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记忆中的味道
季蕊知道生病的人一般精神都比较差，也会变得比较粘人，对他的眼神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感触。
“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应该饿了，先喝点粥吧。”
她将粥端到他的面前，示意他接过去。
她将桌子的四条腿伸展开来，稳稳地安置在顾明熙的面前，然后将粥搁在小桌子的中间。
“好了，就这样吧。”
季蕊拍了拍手，对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极了。
见顾明熙直看着粥发呆，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快吃，吃完粥再吃两片药，睡一觉，明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季蕊的声音让顾明熙回过神来，他抬眸看了一眼她，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低着头，季蕊没看到他眼中闪过的失落，以为他对这个粥产生了嫌疑才迟迟不动手，叹了口气，主动解释道：“放心吧，这粥不是我做的。我喊了外卖。”
顾明熙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刚想开口解释，却听到她自我解嘲的笑声，“你现在是病人呢，我就算有那个心，也不敢拿你来试验我的黑暗料理的。”
顾明熙哑然，心里却默默地想，只要你做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吃。
季蕊给他倒了杯放在小桌子上，顺便将他待会要吃的药放在水杯旁，然后抱着他汗湿换下的衣服走了出去。
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身影，顾明熙的心止不住地冒出幸福的泡泡。
他喜欢她围在自己身边转的感觉。
喝了粥之后，也许是胃暖了，他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丝红润。
季蕊将桌子和碗杯收拾好，扶着他躺平。
出去之前，她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姐姐……谢谢你，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因为生病的关系，顾明熙的声音带着鼻音，软软嚅嚅的，透着一分说不出的依恋。
“好好休息吧。”
季明熙回眸，朝他浅浅地笑着，然后关了灯离开了房间。
门在他的眼前轻轻地合上，他翻了个身，面朝着雪白的墙壁。
这套房子的隔音效果还不错，关上窗子，窗帘放下来，就几乎听不到外面下雨的声音了。
其实，顾明熙挺喜欢在下雨天睡觉的，总觉得滴滴答答的雨声，就像催眠曲一般，让人莫名地安心。
不过今天和以前不一样，顾明熙碾转反侧了好一会，也没能酝酿出半分的睡意。
或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了吧，他淡淡地思索着，然后轻轻地闭上眼，沉浸在这片静谧中。
不知过了多久，刻意放轻的开门声打破了昏暗中的寂静。
他听到有人走到床边，取走了他额头上的毛巾。仿佛是为了确定什么，一只柔软的微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停留了一会才挪开，然后换上一条冷毛巾重新敷上。
动作轻柔而细致。
顾明熙马上联想到了下午的梦，梦里的那只手，也是这么安抚着不安脆弱的自己。
季蕊换好了毛巾，正想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翻身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转身望去，顾明熙的脸正对着她，令她意外的是，他竟是醒着的。
“对不起，吵醒你了？”季蕊有些抱歉，声音放得格外的轻。
她背着夜灯，昏黄的灯照出她秀致的轮廓，她的嗓音如此美妙好听，撩得他的心痒痒的。
顾明熙觉得她真像雨神派来的天使，专门来勾人心魄的。
“姐姐，你真好。”
他的眼睛微微地弯了起来，眼底蕴含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深情。
因为光线昏暗，季蕊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隐约觉得他大概是感动了，便笑了起来，“要是真觉得我好，就快点康复，明天就开始给我做饭。”
“嗯。”他很快应了，“我会好起来的。”
顾明熙虽然是这么答应了，可是第二天，他却起迟了床。
当他看清桌面上闹钟显示的时间时，忽然记起今天季蕊是要去上班的，往常这个点，她该差不多要出门了。
想到这里，他一骨碌从爬起来，鞋子也顾不得穿，起身匆匆茫茫往厨房跑去。
进了厨房，他才发现里面有人正忙碌着。
季蕊正在试吃皮蛋瘦肉粥的咸淡，余光见到他突然冲出进的身影，诧异地抬头看向他。
看到他赤着脚呆望着自己，她不由轻皱眉头，“去穿鞋子。你的病还没好。”
顾明熙回过神来，默默地折回房里找鞋子穿。
他从房间重新走出来时，季蕊已经将粥端到了餐桌上。
“快过来吃早餐。”季蕊一边招呼他过来，一边粥盛到碗里。
顾明熙乖乖应了声好，依言坐了下来。
看着碗里稠的得像饭似的粥，顾明熙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过一丝恍惚。
