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盒藏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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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一拥而出,“咣”的一声,在门上落了锁。张度山撑到这时,才发出一声极低的呻吟,仰身躺倒。如今他双腿俱残,已无逃生之望,接下来无非是等那郡主忍无可忍,派人来取走他这条性命罢了。回首这一生,张度山与世无争,把自己封闭在一片狭小的天地里,跟那些在别人看来古怪奇异书籍为伴,谁知最终正是这项特殊的本领葬送了自己。那宝盒上的九龙图案分布散乱,若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的八卦之位排列,却又多出一条龙来,显然其中另有玄机,左右等死,不如钻研一番,看看自己究竟能否打开宝盒。他这种人便是如此,在自己这块领域,越困难的事,越能引发他的兴趣。张度山已将九龙图案牢记于心,这时冥思苦想,渐渐把断腿的伤痛也忘了,果然是乐此不疲。

转眼月余,这一天,萧家庄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相识的不相识的纷纷坐在一处,交头接耳。这个说道:“大少爷年近不惑,始终未娶,看来自有金玉良缘,可有人见过新娘子吗?”那个道:“据说大少爷在歹人手上救了她,自此结缘,我们却哪里得见?”原来今天是“宝马金刀”萧见日的大喜日子。

萧见日中年觅得佳偶,婚宴自要办得风光体面,江湖豪客、富商巨贾纷至沓来,才一大早,后庄的大院便已座无虚席。薛出晴被让到厅内落座,与他同席的自都身份尊贵,其中不乏杭州知府方可铭,以及少林方丈云霞禅师等辈。其实自打赵鼎谋逆事败,欧阳雨等人虽因平乱有功,未受株连,但这一脉在朝中的势力已荡然无存,境况大不如前,否则今日到场的达官显贵会更多。

群雄看那外面的军兵刀枪出鞘,神色凛然,便知来者不善,纷纷落杯停箸,向厅上望去。萧见日虽不认得此人,但得家丁禀报,已知其身份,当下拱手道:“步帅大驾光临,寒舍篷跸生辉,请入座。”说话间,已将来人仔细打量一番,但见他唇红齿白,眉目甚是清秀,皮肤娇更嫩得像名女子,不由忖道:“还以为朝廷的将军都须生得威猛慓悍,哪知吕承欢竟是这样一位美少年!我与他素无交情,今日突来道贺,想必别有用心,莫非为了那宝盒劫案?”

吕承欢奉命率神卫军入驻杭州,追查宝盒劫案,这几天早把杭州折腾得天翻地覆,萧见日再忙,对此事也已如雷贯耳,如今吕承欢带大队人马突然造访,自难免引起他的猜疑。薛出晴与吕承欢同朝为官,比较熟悉,这时起身道:“吕步帅如此得闲,来喝萧大少爷的喜酒,想必那宝盒劫案有了眉目?”

吕承欢笑道:“这是自然,在杭州除了萧家,还有谁敢做这么大的案子?”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萧见日面色一凛,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萧家劫了‘九龙逆天宝盒’?”吕承欢也变色道:“不是怀疑,而是证据确凿!”萧见日在桌上猛的一拍,便要动怒,萧见月却快步走了进来,止住兄长道:“今日大哥新婚之喜,不宜大动干戈,凡事暂须忍耐。”然后转向吕承欢道:“吕步帅说证据确凿,便把证据拿出来吧,倘若不是无中生有,我兄弟二人自当伏法。”萧见日强忍怒气,恶狠狠的瞪着吕承欢,大声道:“不错,拿证据出来!”群雄也很想知道吕承欢究竟抓到了什么把柄,纷纷随声喝问:“对,证据在哪?”

在群雄震天价响的呼喝声中,任何人都难免要手足无措,吕承欢却似充耳不闻,环顾一眼,朗声道:“因为劫案发生在杭州湾,除了萧家,谁有这个本事和胆量?”

