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刀裂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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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摇头道:“看透了吧?可现在她没有足够的银子为自己赎身,除非按照规矩破了相,那时留下来也无人稀罕,才能离开。”叶天道:“我进去瞧瞧。”分开众人,进房一看,墨丽和柳丛飞等人均在,蜂儿正坐在妆台前,镜中是一张梨花带雨般的小脸儿,倒也惹人怜惜。

墨丽淡漠的向他瞥了一眼,叶天打趣道:“别发火,你若允许我带蜂儿离开,我保证比兔子溜的还快。”

墨丽昨日驱赶叶天,虽是因为对叶天的蒙骗颇有怨气,更多的却是酒醉使然,早上醒来便即后悔,生怕他真的一走了之。偏偏她又是一副高傲性子,不肯低头,虽然听说叶天在炊烟楼烂醉了一夜,并未离开,也没有赶去向他赔话,哪成想叶天又来为蜂儿出头,而且扬言要带她一同离开快活林,这让墨丽大为恼火,当下冷笑道:“你凭什么带她走?”叶天道:“如果姑娘们都能像她一样,悬崖勒马,犹未为晚,那才是天下之大幸,你若肯成全于她,也算得一桩善举。”墨丽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决不能改。你或是回去求你的嫂嫂,拿出钱财来为她赎身,或是凭你的武功强行将她带走,除此之外,再无别路。”

柳丛飞道:“我只能让步于此,并没有强迫谁来赌。”叶天毅然道:“好,我跟你赌,却不知墨老板意下如何?”毕竟墨丽才是老板,仅凭柳丛飞一句话,还难以让他相信。

墨丽耸然动容,冷冷的向他望过来,为了一个妓、女,他竟承下这等荒唐的赌约,以叶天的为人,真的输了,必会依言自断手足,大好前程岂非毁于一旦?见叶天面色淡定,竟还笑吟吟的望着蜂儿,心下愈恼,一字一顿的道:“你可不要后悔!”撩了撩衣襟,率先坐了下去。

柳丛飞自以为阴谋得逞,大喜过望,问道:“你想赌什么?”叶天道:“还是赌骰子点数大小简单些,倘若你我点数相当,却又如何?”柳丛飞道:“点数相同便是平局,自然重来。”他不是赌圣,当然没有袁枯木那等气慨,叶天却也不以为意,点头道:“一言为定。”和柳丛飞相对而坐,墨丽向一名汉子道:“取两副骰子过来,由我来作见证,胜败各安天命,谁也不能反悔。”

那汉子飞奔而去,很快便捧了两副骰子回来,分别交给二人。从这一刻起,叶天耳畔便反复萦绕着华婷婷那一番话,“每颗骰子都有六面,每一面的点数均不相同,点数是一的那面只被挖了一个孔,而点数为六的那面却被挖了六个孔,每一面便有了轻重之别。此道高手可依据六面重量的不同,听出对方摇出的点数,然后再靠手腕的摇晃力度控制自己点数……”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自不会答应柳丛飞的无理要求,现在他最感激的大概便是袁枯木了,虽然并没有从他那里学到高明的赌技,但至少叶天已知道怎样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他假装检视筒内的骰子,悄悄将三个骰子均摆成六点,罩上竹筒。

柳丛飞得意的望着他,笑问:“准备好了吗?”叶天点点头:“开始吧。”两个人先后摇晃竹筒,屋子里一片死寂,众人的眼睛都盯着两只竹筒,门外的胭脂也瞪大了眼睛,扶门张望。蜂儿知道拦不住叶天,此时除了默默祷告,又能如何?

叶天一手摇动竹筒,另一手则按在桌面上,不知是紧张还是另有缘故,额头竟生出一种淡淡的热气。忽听他一声大喝:“开!”甩手将竹筒丢上半空,霍然起身,哈哈大笑道:“蜂儿,我们走。”

所有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的骰子上面,蜂儿更是屏住呼吸,冲到桌前,只见叶天的三枚骰子平平稳稳的躺在那里,正是最大的十八点!蜂儿紧紧抓住叶天胳膊,指甲几乎掐入他皮肉,激动得甚至忘了欢呼。

柳丛飞淡淡的道:“听天由命,双方都有机会,如果他真的在乎蜂儿,该不会连这点代价都不肯付出吧?”墨丽抗声道:“不行,我不同意!”柳丛飞叹了口气,向叶天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叶天笑道:“柳场主此言有些道理,未尝不可一试。”蜂儿惊道:“你疯了?这个赌局明显不公平,他为何不赌上一手一足?”她的心情也是复杂到了极点,愤怒、担心之外,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谁都知道,柳丛飞从未将叶天当过兄弟,尤其在叶天挫败萧见日后,柳丛飞更是对他既妒且恨,如今忽然替他说话,在场众人无不错愕莫名。正胡乱猜疑之际,柳丛飞又道:“当然,这只是个机会,叶兄弟,快活林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若坏了规矩,日后只怕不好管束,今天这个离开,明天那个从良,岂不把老本也赔个干净?”

