会儿,就等不及地与郭暖律摊牌道:“你为何一定要与你的师父进行生死决斗?你并非那种一出剑就得见血的剑客,你也从不与人口头论剑,更不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剑道。”

只会口头论剑的人是迂,只追求虚无剑道的人是腐,迂腐二字是从来与郭暖律搭不上关系的。

郭暖律淡淡道:“我的确不追求虚无缥缈的剑道,因为我的剑道就叫曲水,她能摸得着,不算虚。”

白少央等了半天仍等不到下一句,忍不住开口问道:“还有呢?你的剑道还有什么?”

郭暖律道:“没了,就这些。”

这人仿佛十分擅长用断句噎死人,让白少央又一次尝到了头大无比的滋味。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究竟为何是生死决斗?就不能是点到为止?”

他想不通郭暖律为何会如此执着于与吴醒真的决斗,因为对方在过去的无数次切磋当中,都很好地贯彻了“点到为止”这四个字,他的出手未必就意味着要杀人见血。

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一定有什么逼得他没有退路。

他今日若不把这原因找出来,只怕晚上睡觉都不能踏实。

郭暖律忽然笑了笑道:“你真想知道?”

白少央道:“废话,我不想知道又何必问你?”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也会嫌郭暖律说了一句废话,因为通常都是对方来嫌他白少央,从来没有他去嫌郭暖律的道理。

郭暖律不急不缓道:“那就等一个人来了再说。”

他仿佛已经等这个人等了一段时间。

白少央皱了皱眉道:“这人是谁?”

莫非是吴醒真本人?还是一直负责照顾他起居的姜秀桃?

郭暖律笑道:“这个人你见过,我不久前也才刚见过,他姓杨,叫杨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大概会出现好几个之前副本的角色~~

谢谢司空潋、缨缨缨、来哀的地雷,还有三不过的两颗地雷~~么么么哒

别人是相知相伴,他们是相欺相负,天下间哪儿有这般父不贤子不孝,冤冤仇仇一世的父子?

“那不就热闹了?”

但他转念一想,又开始对自己大骂特骂,骂得字字如刀,句句如剑。

都到了这么一日,他为何还对那人念念不忘?

面具已经撕开,血淋淋的真相也已摆到他面前,难道他们之间还能做回父子?

“你还别说, 这今日能是兄弟典范, 明日就可以是冤家仇人, 一辈子这么长,谁也说不准以后的事儿。”

韩绽一敛眉, 险些把酒给洒了出去。

凭这几人的情深义重, 如何会落到反目成仇的一步?

韩绽心中一惊,只觉得酒意去了大半,眼前的朦朦胧胧也被这个消息给刮没了。

若这消息属实,他们竟对彼此动手了?可否有人受伤?白少央究竟有事没事?

“这便是了,那郭白二人也看不惯陆羡之那交友不慎的毛病,日日数落,天天斥责,结果三人打起架来,惊动了‘横刀请剑’白少央的好友叶深浅。”

“叶深浅?就是那个号称‘玉面掌藏风,风起人未现’的叶深浅?”

莫不是有人散播谣言,来一回故技重施,引得他复出江湖?

若真是如此,那人就算是白费心机了。

他今早一起来喝酒,就听得邻桌的二人兴致勃勃地谈论道:

“那‘云州三杰’号称情比金坚,义气深重, 原来也有反目之时。”

那其中一人问道:“他们如何反的目?”

另一人笑道:“那三杰当中的陆羡之,不知因何缘故与林中黑蝉交上了朋友。可那林中黑蝉是什么人?那是九山幽煞从前养的一条狗,专为他杀人取命。你说他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另外两人能坐视不理?”

“自然不能,换了我也不会。做朋友的误入歧途, 我自然得去劝上一劝”

江湖上从来不缺令人热血上涌的故事, 也不缺哀婉缠绵的惨事, 但最不缺的,还是那种一听就让人觉得是胡天扯地的谣言。

这回兴起的谣言却传得有模有样, 传得一下子就紧紧地揪住了江湖中小虾大鱼们的心脏,使得他们竖起耳朵, 瞪大眼睛, 全身心地投入到八卦大业当中。

就连躲在客栈里终日沉溺于酒食的韩绽, 也没有躲过这波八卦大潮的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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