萧见日怒极反笑:“哈哈,这便是你的证据?吕承欢,今日萧某成亲,不想惹事生非,可并不是怕你,你若这般胡搅蛮缠,休怪我萧大不客气。”群雄均也感到他实在无理取闹,这个叫道:“是呀,这算哪门子证据?分明就是诬陷嘛。”那个又道:“做官的也不能这样欺负人!”他们这一嚷嚷,方可铭便坐不住了,毕竟他也是个为官的,群雄言外之意,正是指责官府仗势欺人,不讲道理。他起身道:“下官在杭州任知府多年,确信萧家两位少爷品行端正,安分守己,断不会做出这等大案,还望步帅明察。”

吕承欢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混江湖的,哪个不曾杀人放火,为非作歹?我有皇上手谕,只管抓差办案,但遇阻挠者,格杀勿论!”方可铭听了这话,冷汗立刻冒出额头,颓然坐了回去。

拜过天地,新娘子被扶入洞房,萧见日则穿着大红锦袍逐桌敬酒。前来道贺的英雄豪客实在不少,萧见日唯恐招呼不周,又让萧见月去外面照应,兄弟两个一内一外,分别忙活。萧见日提着酒壶,率先来到薛出晴面前,笑道:“萧大近日实在繁忙,冷落了薛太保,今日薛太保定要多喝几杯。”薛出晴也不推让,举杯一饮而尽,道:“大少爷的喜酒,当然要多喝。”正说着话,却见一名家丁飞跑进来,附在萧见日耳边低语几句,萧见日皱了皱眉,嘟哝道:“他来干什么?”放在酒壶道:“有请!”

不多时,只见一队军兵出现在门前,院中摆满了酒席,没有他们插脚的地方,便又退了出去,只为首那人大步流星的来到厅上,边走边道:“大少爷喜结良缘,吕某道贺来迟,还望恕罪。”

薛出晴打了个“哈哈”,寒喧道:“三小姐一向可好?”欧阳菲菲若有所思的道:“很好,有什么不好?”薛出晴一怔,道:“那也说得是,三小姐身出名门,丽质天生,怎会不好?却不知什么时候,也能喝上三小姐一杯喜酒?”欧阳菲菲抿嘴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薛出晴笑道:“三小姐一定还在等那个傻小子吧?”欧阳菲菲白了他一眼,反问道:“哪个傻小子?”薛出晴道:“叶天呀,他在西夏的事你听说没有?没准很快你便会见到他了。”

欧阳菲菲蛾眉一蹙,冷然望向薛出晴,道:“大喜的日子提他作甚?这个人我早已忘记了!他是死是活,是发达是落魄,一概与我无关。”关于叶天和欧阳菲菲的感情纠葛,薛出晴是从萧家兄弟口中得知的,故而不甚清楚,但此刻她说得这般决绝,足见当初叶天对她的伤害有多深。薛出晴给她一番抢白,遂不再作声。

吉时已届,凤冠霞帔、头罩红巾的新娘子娉婷而出,在欧阳诗诗的陪同下步入礼堂,一时间爆竹齐鸣,锣鼓喧天,喜庆的气氛立刻被推向了极致。欧阳菲菲痴望这一切,两腮不经意的泛起了红晕,旋即眼中泪光一闪,垂下头去。薛出晴只顾引颈观礼,倒未注意她这一变化。

“郡主?”张度山复又打量那少女一番,见她肌肤胜雪,目如清泉,顾盼之间,果有种清雅高贵的气质。不由问道:“请问姑娘是哪位郡主?”那少女淡淡一笑,道:“你不必管我是谁,我这里有件东西,张居士若能打开,我便待以贵宾之礼,而且还有不菲的酬劳,否则……”她没说否则怎样,美目中却已透出慑人的寒芒。

