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君入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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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叹道:“我们在海里捞起一具倭国使臣的尸体,剑帝和萧家兄弟看那伤口,都认定是少林派的‘碎玉天罡指’,险些冤枉了云深大师。这吕承欢贼喊捉贼,实在可恶,难怪他硬要诬陷萧家兄弟,原来是为掩盖真相而用的障眼法。让人不解的是,他们既然得到了宝盒,为何不多想些办法将其打开,利用宝盒中的密函生事,却东奔西走,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抓人上?”

张度山道:“那宝盒我瞧过一眼,将九龙的方位牢记于心,这段日子无事可做,我便苦思冥想,思索如何拼对九龙图案,如今总算有了些眉目。我敢但保,这世上再无第二人能将其打开。”说到这,苍白的脸上又泛起得意的光泽。

叶天笑道:“那就好,在打开宝盒之前,吕承欢便不会加害于你,走,我背你闯出去,向朝廷揭发吕承欢和那郡主,看他们还能嚣张到几时?”他终于弄清了宝盒劫案的真相,心下雀跃不已,转身去背张度山。

吕承欢收起戏谑的笑容,深深吸了口气,正色道:“叶公子果然情深义重,为这,该当再敬你一杯。可惜欧阳小姐对叶公子,便没这么深情了,叶公子为了她将性命置之度外,大大的不值。”叶天道:“这就不劳步帅费心了,纵然她一辈子不理我,我还是要来救她。”吕承欢道了声:“好,请随我来。”叶天以为他要带自己去见欧阳菲菲,心下一喜,却见吕承欢袖子一拂,径自向前面走去。

叶天满腹狐疑:“菲菲不是被关在这里吗?”又回顾一眼,这才匆匆追上吕承欢。众人闪开一条道路,前簇后拥的来到一间大厅之外。叶天举目观瞧,见匾额上面书有“快剑无影”四个金色大字。吕承欢转身道:“孙堂主、铁大师请留步,我和叶公子有话要说。”叶天听他称那和尚为“铁大师”,心念一动:“少林派可有‘铁’字辈的高僧?”

二人先后来到厅上,吕承欢在主位坐定,指了指客位道:“叶公子请。”叶天也不客气,坐下道:“步帅不必故弄玄虚,有何见教,但请明言。”吕承欢“哈哈”一笑,叫道:“拿酒来。”一名侍女应声而出,捧着酒壶、酒杯,呈给吕承欢,在他身后站定。叶天看那侍女正是巧云,心道:“吕承欢屏退众人,便是孙先河与那铁大师也不得入内,唯有这巧云可以留下,想必是吕承欢心腹之人。”当下揶揄的道:“让萧夫人屈尊奉酒,实在愧不敢当。”巧云跟萧见日拜过天地,称她为“萧夫人”并无不妥,但她本属骗婚之举,那自然也作不得数,叶天这一称呼无非是讽刺她罢了。

巧云却毫不在意,笑盈盈的道:“叶公子何等人物,步帅尚且敬你三分,何况小女。”

吕承欢斟了酒,举给叶天道:“方才欠了叶公子两杯酒,这便奉上,请。”叶天接杯闻了闻,酒味纯正,显然无毒,便即喝了。二人连喝两杯,叶天心下焦急,忍不住问道:“两杯已尽,步帅有话请讲吧。”吕承欢眼珠一转,盯在叶天剑上,道:“叶公子这把剑可否借我一观?”叶天微一犹豫,心想:“他若要与我为难,也不必先抢了我的剑,何况菲菲在他手上,闹僵了决非上策。”便抬手递了过去。

吕承欢凝视着剑上花纹,端详良久,猛地拔剑出鞘,凛凛的剑光在厅内一闪即没。吕承欢脱口赞了声:“好剑!”只见他提剑走到墙角那口大缸前,将剑插入水中。叶天不明所以,正自狐疑,听他叫道:“叶公子请看。”叶天和巧云一同凑上前去,只见缸内有几尾红鱼,许是为剑锋所迫,俱都远远游开,贴着缸壁一动不动。更为奇特的是,在剑的周围竟浮动着无数个月牙儿,细细弯弯,尤如画眉。

叶天暗暗吃惊,自从师父去世后,这把剑便伴随在他身旁,却还从未发现它有这么个神奇之处。吕承欢笑道:“此剑名为‘月影’,对也不对?”剑的名字叶天自然知道的,当下点了点头。吕承欢道:“月影剑的主人,乃是一位绝世高手,如今此剑为叶公子所有,想必叶公子便是他的传人了?”

