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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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知道家父这么有名,其实还是兄台见多识广!”听到别人赞扬自己的父亲,楚寒心里也乐开了花。

“哪里哪里,我素来仰慕楚前辈,不知以后是否有机会拜访他。”梁翊真心实意地说道。

“这个难说,我都不一定能再见着我爹了。”被说到了心事,又想起刚才那位老先生的一番话,楚寒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安庆侯陆岩。我日夜兼程,希望早日进京求助于他。可是方淮这一路派了好多人来阻拦我,几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若不是我武功尚可,恐怕早就被那些杀手杀掉了。但是我不能放弃,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找到陆侯爷,让他救我爹一命。”

陆岩的父亲是大虞国的开国功勋,是赫赫有名的“平国公”。陆岩早年从军,因平定西北叛乱、讨伐北齐有功,位至镇西北大将军。他虽没有继承父亲的爵位,但也凭自己的军功封侯,陆氏一族在京城无比显赫。楚仲天原只是一名下级军官的后代,曾在陆岩麾下效力,因武功高强、骁勇善战,深得陆岩赏识。楚仲天回京后进了禁军,掌管东宫率府,也离不开陆岩的举荐。陆岩素来与金家交好,回京后,陆岩介绍楚仲天与金穹相识,二人志趣相投,相见恨晚,很快成为知己。

在壬子之乱以后,陆岩重病一场,病愈之后,便将手中兵权悉数交还,从此做起了富贵闲人。陆侯爷的长子陆功现在被封了平西将军,驻扎在河西,镇守大虞国的西北防线;次子陆勋幼时便被选进宫,曾受金穹将军指导,现在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也是殿前司的指挥使。若论武功,在王亲贵族子弟乃至整个京城里,都无人能成为其对手。不仅如此,他还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不少京城小姐为他熬到了大龄难嫁。当年京城的那场暴乱,让很多跟太子亲近的贵族销声匿迹,陆家却得以存活下来,并且依然家门鼎盛,不得不佩服陆侯爷的治家之道。

想起陆侯爷当年的明哲保身,梁翊不由得有几分担心:“这个陆侯爷一向韬光养晦,不愿出头,再说你们又多年未见,他会出手相助吗?”

楚寒叹了口气,说道:“我爹曾是他的部下,二人亦师亦友,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救我爹。我爹如今也老了,身体又不好,在那湿冷黑暗的牢里,他还能撑多久?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楚寒握紧了拳头,梁翊才看清他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他能想象楚寒这一路有多艰难。他想起当年那个没有一点主见、闯了祸就知道往自己身后躲的小胖子,如今却为了救父亲,冒着重重危险独身闯京城。他心中一痛,恨不能陪楚寒一起去,却又不能置小六的家人于不顾。所以他现在只快点儿救出小六的妻子,再杀了张德全,回去找庄主想想办法。

“你拳拳孝心,一定会感动上苍的。”梁翊只好这样劝慰他。想起他每次找弟妹都以失败告终,父母和庄主也是这样来劝他的。他也知道这话无用,但多多少少能让楚寒宽心一些。

“但愿如此,希望我爹能多忍耐几日。”楚寒悠悠地说,突然脚下的草窸窸窣窣地响,楚寒一惊,一下子抱住了梁翊的胳膊,惊呼道:“那是什么?”

梁翊素来很烦别人这样一惊一乍的,尤其烦别人跟他有什么肢体接触,除了小云冉。当云冉软软地趴在他身上喊他“小翊叔叔”的时候,他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送给他。若搁在平时,处于防御的本能,他早把楚寒扔出去了。但此时他只是微微一笑——刚才那个沉稳的楚寒虽好,但并不是他熟悉的楚寒,这个满脸惊恐的胆小鬼,才是他记忆中楚寒的模样。他小时候也常常这样捉弄楚寒,把他吓哭他才开心。梁翊捡起一根树枝,将草拨开,一看是一条小青蛇。梁翊沉着地将那条蛇挑了出去,笑道:“这春天来了,地里的蛇也该苏醒过来了。”

“原来只是一条蛇,吓了我一跳…其实,我真的挺大胆的。”楚寒擦了擦脸上的汗,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看了看西斜的太阳,起身说道:“我现在要上路了,但愿能早点儿赶到京城,早日搭救我爹。感谢兄台今日搭救之恩,今后一定回报。”

“不必客气,有缘还会再见的。”要跟楚寒分别了,久违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但梁翊也知道,此刻不能耽误楚寒,只能期待后会有期了。