张度山对她的恫吓深感不满,但强敌在侧,他自忖在快剑堂内很难全身而退,这少女年岁轻轻,能让两大高手听命于她,郡主的身份倒无需怀疑,却不知她有什么东西让自己打开?若无关紧要,便帮她也无妨。想到这,抬头直视着那少女道:“郡主吩咐,张某怎敢不从,便尽力一试好了。”

那郡主大喜道:“张居士果然是个明白人。”她从座下取出个黄绫包裹,打了开来,露出一只扁平的盒子,走到张度山面前道:“便是此物。”张度山见那盒子乌黑发光,不知何物打造,看起来坚实无比,而且严丝合缝,并无开启之处。再一细看,盒子上面还雕着九条龙,形态各异,微微凸起,似乎能够扭动。张度山猛的想了起来,脱口叫道:“九龙逆天宝盒!”

薛出晴与众人敷衍几句,便像个闷葫芦似的坐在那里,为自己的事犯起愁来。那日他离开太湖仙岛,继续四处寻访,前几天才刚刚抵达杭州,不成想又赶上这场热闹,萧家上下都在为萧见日的婚礼忙得焦头烂额,他不好在这节骨眼上开口求助,毕竟娶妻是人生头等大事,只有等萧见日完婚之后,再与他兄弟两个寻些计较了。

这时欧阳诗诗牵着一名少女款款走来,薛出晴认出正是欧阳雨的掌上明珠欧阳菲菲,顿时想起叶天,心潮一阵涌动。欧阳诗诗将妹妹按坐在薛出晴旁边,道:“阿宝,你便坐这吧,就要拜天地了,我去看看新娘子。”欧阳菲菲点了点头,安静的目送着姐姐走向后面。比之两年前,她似乎稳重了许多,澄澈的眼中也多了种忧郁色彩。

张度山强忍着不吭一声,怒目而视,咬牙道:“你……你休想!”那郡主似乎没料到他如此强硬,微微一怔,遂又飞起一脚,将他另一条腿也踢断了。张度山虽痛彻心肺,却仍不肯示弱,索性转过头去,不发一言,只是他双颊早已汗珠密布,身体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想不到这位郡主貌似天人,心肠却毒如蛇蝎,举手投足间,便废了自己双腿。

她冷笑道:“小女以礼相待,张居士不肯领情,偏要自讨苦吃,莫非你真不怕死?”张度山瞪着血红的双眼,仿佛要把她吞了。那郡主等不到回应,气急败坏的道:“你想死,我便成全你!”倏的抬起玉掌,往张度山头顶拍下去。众人都以为她真要痛下杀手,哪知她手掌却只按到张度山头顶,便即凝住,想是仍寄望张度山回心转意,舍不得就这么将其打死。再看张度山眼睛一眨不眨,恨恨的盯着她,毫无惧色。那郡主呆立片刻,猛一顿足,道:“我们走!”

那郡主毫不惊奇,淡淡的道:“不错,杭州湾的劫案,张居士想必已经听说了,我就是要打开宝盒,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张度山心下飞速盘算:“薛出晴说宝盒中的密函关系到社稷安危,她身为郡主,却为何要与朝廷作对?不知她父亲是哪位亲王,竟要谋反不成?我便真能打开宝盒,他们也定会杀我灭口,左右一死,又何必助纣为虐?”当下变色道:“这东西我打不开。”

那郡主愠道:“你试也不试,便说打不开,分明没有诚意。”张度山抱拳道:“恕在下无能为力,郡主另寻高明吧,告辞。”他料得那郡主不会放行,一言甫毕,双爪齐抓向巧云,企图夺门而逃。哪知巧云虽为丫鬟,却也有些武功,游鱼般往旁边一滑,皓腕扬处,反扣张度山脉门。张度山一击不中,那和尚已从后面扑来,张度山只得转身相迎。那和尚双掌拍出,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内功修为竟相当了得。张度山扭身避开,右手食指划向那和尚手背,左爪抓他肩头。