叶天料他不会安什么好心,冷冷的道:“请直说吧。”柳丛飞面色一正,道:“你我二人赌一场,你若胜了,我们立刻放人,否则便请叶兄弟留下一手一足,永远不要再踏入快活林半步!”原来他用心如此歹毒,瞧着叶天和墨丽僵持不下,只怕墨丽心软应承了他,又怕当真动起手来,在叶天剑下确也讨不到便宜。而他经营大欢场多年,赌技娴熟,这提议分明是要废了叶天,让他生不如死!

众人惊呼尚未出口,墨丽已然反驳道:“岂有此理,怎能用这种方式决定蜂儿的去留!”

墨丽粉面微红,扭头瞧了一眼,见叶天正向自己望来,立刻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道:“大少爷别拿我取笑了。”脚步加快,匆匆进了炊烟楼。

柳丛飞被萧见日那话说得无地自容,尤其让叶天这条咸鱼翻身,一时妒恨交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不敢在李云开和萧见日面前发作,只得停了脚步,狠狠盯着叶天那背影,似乎要用怒火把他烧化一般。

几人进了个大房间,谦让一番,先后落座。墨丽知道李云开不饮酒,特意令人将她珍藏多年的好茶沏了一壶,虽然远不如李云开那般讲究,但茶香甚浓,芬芳四溢,一问才知是十年才结一次嫩芽的黄山毛峰。李云开喜不自胜,一再谢过墨丽,自斟自饮,未及开饭,已先喝了一壶。

叶天摇了摇头,即便沈玲珑同意,他也不会去动那笔不义之财,而同墨丽大打出手,那更加绝无可能。他看一眼蜂儿,再瞧一眼墨丽,在两个女人面前,他真的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思忖一阵,才哑着嗓子道:“这两条路都不是人走的,但是有人胆敢伤害她,那也不成,请你……请你再给我一条路。”

墨丽瞪着他道:“对不起,第三条路还没有给你铺好。”叶天为之气结,猛地扬头逼视向她。墨丽也不甘示弱,以冷厉的目光回视着他。却听柳丛飞道:“大家兄弟一场,何必为了个妓、女撕破脸?不如给他个机会,让他带蜂儿走吧。”

叶天听出是仙音妙坊的老鸨,在她喋喋不休的咒骂中,隐隐还夹着女孩子的啜泣声,不由心下好笑:“这种地方日夜不得清净,早日离开也好。”举步上了楼来,只见蜂儿的房门敞开着,几名汉子守在那里,时而向房内张望几眼,胭脂则秀眉深锁,在走廊反复徘徊,模样显得十分忧虑。叶天心念一动:“莫非蜂儿又出事了?”快步上前,一扯胭脂,问道:“蜂儿怎么了?”

胭脂一惊,见是叶天,登时舒了口气,低声道:“你来得正好,蜂儿养这几日,伤早好了,却死活不肯再接客,她不打算干了!柳场主要按规矩破她的相,这不,妈妈正劝她呢。”叶天原盼望蜂儿做个本份姑娘,她能幡然悔悟,从此远离风尘,自是再好不过,他心下甚喜,口中却道:“好端端的为何忽然不干了?”

不多时,蛇肉、鹿肉、野兔肉一盆盆端了上来,萧见日提起筷子逐一尝了尝,立刻赞不绝口。他才是真正的酒中恶鬼,无论走到哪里,最当急务便是品尝当地出产的酒味道如何,说来也怪,他这一生走南闯北,好酒也喝了不计其数,却偏偏没到过济南府,因此墨丽那些好酒他全不放在眼里,只要当地土产的黄酒。无奈之下,墨丽只得令人骑快马到城内买了两坛。除去李云开,三人推杯换盏,墨丽也不说话,只是酒到杯干,静静的听着三个男人高谈阔论,说到边城之事,她才略微动容,心道:“原来他还有这段过往经历,难怪昨日几个西北来的客人,隐约好像提到他的名字。”