“不知兄台是否方便透露姓名?即使不便透露,以后我也能认出你来。”

“我叫梁翊,字辅明。看样子我应该要虚长你两岁,以后你叫我一声梁大哥好了。”

“好,梁大哥!日后记得去越州找我,我用上好的美酒招待你。”楚寒笑着说道。他牵过马来,看了下行李,却不由得面露难色:“糟糕,盘缠好像都丢在茶棚了。”

“这个你拿去。”梁翊毫不犹豫地掏出一个钱袋子来,扔给楚寒,说道:“我今日出门匆忙,没多带钱,但这些足够你到京城了。到了京城,陆侯爷应该会再接济你的。”

“这不行!我都拿走了,梁大哥用什么?”楚寒赶紧推辞道。

“我在这达城内有朋友,今日我就去投靠了这朋友。这钱你放心使,不必多虑。在江湖行走,谁还没个着急的时候?”梁翊说着,却想起小时候楚伯母打趣的话“世安的宝贝都是跟世宁抢的,楚寒的宝贝都是跟世安抢的”,心下又有几分潸然。现如今楚寒这小子竟跟自己客气起来,梁翊反倒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那我用这个跟你换!”楚寒的话打断了梁翊的思绪,只见楚寒解下脖颈上的一个小挂坠,说道:“这块玉虽值不了多少钱,但这是我幼时好友所赠,还望梁大哥不要嫌弃。江湖茫茫,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只愿这块玉能装下这段小小往事,供梁大哥日后回忆。”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梁翊又皱了皱眉头,却不肯接那玉,他说:“这是你好朋友送你的东西,你自然要好好保管,不然下次见你那朋友,你可怎么交代?”

“我那位朋友早就不在人世了。不过不碍事,我家里有他好多东西呢。这块玉送给梁大哥这样的人,我那位朋友也会欣然赞成的。接住!后会有期!”

楚寒把玉扔到梁翊手里,梁翊接过,定睛一看,正是小时候他送给楚寒的玉。其实那玉并不名贵,但造型奇特,活像一匹奔跑的小马,男孩子带在身上很是别致,那还是哥哥送给他的。楚寒拿自己所配之玉跟他换,他都不想换。后来楚寒从马上跌了下来,躺在床上不能动,看着楚寒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他便忍痛把这块小玉佩送给了楚寒。这么多年了,楚寒一直把它带在身上,还精心地保存着,想到这里,梁翊心里一热,冲着楚寒的背影喊道:“楚寒!”

“嗯?”楚寒忽地回头,似乎对这亲昵的称呼十分意外。

“那个…你身上还有伤,你一定得小心。”梁翊怕自己再说下去会露馅儿,于是赶紧搪塞过去。

楚寒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他正要出发时,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隐隐可听见官兵策马的声音。梁翊一惊,心想似乎是官府的人追过来了。他急忙跟楚寒说:“楚兄弟,你快走,去京城找陆侯爷要紧!”

楚寒不顾伤口疼痛,利落地翻身下马,说道:“今日祸事都是因我而起,我怎能将梁大哥一人扔在这里,自己去逃命呢?”

梁翊急了:“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你不救你爹了?”

“今日若不是梁大哥出手相救,我早就被直指司的人杀了。现在如果我一人北上,让梁大哥置身危险之中,我岂不是太自私了?我不能做这些不义之事。”楚寒一边说,一边把剑拔了出来,说道:“咱们两个人,总强过你一个人硬撑!”

“你这个傻蛋!”

梁翊无奈地脱口而出,两个人都愣在原地。马蹄声越来越近,梁翊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他从马背上扯下自己的行李,扔给楚寒,然后扯下自己那件破破烂烂的外套,随便往马背上一绑。接着调转马头,狠狠地扯下一撮马鬃,马翘起前蹄,凄楚地嘶鸣一声,然后拔腿向西跑去。楚寒还没回过神来,只见梁翊又牵过他的马,从怀里摸出“清风”,刺了马屁股一下,马也惨叫着向西绝尘而去。梁翊回头一看,东边隐隐地看到了官兵的旗帜了,他拉起已经看呆了的楚寒,跳到刚才那块岩石下面,死死地屏住呼吸。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楚寒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梁翊给他使了一个颜色,示意他别怕。军官勒住了马,马蹄声戛然而止,问手下士兵:“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两个人影从这里闪过?”

