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赤霞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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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花花立刻目不转睛地瞪着云观路,愤愤道:“滚开,别碍着我开花!”

云观路笑道:“只要你告诉我这房间里刚刚有没有人,我立刻就走。”

盛花花只冷冷道:“这房间里的确有东西来过。”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看去,只见身后的一众衙役都强憋着笑意,直憋得面色青紫。

云观路本有些怏怏不快,可如今见手下人看他笑话,只微微一笑道:“想笑就笑,憋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他这话一说完,果真便有一个不长眼的小捕快憋笑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云观路用着一种称得上的慈爱目光看向他,温柔一笑道:“这就对了,回去之后抄写‘公门禁令’三遍,抄完在我面前笑着背出来。”

他这话音一落,众人皆噤若寒蝉,半点声音都不敢出。

而那刚刚忍不住笑出来的小捕头,如今已经吓得面色青紫了。

不过他这次的面色倒不是因为憋笑而致了。

云观路这就带着一群小捕头们风风火火地奔向了下一个目标。

而在搜完面铺之后,他还怕别人误会李老板,便特意跟围观的群众们抱了抱拳,说了一下他们此行的目的,杜绝了嚼舌小人乱造是非的可能,还了李老板一个清正的名声。

在他率众走远之后,白少央才算是勉强松了口气。

他走到盛花花身边,想伸手摸一摸他的头,却被他满含怨气地看了一看。

就因为这么幽幽怨怨的一瞥,白少央便学着和他一样蹲在了墙角,然后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一边安慰他一边叹道:

“花花,那两个蘑菇真被你给吃了?”

盛花花阴阴一笑,眼里闪着两颗恶意的星子。

“我可不是傻子,这两个蘑菇目前看着还太瘦,得养肥一段时间才能吃了。”

他的确不是个傻子,他就是个疯子。

白少央轻轻一笑道:“你看出刚才那人是为了你的蘑菇而来的?”

盛花花桀桀笑道:“他身边带着一堆猎犬,一看就是来找蘑菇的猎人,。”

他笑得十分得意,仿佛自己刚刚看破了什么天大的机密,还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儿。

白少央笑道:“可有些蘑菇是有毒的,刚刚那两个就带着剧毒。你吃了大蘑菇,就会开不了花,你吃了小蘑菇,开出来的花就会很难看。”

盛花花诧异道:“怎么还有这样的道理?”

白少央哄着他道:“天底下的道理还多着呢,你以后跟着我,可得多学着点。”

盛花花却沉下脸道:“我不学道理,我只开花。”

白少央笑道:“好好好,我去给你浇点水,让你早日开花。”

他发现自己若想让盛花花听话,就得顺着他的逻辑走下去,若是非得和他争辩起来,只怕反要惹恼他,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他嘴上说着要浇花,心里却想着去点烛,只因如今天色渐暗,前途未明,此时点一根蜡烛,既是照亮了满堂,也是映亮了一颗明灭不定的心房。

可是他一从柜子里取出火石,盛花花便猛地一跳,如一条老鱼从浪中倏忽翻起。

白少央这才猛然想到不久前的事儿,目光柔和地看向盛花花道:“我不会来烧你的。”

他的目光柔如秋水,声音轻如细雨,哪怕是再木楞的人都能感觉得到他话语中的善意和恳切。

可盛花花却依旧僵直着身子,目光警惕地瞧着他,仿佛白少央下一刻就会拿着滚烫的火石浇在他的身上似的。

白少央被瞧得心中一怵,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上前一步问道:“你不是怕光?而是怕火?”

盛花花缩着头,如铁铸一般融在墙角,脖子像是被什么人提了起来。

白少央瞧着他,他缩了一缩,随即张了口,露出一排白厉厉的牙齿,既忧且惧道:

“我怕有人烧我。”

白少央忽然想到帮他擦拭身体时,看到了一处古怪的伤口。

那伤口有碗口那么大,狰狞得像是一张邪恶的鬼脸,但这鬼脸似是被熔岩给融了之后,再被人砍上七八刀,浇上了腐金蚀铁的毒汁,所以看着更像是一道不成形的影子映在了皮肉上。

如今想来,这伤口应该是火烧之后,又被人用利器划了好几道口子才对。

难怪盛花花不肯让叶深浅点蜡烛。

他不是怕光,他是怕火。

哪怕是一小撮烛火,他也怕得要命。

白少央忍不住叹道:“以前有人烧过你?”