不到一个时辰,两坛黄酒便被喝个一干二净,三人皆有醉意,萧见日摇摇晃晃的起身告辞,李云开谢过墨丽的款待,又嘱咐叶天早日回去照管生意,扶着萧见日去了。房内只剩下墨丽和叶天,两个人俱都面红似火,醉眼迷朦地瞪视着对方。半晌之后,叶天终于发问:“今日化解了一场风波,你却为何烦恼?”起初他见墨丽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便瞧出她心情不畅,只是碍于萧见日和李云开在场,未便询问。

众人哈哈大笑,墨丽吩咐手下把战场打扫干净,向众人道:“各位请随我到炊烟楼吃几杯酒,叶天终究杀了人,理应向大少爷赔个话,从此以后化敌为友,多多往来。”李云开拊掌赞道:“不错。”萧见日道:“还是墨老板想的周到,炊烟楼的蛇宴天下闻名,只是无缘品味,今日墨老板这一说,我口水也流了下来。”

当下墨丽引着李云开、萧见日、叶天、柳丛飞,一行五人出了仙音妙坊,往炊烟楼而来。萧见日一面与叶、李二人说笑,猛地瞥见柳丛飞,不禁面色一沉,斥道:“你跟来干什么?”向叶天道:“似这等贪生怕死的无义之徒,叶兄弟日后还要多加小心,倒不如墨老板一介女流,她才是拼了命的护着你,依我看,她对你很不一般啊。”说罢哈哈大笑,原来柳丛飞同墨丽的那几句耳语,也被他听个清清楚楚。

墨丽苦笑道:“你却也细心,送走了萧见日这煞星,你对快活林也没什么亏欠的了,恕我不再挽留,请吧。”叶天一怔,继而笑道:“你赶我走?”墨丽道:“我这小庙容不下大和尚,这些天,你骗得我好苦!”叶天醉醺醺的凑到她面前,笑道:“你嫌自己的庙小,为何不建一座大雷音寺给我住?那时开坛讲法,快活林没准又多了条取财之道。”墨丽霍然起身,冷冷的道:“你少跟我油嘴滑舌,别以为武功高便了不起,在快活林,没一个人敢骗我,你走吧,从这一刻起,我不想再看到你!”说罢踉踉跄跄的摔门而去。

叶天又气又苦,才知她是因为自己谎言欺骗而大发雌威,怔然半晌,一时酒劲上涌,胃里好像翻江倒海一般,急忙冲到墙角呕吐起来,直吐得腹中空空,才伏在桌上,竟这么睡了过去。几个伙计进来收拾碗筷,见他睡得死猪一般,便没打扰,由他糊里糊涂的睡了一夜。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叶天揉着胀痛的脑袋,记起昨日一场大醉,不禁哑然失笑。跌跌撞撞的下得楼来,心想墨丽已下了逐客令,他自也不能死皮赖脸的留在快活林,何况堂兄之死还有待查清,勾魂画师还需要他去寻找,自己的不白之冤也须得澄清,但临走之前,说什么也要向蜂儿、胭脂道个别才好。于是来到仙音妙坊,刚刚踏上楼梯,便听上面有人喝骂:“你做了这么多年妓、女,便一辈子都休想翻身,这时倒装成三贞九烈似的,当初又为何要入这行?”

李云开道:“萧过芝自己找死,又怪得谁来?小天,你把经过与萧兄说说,也好让他知道孰是孰非。”叶天应道:“好。”便将宋全如何欺负胭脂,自己如何误伤其命,萧过芝和那小姑娘如何乔装成卖艺人,在“唇齿飘香”刺杀于他,等等诸般细节一一讲述一遍,直听得萧见日连连点头,对叶天的义举赞不绝口。

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叫道:“休听他胡言,是他见财起意,杀了全儿,我也根本没有邀请萧先生刺杀他!”却是宋照心知大势已去,竟信口雌黄,胡搅蛮缠起来,却不想萧见日何等人物,岂能被他几句谎话所蒙蔽?

李云开目光一凛,利刃般射向了他,道:“萧过芝在我的酒店里动手,真相我最清楚!”宋照身子一颤,再不敢妄言。萧见日大声喝道:“你们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却跑到我老娘面前搬弄是非,险些害了我一世名声,还不快滚!”宋照对他惧怕已极,哪敢还口?话音一落,只见他蹭的蹿出仙音妙坊,仓皇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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