“小的眼拙,没看见。不过好像听到了马叫声。”一个士兵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军官轻哼了一声,翻身下马。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因为伤口疼痛,楚寒开始冒冷汗,突然腿一哆嗦,枯叶“刷拉”一声,周围一片死寂。

“谁?”军官警觉地朝他们藏身的地方走来。

梁翊依旧死死握住手里的清风,随时准备反抗。楚寒内心懊悔不已,突然发现刚才梁翊扔出去的那条小蛇就在右手边,他也顾不上害怕了,用指甲割了小蛇尾巴一下,小蛇立马回头对楚寒吐信子,楚寒迅速地抽回手,小蛇悻悻地回过头,向前爬去,引得枯叶一片轻微的“唰唰”声。

“原来是条蛇!”军官如释重负地说,梁翊和楚寒也松了口气。但一听军官的脚步还是朝这边走来,二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王大人,您过来看,这边好像有马蹄印,好像还有几滴血。”一个士兵惊叫道。

“想必是听到咱们的马蹄声,急着逃跑,所以伤口裂开了吧!”王捕头若有所思地说。梁翊长长出了一口气,心想他们总算上钩了。

“张春,你带着两个弟兄在这儿守着,我带着其他人往西边追。听说那两个匪徒身手十分了得,你们不要跟他们硬拼,如果发现可疑的人,就悄悄跟着他们好了。”

“小的明白了。”那个叫张春的人说道。

听到王大人带着众人走远了,梁、楚二人才爬起来。本想跟那几个人打一场,然后再逃来着,结果起来一看,那三个人竟然都靠在树上打盹。楚寒给梁翊使了个眼神,示意就这样静悄悄地走。梁翊摇摇头,拉上衣领捂住脸,然后轻轻走过去,一人给了一掌,三个人都乖乖地晕过去了。梁翊解开两匹马,对楚寒说:“楚兄弟,快点上马!”

楚寒暗暗佩服梁翊的果敢缜密,也来不及多说话,纵身一跃,就跳上了马背。二人又奔了半天,直到看到一个小驿馆,梁翊才让楚寒下马,说这两匹马是官家的,不知会不会让见多识广的店家看出来,还是别骑的好。楚寒现在完全对梁翊言听计从,于是二人看着马跑远了,才到驿馆投宿。楚寒跟店家说,自己的马日夜兼程,在路上累死了,问店家有没有途径弄到一匹马来。店家正好有一匹马,平时也不怎么骑,就十两银子卖给了楚寒。梁翊见楚寒已经无碍,便要起身回达城。楚寒哪里肯让梁翊一个人走,执意要跟梁翊同生死,而且他还有很多事情要问梁翊。梁翊被他问得焦头烂额,趁楚寒转身的功夫,他利落地给了楚寒一巴掌。把楚寒拍晕之后,用自己的一块小玉佩结了账,朝达城走去。

第二天一早,楚寒揉着发痛的脑袋坐了起来,看到梁翊留的一张纸条:

江湖虽远,日后必见。珍重!

梁翊苍劲有力的字印在楚寒脑海里,他默默把纸条收好,然后牵过店家的马,一路朝北而去。

“我知道,这京城并不好闯,可是我想到有一个人,只要我去找他,他一定能救我爹的。”

“谁?”

“你娘已经不在了?”梁翊心一沉,声音也低了下来。

“嗯,越州湿热,我娘又体弱,到越州没多久就染上了肺疾,一病不起。当时我家实在无力医治,我娘很快就去了…我娘走后,我爹也一直未娶。这么多年,都是我和我爹两个人相依为命,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救我爹。”楚寒有些伤感地说。

一想到温柔可人的楚伯母凄惨离世,梁翊更加心痛,一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皱着眉头说:“原来楚兄弟如此孤苦无依…只是要救令尊,这京城上上下下都需打点,恐怕是比地方更难啊!”

梁翊一听他这样说,心都快跳出来了,不过一想到楚家的遭遇,他不由得一阵愧疚。他继续问道:“你的武功可是跟令尊所学?刚才看你身手,绝非普通人所教。”