张度山心念电转:“这姑娘的身份看起来竟比孙先河还要高些,不知什么来头,莫非是应孙先河之邀,合伙算计了叶天?”吃惊之余,猛听“砰”的一声,回头看时,但见房门紧闭,巧云堵在门前,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张度山何等聪明,立时明白过来,叹口气道:“巧云姑娘,你谎称叶天受困,把我骗进快剑堂,究竟为了什么?”巧云笑道:“如张居士所言,天底下没有你打不开的锁,我们郡主正是要借张居士这双妙手,开一把锁。”说着一指正面端坐的那名少女,“咯咯”而笑。

张度山本以为此间武功最强的是孙先河,岂知这和尚的武功更在孙先河之上,这一交手兔起鹘落,眨眼拆了十数招,一时难分胜负。那郡主心下不耐,向孙先河使了个眼色,孙先河心领神会,长剑一摆,从侧面攻来。张度山同时面对两大高手,登觉压力倍增,他这套爪法固然诡妙绝伦,但在狭小的室内遭两大高手夹击,如何施展得开?往往才腾起身形,便被那和尚的掌力或孙先河的剑气压制下去,这般捉襟见肘,焉能不败?

那和尚呼的一掌,猛击过来,张度山刚刚迫退孙先河,来不及变招应对,仓促间只得挥掌相迎。在内功修为上,张度山与那和尚相差就不是一点半点了,双掌甫一交接,张度山便觉一股雄浑的力道沿手臂直撞过来,自己的护体真气完全抵挡不住,胸口一闷,“哇”的喷出口鲜血。那和尚得理不让,接连又挥出两掌,张度山每接一掌,都退后一步,最后终于踉跄跌倒,面色一片惨白。

那和尚和孙先河双双跳开,却又唯恐他使诈,俱都提高了警惕,严加防范。那郡主捧着宝盒来到张度山面前,美目之中寒光闪闪,厉叱道:“打开它!”张度山“哼”了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郡主脸上怒气陡现,突然踢出一脚,便听“喀”地一声,竟将张度山一根腿骨生生踢断!

“啪!”窗户又被推开,张度山探头道:“叶天怎么了?”巧云抿嘴笑道:“没怎么,但若无人救他,很快他便会死在快剑堂了。”她见张度山焦急,反而卖起了关子。张度山追问道:“你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天陷在快剑堂了?”巧云抱胛道:“你不是不管吗?还问这问那的干什么?”张度山咽了口唾沫,只得赔礼道:“方才张某不明情由,冷落了姑娘,还望见谅。”巧云吃吃而笑,这才说道:“叶天被孙先河锁在密室之中,危在旦夕,我想普天之下,只有张居士能够救他,所以便冒昧寻来了。”

张度山毕竟沉稳老练,不动声色的道:“经过如何,请姑娘细细讲来。”巧云道:“我只是快剑堂的一名丫鬟,怎知孙先河用什么鬼主意算计了他?因久慕叶天侠名,不忍见其受害,所以冒死前来请你搭救,去是不去,那便与我无关了。”张度山寻思道:“孙先河诡计多端,对叶天又恨之入骨,如今落在他手上,自然凶险万分。”他来不及收拾东西,只从柜中翻出开锁的器具,揣入怀中,向巧云道:“我们走吧。”巧云欢声道:“张居士肯出手,叶大侠有救了。”

二人乘船渡过太湖,在鼋头渚登岸,然后雇了车马,匆匆赶往金陵。一路无事,次日晌午便到了快剑堂,巧云向门丁谎称张度山是自己的房叔,顺利带了进去。张度山随她穿过外堂,到得后面一间房前,巧云道:“张居士,密室就在这里面。”她推开门,却站到一旁,示意张度山先请。张度山料想密室便在其中,未曾多想,飘身入内,可是双足尚未落稳,便即发觉房中坐着三人,迎面是名貌美如仙的姑娘,而身为快剑堂堂主的孙先河竟陪在左首,右边椅上坐的却是名健壮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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