叶天愈惊,再次点了点头。吕承欢“哈哈”大笑,将月影剑拔了出来,插回鞘中,眼中忽然现出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一字一顿的道:“这个人,便是曾经令天下为之震撼的——‘剑魔’孤月!”

叶天心中一沉:“难怪快剑堂戒备如此松懈,原来正是要引我入瓮!这和尚想必就是杀害倭国使臣的凶手,不知他与少林究竟有何渊源?”

吕承欢“哈哈”笑道:“叶公子孤身闯入快剑堂,胆子真也不小,仅凭这一点,我便该敬你一杯。”叶天讥讽道:“胆大有个屁用,还不是掉进你的圈套?我该敬你才是!”吕承欢点了点头,似乎对这话颇为赞成,又道:“凭你的武功,若是一个人逃出去,我们也拦挡不住,但你要想带走欧阳小姐,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叶天道:“救不得菲菲,我便留下来陪她,是生是死,都在一起。”他自忖武功与吕承欢相差无几,何况还有那和尚和孙先河等人虎视眈眈,即便自己可用内功,也了无胜算。

张度山急道:“我已是个废人,是死是活打什么紧?况且正如你所说,在宝盒开启之前,他们还舍不得杀我。”叶天道:“不必多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你一个人留下受苦了。”才迈出两步,却感到脑后风起,叶天本能的矮身缩头,向后瞧去,只见张度山手掌按着顶门,凛然说道:“再不放手,我便自绝当场!”

叶天知道张度山脾气古怪,自己若再坚持,他多半真会自尽,看他手掌渐呈青紫色,只需内劲一吐,立时便会脑浆迸裂。叶天不敢怠慢,将他放回原处,顿足道:“你……你这又何苦!”张度山说了声:“去罢。”便转过脸,不再理他。叶天在他面前踟蹰良久,终于抱了抱拳,沉声道:“你多保重,我会尽快揭发吕承欢的罪行,回来救你。”言毕转身出门。

却听嘿的一声冷笑,猛一抬头,只见对面人头攒动,距他三丈多远的地方,吕承欢白衫飘飘,负手而立。孙先河横眉挺剑,站在他左侧,而右边则是一位健壮高大的和尚,再后面都是快剑堂的门下弟子,摩肩接踵,不下数十人。

叶天大喜,点了他们哑穴,拣茂密的树丛分别掼进去,然后出了花园,来到前面院中。抬眼一看,却见房屋成排,一间挨着一间,叶天暗暗叫苦,方才心急之下没有问个清楚,也不知欧阳菲菲究竟被关在哪间屋子里。好在这是整座宅院的最后一进,十分僻静,院内不见半条人影,只需逐间屋子搜索一番即可。

叶天一面庆幸,一面凑到第一间屋子前,隔窗望去,只见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居住,便又向下一间摸去。如此查到第四间房时,但见屋门紧闭,落着大锁,窗户的帘栊也垂了下来,看不到里面情形。叶天心念一动:“定是这里了。”他一剑劈开铁锁,闪身而入,只听一个声音低喝道:“这么久了,你还不肯死心?”

叶天听这声音阴阳怪气,却是个男人,第一个感觉便是上当了!定睛看时,不由吃了一惊,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是你?”那人目光呆滞,蜷缩在角落里,蓬乱的头发遮住了脸颊。叶天起初不敢相认,又仔细瞧了瞧,果然正是“九幽居士”张度山!叶天快步上前,扶住他肩膀道:“张居士,你如何会在这里?”

张度山却道:“快剑堂高手众多,你带我这么个累赘如何逃得出去?莫要管我。对了,你不是来救欧阳小姐的吗?昨天夜里吕承欢确曾带了人回来,听那吵嚷声,应该便在隔壁,你过去看看,若真是欧阳小姐,便带她走吧。”他尚不晓得叶天身中怪毒,更不知道他学成了《破相神功》,今非昔比,寻思吕承欢等人个个武功不俗,叶天一个人或许还能全身而退,多个欧阳菲菲,只怕要力不从心,若再加上他这废人,那便想也不要想了。

叶天当然不是忘了此行的目的,平心而论,他只想带欧阳菲菲尽快逃离这龙潭虎穴,相比之下,对张度山的关心的确远不如欧阳菲菲。但张度山正是以为他被困快剑堂,才冒死前来相救,结果遭此大难,如今需要在两个人之间选择的时候,他又怎敢顾及儿女私情,失却义气?当下不由分说,将张度山负在背上。

无意之间,竟得到了 “九龙逆天宝盒”的消息,叶天又是激动,又是惊讶。在张度山说到吕承欢参与其中的时候,他便惊得目瞪口呆,如今细细想来,定是哪位王爷意图谋反,听说倭国送还藏有重大秘密的宝盒,便派人抢夺,以祸乱天下。他不肯亲自出面,于是派女儿行此大计。至于吕承欢,他少年得志,坐享富贵荣华,原本不必冒险随从作乱,想是他与那王爷另有渊源,或是与那郡主有暧昧之情,届时江山易主,他便成了附马,如何能不鼎力相助?他们财力雄厚,网罗快剑堂又有何难?只是那和尚却是谁呢?