“你怎么知道?”楚寒奇怪地问。

“哦…就是随便问问。”梁翊仔细地将伤口包扎好,支支吾吾地说。

“为何?”梁翊也跟着紧张起来。

“实不相瞒,我此次上京,就是为了救家父一命。你也知道,越州天高皇帝远,那安澜太守方淮是越王的岳父,他又与各级地方官互相勾结,十分嚣张霸道。我爹素来耿直,从不屑与他交往。对于他的恶行,爹已经几番上奏朝廷,但每次奏折都是落入方淮手里,所以朝廷对这个方淮的恶行一无所知。尤其近来夜秦又频频侵犯越州领地,我爹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他只能三分五次写信给越王,希望自己能披挂上阵,打击夜秦的气焰。无奈方淮行踪诡异,又怕我爹一战成名,再被朝廷重用,所以一直各种阻拦,还想方设法陷害我爹。无奈我爹一不贪,二不懒,除了喜欢结交一些江湖人士,再无其他把柄可抓。可就这一点,便被他利用,说我爹与游侠串通一气,违背朝廷旨意。他们又模仿我爹笔迹,写了一些抨击朝廷的文章,言辞间不忘提及京城旧事。他们把这些文章藏在我爹的书房里,后来又被他们搜了出来,我爹就被关进大牢了…这几项罪名加起来,我爹就是不判死刑,也得关一辈子了。我爹担心方淮他们对我不利,想方设法让我离开越州。但我娘早逝,家中剩下我和我爹了,我怎能扔下爹一人不管?我无处伸冤,又无力劫狱,只好上京去求助。”楚寒说道。

梁翊确定他是楚寒之后,一直在克制心里的狂喜,但他又有些怀疑:这个眉清目秀、身材颀长的青年,哪里还有半点小胖墩笨拙的影子?而且,那个胆小憨厚的楚寒,何时出落得如此沉稳成熟?只有那双眼睛,还像小时候一般清澈明亮,瑕疵不染,好像世事艰难、家道中落,并未给他带来一丝阴霾。

“楚前辈的名号有哪个江湖人不知?当年在京城,楚将军的正直之名就闻名天下;后来虽遭排挤,一身武功无用武之地,但一直以侠义之名闻名江湖;他素来与金将军交好,当年也是一心一意地保护太子,才会遭此劫难,这些又有谁人不知?”梁翊努力装作轻描淡写,打消了楚寒的疑惑。虽然他相信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楚寒,多想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的世安哥,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但他还是压制住了。庄主教给他的,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自己以前的名字,万一别人有意还是无意地说出自己的旧名,又恰好被官府得知,又要引来无穷的祸患。所以他只是想再等一等,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他。

“哦…家父原是率府统领,掌管东宫守卫。他的武学造诣不敢说天下第一,但绝对是一个以一当百的好汉。因为我是家中独子,所以父亲对我的武功极为上心。自我习武以来,一直都是父亲手把手地教;后来他还让他的挚友教我骑射,可惜学的时间不长,技艺并无多少长进。”楚寒的脸上恢复了点血色,他沉浸在回忆里,望着远山出神。

“令尊可是名震天下的‘剑圣’楚仲天?令尊的挚友,可是号称‘铁弩’的神箭手金穹?”梁翊重新打量了楚寒一番,差点脱口而出“你不是个小胖墩么?!”

“你的官话说得这么好,莫非是在京城呆过?”梁翊继续旁敲侧击。

“幼时在京城生活过,后来家里突遭变故,我们一家都流落到了越州,一晃十四年了。”

“是啊,不过你怎么了解家父?”楚寒疑惑地问。

梁翊越听越激动,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眼前这个俊秀青年,便是他许久不见的童年玩伴。时间飞逝,若不是今天偶遇,他都忘记了他还有楚寒这个朋友。

楚寒比自己小两岁,因为是在大寒那天出生的,楚伯伯便给他取名叫楚寒。楚伯伯中年得子,楚家上上下下对楚寒溺爱得不得了,府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楚寒的,因此楚寒小时候就被楚伯母给喂成了个小胖墩。因为自小备受宠爱,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楚寒一直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十分单纯好骗,小时候经常上自己的当。楚家虽溺爱楚寒,但家规严苛,楚伯父又对他要求甚高,所以楚寒还是很有分寸的。

幸好马就拴在后院,二人飞身上马,向楚寒所说的树林奔去。奔波半日,总算来到树林,官兵也被远远甩在身后了。楚寒这时才看到了自己的伤口,尽管刚才自己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但鲜血还是把左边的衣服全给染透了,楚寒疼得皱起了眉头。梁翊身上一般都带着少量的刀伤药,他找了个隐蔽山坡,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细心地把药涂到楚寒的伤口上。上完药后,梁翊又扯下自己衣袖的一角,给楚寒包扎伤口。楚寒心下感动,说道:“若我有你这样的兄长,也不至于如此无助了!”

梁翊惦记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于是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是家中独子?”

“是的,我是三代单传。”楚寒咧嘴一笑,似乎已经将刚才的腥风血雨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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