盛花花也不看他,只喃喃道:“他们都想烧死我,他们天天都想烧死我!”

他一遍遍地说着,如附了魔,着了火,像是有什么人用刀抵着他,逼着他一直重复这话。

白少央面上如蒙了一层暗霾,可惜道:“到底是什么人能把你逼成这样?”

他的叹息并没有维持太久。

因为韩绽逃走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陆羡之只说让他快走,他也只来得及带走一点银票和随身佩刀。

可白少央还有千言万语想同他说,可却还是没来得及。

他能猜到韩绽不会同他们一起赴宴,因为以他的性子,是万万不肯连累到白少央等人的。

可若没有请贴,韩绽又要如何进去?

莫非他打算扮成某位江湖命人的随从?

还是他干脆就冒充某位名人,偷取这名人的请帖,光明正大地走进赤霞庄?

白少央想了半日,看着夜色将天边最后一抹亮色都吞噬殆尽,一颗心还是如一叶扁舟般在瀚海里浮浮沉沉,漂泊不定。

但是他的心永远不会漂泊太久,所以他在睡过一夜之后就打定了主意。

一到第二日,他就拜托陆羡之郭暖律看好了盛花花,然后一个人去了外边。

而他这一去便是整整两日。

白少央回来之后,陆羡之才发现他换了一身能把人眼给闪瞎的行头。

这人脚上一双缀玉的鹿皮靴,腰上系着雕八仙纹的青玉腰带,身上穿得是云锦的紫袍。

这袍子上蔓着长乐光明的纹路,泛着金线暗花的光芒,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可这风一吹,光一照,便似有金鱼在身上游走浮动。

除此以外,他的腰上还佩着一枚雕着天女提篮的半月形白玉佩。

别的东西倒没什么,只是这玉佩玉质润泽,如凝脂似白雪,触之即温,竟是南海出产的暖玉。

这样一枚玉佩就不知要花上多少钱,陆羡之简直要怀疑他是去卖身才得来的了。

可是白少央却神神秘秘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卖身才得来的?”

陆羡之笑盈盈道:“小白果然英明过人。”

白少央只笑道:“点玉铺的老板想顺着我勾搭小绿姑娘,我就收了他的礼,随了他的意了。”

陆羡之诧异道:“怎么这些日子人人都想见小绿?”

白少央笑道:“这盛京里起了点风言风语,说是杨侯爷对小绿姑娘一见倾心,非要把她纳进府里做侯爷夫人才肯罢休。这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底下的人也不懂分辨真伪,自是全信了。”

陆羡之皱眉道:“你知道是谣言,还收下别人的礼?”

白少央毫无愧心地笑道:“是他赶着送我的,又不是我骗他哄他来的。”

说完这话,他便瞅了瞅在树下乘凉的郭暖律,又瞧了瞧缩在墙角开花的盛花花,这面上的光风霁雨便稍稍淡了几分。

一般人开起寿宴,只会让宾客们当日进去,当日出来。

可这罗春暮办起五十大寿来,却是排场大过天。他要邀客人们三天前就进庄一住,誓要让客人们赏上几天的歌舞,游上大半个庄园,才让他们参加寿宴。

白少央等人便拿着请帖在三天前进入了赤霞庄。

他打扮得如个世家少爷,带着一脸窘迫的盛花花和小绿姑娘一起赴了宴。

真正的世家少爷陆羡之却只打扮得如个普通武夫,跟在了关相一和叶深浅那边,倒差点叫人把他误认为白少央的跟班。

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每个客人只能带着两位同伴赴约。

不过按照如今的情形,白少央和盛花花都只能算是小绿姑娘的跟班。

小绿姑娘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能提早赴宴,倒是吸足了众人的目光。

她一出现,云阔帮的“三镇侠”厉兰镇、殷雪镇、谈雨镇便投来了惊艳的目光,号称“屏山绝姝”的商俏绝便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个遍,月角门的“碧火催天刀”尤大娘也好奇地瞅了瞅她。

