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尽天龙

至于小王这个拖油瓶，状态也还算不错，抹了花瓣水后恢复了许多，不仅行动如常，还能大着舌头说话，吃喝也未受影响。杜老头又特意叮嘱了女人和小王，夜宿荒野尽量避免走出车外，如果需要起夜，必须唤醒我这金字头的把式随行，否则遇到危险就小命难保。

夜色越来越深，众人也停止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水猴子的鼾声已经变得响亮，我虽然身体疲累，却仍旧全无睡意，只好透过车窗，盯着天上的星星。荒野中的星光远非大城市可比，不仅明亮清澈，而且纯净无暇，幽暗的夜空就像是一副奇妙的画卷，乍一看似乎空旷无比，越看却越觉精彩纷呈。

也不知看了多久，朦胧中一觉醒来，天色依旧漆黑，车窗外却出现了两团绿油油的光亮，乍看之下，似一对趴在玻璃外的萤火虫，我咧嘴一笑，再抬头看向远处，月光虽朦胧不清，东方天际的启明星却明亮耀眼。

她刚说了一个字，我就弓腰而起，左手揽住她的纤腰，右手捂住她的红唇，将她牢牢搂进了怀里。女人突然被我搂住，一开始也没怎么反抗，竟然还很顺从的坐在了我的腿上，片刻后却终于觉出了不妥，开始扭动和挣扎，不光手推指爪，还用胳膊肘撞，想要张口呼喊时，却被我捂紧了嘴，只好改喊为咬。

深秋时节，天气尚暖，车内几人都没穿太多衣服，女人也只穿了身运动服单衣，坐倒在我怀里时，她那浑圆丰满的臀部，和修长结实的大腿就压在我的双腿之上，几乎是零距离接触。这亲昵的动作，曾进行过很多次，今后却再难以重现，此刻给我的感觉很奇妙，既熟悉又陌生、既温馨又刺激、即火热又冰冷。

见到他举枪，我强压下心中的难过，先为他指明了虫子的要害所在，就是那位于躯体最前端，呈暗金色形若纽扣的头部。烧火棍凝神静气的端着枪，又按我的指点略微做了调整，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汽车距离那蠕虫超过百米，这致命一击的难度不低，相当于在暗处击中百米外的一颗纽扣，极为考验枪法。

把我们逐走之后，那蠕虫也就不再穷追，昂着头绕着自己藏身的草窝子转了几圈，却不回入草内，反而先爬到那条被我杀死的草原蝰蛇身前，离得远了看不清它的动作，想来是以那毒蛇为食，补充消耗的体力。

它静止不动的进食，给了我们绝佳的机会，烧火棍把枪身探出车窗外，手指缓缓扣动扳机，尽管车内之人都已用手提前堵上了耳朵，仍觉‘碰’的一声大响震得脑仁发麻。枪声响过之后，我立即举起望远镜看去，只见那蠕虫被打了个正着，这一枪虽不算正面命中要害，却达到了相同的效果，射出的钢珠自它身躯前端侧上方穿入，从躯体正前方穿出，枪弹造成的贯通伤形状本就特异，出口比入口受损更严重，竟自内而外的击碎了它纽扣一般的头部。

大概判明了时辰后，我便收回视线，再次盯紧车窗上的那两团绿色光亮，又弓起身子向它们凑近，直到仅隔着一层车窗玻璃才停住。细看之下，它们的轮廓呈完美的圆形，离得越近，越觉得那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油绿色的月亮，从中甚至能映出我的脸孔。

正当我打算推醒杜老头时，却听后排座椅处发出‘嘤咛’的轻响，竟是女人迷迷糊糊的醒来，她似是忘了自己在哪，缓缓站起时脑袋碰上了车顶。她半闭着眼愣了一瞬，哼了一声便向前摸来，挤过我的身侧时，睡眼朦胧中发现我也睁着眼看她，就含混不清说道：“范……”

那老爷子说得确实在理，女人也不敢再心急，先把那朵小花交给了杜老头保管，盼着他能尽快搞清楚那颗植物的药性。经历了刚才的危险，我们也不敢再在这河滩过夜，万一多来几条那样的蠕虫，这汽车都未必招架得住。在杜老头的指引下，我们后撤了一段距离，找了处地势较高、草木稀疏的缓坡，能够俯瞰大面积的河滩，一旦狼群走出，就可立即追踪。至于那牛仔打扮的三名骑手，我们确实爱莫能助，只盼他们运气好，没有遇到那恐怖的蠕虫。