季蕊见他迟迟不动，以为他在嫌弃自己的粥，没什么底气地说道：“我尝过了，还是能吃的。”
顾明熙轻轻地应了一声，低头舀了一勺粥。
“小心烫。”季蕊不放心地叮嘱了他一声。
顾明熙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正想送进嘴里时，无意间却见季蕊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神色紧张，似乎很期待自己的反应。
“姐姐，你也吃呀。”顾明熙有些不解。
季蕊点点头，搅拌了几下自己碗里的东西，眼睛还是偷瞄着他。
顾明熙低头尝了一口，神色微微一怔。
“怎么了？……是不是太咸了？”季蕊见状，赶紧问道。
顾明熙顿了顿，踌躇着回答：“不，刚好。”
只是有些焦糊。
季蕊半信半疑，她刚刚加盐的时候，是一点一点地往里面加的，就怕自己放多了。
她低头尝了一口，很快就明白顾明熙为什么会要斟酌着回答自己的话了。
她是试了味道，不过后面因为怕熬得不够，便多煮了一会，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反而煮糊了底。
“算了，还是不要吃了。”季蕊挫败地起身，想将他的碗收回来。
果然，她就不是做饭的料。
顾明熙却护着自己的碗，“不，我要吃。”
“不用了，我们另外喊外卖吧。”季蕊看了一眼他还有些发白的面色，声音闷闷地，“这么难吃的东西，还是倒掉吧。”
他才刚病好，要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顾明熙却摇了摇头，坚定地回答她，“不难吃……我觉得，很有妈妈的味道。”
季蕊第一次听到他主动提家人的事情，动作顿时停住了，“你妈妈？”
“是啊，我妈妈。”顾明熙的声音淡淡的，想起那个亲切开朗的妈妈，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妈妈跟她一样，爱做饭，却很不擅长，每次都能将东西烧糊。
季蕊这点和妈妈有点像，不过她比妈妈好一些，至少他能吃得下她做的。
小时候他不懂事，总是撒娇耍赖不肯吃妈妈做糊了的饭，妈妈拿他没办法，只好每天下班的时候，在外面给带了吃的回家。
时隔多年，忽然尝到了记忆中的味道，顾明熙禁不住地感概不已。
他即使现在想要吃妈妈做的饭，也只能在梦中追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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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记得家里有小桌子，我去给你找来。”
季蕊放下碗，飞快地跑出去，没多久，还真抱着一个腿脚可以收支的小桌子进来。
顾明熙闻言一愣，茫然地抬眼看向季蕊。
她的眼神很真挚，眼底透着担忧与关切，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顾明熙的脸微红，躲在被子里的脚趾蜷了蜷，刚想羞涩地说“好”，季蕊却忽然醒悟过来，顾明熙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她这么做似乎有欠妥当。
雨水打在飘窗的玻璃上，沿着水路滑下窗檐。
顾明熙动了下，虽然脑子还有些昏沉，但感觉没那么难受了，至少头已经不晕了。
他慢慢地起身坐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想动，他在坐了好一会，才勉强下床，跌跌撞撞地拉开门去了洗手间。
顾明熙慢慢地将视线移到了碗里，软软地抬起手，想将碗接过去。
季蕊见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力气不足将粥打泼了，不假思索地问了一句：“你要是不方便，我来喂你吧？”
幸好，烧退了。
顾明熙凝视着她的脸，眼里闪着微微的波光，几乎舍不得移开目光。
季蕊从门外端了一碗粥进来，却看到空无一人的。
她愣住了，下意识环顾房间四周，直到顾明熙从身后扶着门进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脆弱无助的时候，原来还是会渴望身边自己有个人，能这么心无旁骛地关心着自己。
顾明熙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了，外面已是全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下起了大雨。
既然有力气下床了，应该是好些了。
季蕊赶紧把粥放下，扶着他重新坐到，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
“怎么样？还是很难受吗？”她一边问着，一边抬起手背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
顾明熙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放心地病过一场了，无忧无虑的生活，对他来说，仿佛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梦中，不知是谁的手着自己，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温柔得让人想落泪。
迷迷糊糊间，他想到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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