她一出来,秦管家就亲自出来接贴、迎接,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可小绿姑娘却一脸漠然,仿佛一点也不知道这是多大的荣耀。

白少央在后头看着,只怕她随时都要发起脾气,脱下这身女装来。

不过这秦管家倒不是寻常的管家。

他生得很年轻,长得很俊,笑得还有些腼腆。

可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名字是秦高吟。

秦高吟的诨号是“青蛟量天”,这是因为他善使一细扁无刃的铁尺,人们都说他的尺可量天,胆可冲天。

不过他的尺子倒不能真的量天,但是在对刀剑对枪斧时,却能轻而易举地抵住锋刃,牢牢压制住对方的攻势。

昔日的“鉴神枪”林之秋,“一刀破财”叶寒山,还有“扑风双剑”王宴风,皆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前辈,可却都败在当时名不经传的秦高吟手上。

所以他出道不久,便被罗春暮所看中,被他收入府中做了一名管家。

可当赤霞庄的管家却不是一件容易事儿,比如他今天就遇到了一个不识人的。

小绿姑娘没什么好脸色,也不懂得客套寒暄,所幸她旁边的白少央倒是个能说话的,一路上和管家说了许久,一直不肯停嘴。

可是他走到了一半,还是停下了。

因为白少央忽然发现杨决就在前面。

他自花阴深处走出,走到这青石铺就的小道,看着绿衣绿裙的郭暖律,只觉得头上仿佛一道极柔极清的月光照了下来。

郭暖律冷眼瞧去,他便面上一堆笑,眼中全是光,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上前便是问道:“小绿姑娘近来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铁尺长得其实不咋像尺子,但是我搜到过量天尺这个名号~~

下章上叶白番外的前半部分,这一半主要是打情骂俏,由于时间设定在结局之后,可能会有剧透

另外感谢19960429的两颗地雷和serenato的一颗地雷,么么哒么么哒

盛花花一下便退去怒容,笑嘻嘻道:“我嫌他们烦,就把他们一口给吃了,你若想看,我现在就拉给你看?”

他说完这话就想去扒裤子,想露出自己那嫩如酥桃的大白屁股,吓得云观路连忙按住他的手,好声好气地哄道:“不看了不看了,您接着开花吧。”

云观路眼前一亮道:“什么东西来过?”

盛花花愤愤道:“有一只大蘑菇和一只小蘑菇,他们两个抱成一团,想连成一片挡着我的光。”

云观路笑道:“那两只蘑菇现在在哪儿?”

白少央只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仿佛为自己的打理感到很满意似的。

能把这么一个泥沟里挖出来的人拾掇干净,仿佛比得到一笔天大的横财还要令人兴奋。

他看着满意,心中却也有些疑惑。

他这话一落地, 白少央便是心一沉,身一冷,如有丝丝绪绪的雪粒子冰片子从袖口钻了进去,一直钻进他的血脉和脏腑。

可即便如此,他面上依旧是要云淡风轻,不露一点异常。

可盛花花这朵娇花却一点也不想领他的情。

他只觉得这人一来,就把头顶所剩无几的阳光都遮了个严严实实。

陆羡之叫走了韩绽也就罢了, 怎的还把盛花花留下了?

莫非他不是陆羡之特意留在这儿堵人的,而是自己闯进来蹲在墙角开花的?

云观路皱着眉头看了半天, 然后才发现这人是之前救出来的那个疯子。

盛花花如今已经洗漱干净,打扮清爽了, 若换个眼力差的人来瞧,即便花上半个时辰也瞧不出来他就是那个脏兮兮疯癫癫的男人。

虽然这房间看着无人, 但云观路还是派人搜了整个地方, 翻了箱、开了柜、掀了床铺、检验了床底,就差把地板掀开来看有没有密道了。

眼见这房里实在搜不出什么东西之后,他又蹲下了身子, 微笑着问了问盛花花。

云观路努力地撇去面上的阴郁, 挤出一道阳光灿烂的笑容来。

云观路推门进去, 却发现房间里的人是盛花花。

这人站起来时身材高挑, 缩在墙角的时候却显得很瘦小, 如一朵开在夹缝中的小花儿。

云观路抬眼看去, 只见他双目圆睁地瞅着自己,似是随时随地都会跳起来咬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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