这一日连番的折腾，众人均感疲累已极，各自吃了些肉干之类的食物，就坐靠在车上闭目歇息。在这荒郊野外过夜，可不能讲究太多，汽车内不仅安全，又能遮风挡雨，即便只是坐着，也已经算是条件优越了。杜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他是野惯了的主儿，其余几人也是一般，夜宿车内本就习以为常；我虽然过了几年好日子，可没敢忘了本，这点苦还吃得；至于女人，她竟然并没表现的太不习惯，反而还照顾着小王吃了些东西。

那毒虫的惨状令我解气无比，谁知刚来得及喊出一声：“好枪法！”却见那蠕虫非但没有软倒死去，反而不断的摇摆、颤抖和扭动，随后整个弯曲起来，用尾端抵住失去头部的前端，以自身躯体构成了个圆环，继而头尾相连的原地旋转不休。每转一圈，肥胖的躯体便又膨大一分，不消片刻，已经涨得像一个环状的气球，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整只蠕虫气球猛地炸开，化作一大团浓郁的粉红色雾气，像小型的蘑菇云一般升腾而起。

这异象可是有些出乎意料，水猴子看得张大了嘴，随即又唉声叹气的抱怨，想不到这虫子竟然还会自爆，这下就连虫尸都捞不着了。其它人也自惊异，却不敢靠近那粉红的雾气，女人紧紧攥着小王的手，小王还是那副笑脸，似乎很是开心，但身体却不断地颤抖，心中的恐惧昭然若揭。

沉浸在爱刀受损的悲痛中，我也再没心思去帮女人，其它几人更只能硬了心肠不去管她，最后还是杜老头忍不住发令：“人命关天，也顾不得其它，这怪虫本就奇毒无比，麻药定然无用，也别想着活捉了，烧火棍，再给它一枪吧，痛快点。”

我之所以反对杀那蠕虫，多半是和女人置气，并非真的想看着小王毒发身亡，现在却因它损坏爱刀，恨不得亲自将其解决；水猴子也不再拌嘴，完全唯杜老头的马首是瞻，烧火棍更对杜老头言听计从，立即给猎枪填上一枚自制的钢珠子弹，就向那蠕虫瞄去。

待得那团雾气散去，我们驱车回到那处草窝子旁，却不敢贸然进入寻找解药，就怕其内还有别的毒虫。烧火棍心生一计，先点了火把，再用浓烟将那草窝子熏了个透，我才小心翼翼的挥刀割去长草，最后竟然在草窝子的中心处，找到了一株叫不上名的开花植物。那植物通体晶莹透亮，高不及我们的脚面，茎秆柔弱纤细，几片橄榄形的嫩叶色泽粉红而肥厚，植物顶端的花朵也就指甲盖大，颜色却近似青绿，凑近了也嗅不到花香，只有被烧火棍熏出来的烟火味。

杜老头皱着眉凑近，看了半天不发一言，以他木字头的高深造诣，竟也认不出那是何种植物，只好先连根带土的刨了出来。回入车内后，他指点女人摘下一小片花瓣泡水，再用那花瓣水去擦拭小王的面颊，不想竟收到奇效，小王面部的肌肉虽然依旧僵硬，面皮上的那层粉红色却已消退。

看有了效果，女人恨不得把整朵花塞进小王嘴里，却被杜老头疾言厉色的制止，还说小王仅仅沾染了一丁点虫毒，虽然其性猛恶却中毒不深，这小花虽能解毒却未必无毒，不确定药性的东西，原则上宁少勿多，既然小王的症状已经有了起色，就应该以观察为主。

善用刀剑之人，最是注重行云流水般的气势，受阻滞的感觉极不舒服，我立即伸手抹拭刀身，却发觉手感凹凸不平，急忙举刀细观，这一看更是心惊，甚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原来那些暗色的污迹并非沾染的肮脏泥尘，而是被腐蚀出的凹痕！最严重那处，距离刀柄一尺有余，像条细线般横贯刀身，从侧面看去，竟深入刀身近半！

这柄唐刀，是我最钟爱的东西之一，就算赶不上那女人，可也相差无几，无数次与它共同作战，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那结实而又笔挺的刀身，摸上去润泽光滑如水如丝，就像女人大腿上的皮肤般，令我爱不释手。如今，它却被几处丑陋的凹痕破坏，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完美无瑕，虽然我还有一柄短些的备用，但完全不似这把长刀趁手。

那几道腐蚀而出的伤痕，直看得我心疼无比，同时又懊悔无比，早知那毒液厉害至此，就该任由小王丢掉性命，绝不该用我的宝刀去阻挡毒液，他一个无耻下人，怎能和陪伴我多年，始终不离不弃的宝刀相比？我痛悔得神智都有些恍惚，憋了许久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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