叶天道:“那和尚可是少林派的云深大师吗?”张度山摇头道:“云深我倒见过,绝不是他,不过那和尚内力雄浑,武功路数与少林派的外家功夫确有几分相像,不知与少林是否有什么渊源。”

张度山双肩一耸,厉声道:“你来干什么?莫非也被那狐狸精收买了,来充当说客?”叶天一怔,继而笑道:“什么狐狸精,那是菲菲,你见过她了?”“菲菲?”这下轮到张度山惊奇了,“欧阳小姐我自然认得,她怎么会来这里?我说的是那位郡主。”

叶天搔了搔脑袋,实在搞不懂张度山在说什么,问道:“菲菲不是被吕承欢带回来了吗?我抓了几名快剑堂弟子逼问,说是关在这层院子里,你没看见?”张度山“哦”了一声,道:“原来欧阳小姐也被抓了,你是来救她的?”叶天道:“正是,却没想到撞见了你。”他打量着张度山,目光落在那两条向外分开的腿上,只见小腿隆起,呈现出一条明显的曲线,不由吃惊道:“你的腿怎么了?”

葛姓青年但觉一股凉意从脑门直透到脚底,登时吓得面如土色,汗珠噼哩啪啦落了下来。他颤声道:“不……不要杀我!”众青年见叶天要来真的,也都魂飞魄散,再不敢胡言乱语。

叶天道:“孙先河带回来一位姑娘,现在何处,只需老实回答,便饶你们不死。”吕承欢、孙先河将神剑岛的三小姐带了回来,快剑堂内谁人不知?众青年面面相觑,均想:“难怪他剑法这么厉害,原来是神剑岛的!吕步帅将欧阳小姐软禁起来,说是要娶人家,正在筹备婚事,我们可不能为他娶老婆丢了性命。”那葛姓青年道:“便在前面那层院子的一间闲房里面,大侠快去。”这时他自然盼望叶天这煞神赶快离开。

张度山惨然道:“废了。”叶天心一紧,催问:“怎么回事?给人打折的?”张度山点头道:“便是那个狐狸精了,她令人去太湖仙岛找我,谎称你被快剑堂囚禁,让我来开锁救人。我信以为真,哪知到了这里,那狐狸精却让我打开‘九龙逆天宝盒’,因为此前薛太保找过我,提到了宝盒遭劫的事,所以我知道事关重大,死活不允,那狐狸精便踢折我双腿,关在此处,一晃月余。”

叶天乍一听到“九龙逆天宝盒”,眼前陡的一亮,来不及为张度山的遭遇气愤,大声追问道:“是谁抢了‘九龙逆天宝盒’?你说的那个狐狸精又是谁?吕承欢跟宝盒劫案有没有关系?”

张度山道:“宝盒应是那狐狸精派人劫的,她是一位郡主,自从踢断我的腿后,便再未见过她。吕承欢倒是来过几次,自称为那郡主效力,逼我打开宝盒。但那郡主究竟是哪位王爷的千金,却没人敢吐露只言片语。除了吕承欢、孙先河,还有一个和尚,武功也十分了得。”

有师兄的前车之鉴,他不再等叶天出手,刷刷刷连攻三招。叶天避也不避,剑鞘一荡,后发而先至,在他双肩各点了一下,那青年登也僵立当场。叶天环顾四周,傲然道:“你们一起来吧,免得麻烦。”

众青年见他轻描淡写的制住两位师兄,心下既惊又恼,纷纷拔剑攻了上来。叶天对付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根本无需动用内力,只将巧妙的剑法一一使出,指东打西,转眼便将他们尽数点倒。众青年心下发虚,但仗着快剑堂的威风,仍硬着头皮道:“这种武功只能吓唬我们刚入门的弟子,若遇见堂主,一招便结果了你。快放了我们,此事便可罢休,否则我们唤来堂主,让你后悔莫及。”

叶天拔剑道:“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们堂主的腿快?”众人见他面色忽然沉了下去,眼中透出慑人的寒芒,众人惊道:“你……你要干什么?”叶天道:“先杀了你们,再找孙先河算账。”手腕一送,剑尖抵住那葛姓青年眉心,却并不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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