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之殇

陈妮儿神情的冷漠和态度的严肃，让郑惊人感到既非常失望，又非常失落。他呆呆地站立在那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陈妮儿也没有再理会他，径直朝着雕刻着郑一鸣石像的那个地方，信步走去了。

在吃饭、闲聊的时候，郑氏老祖始终显得很欣慰，也很轻松。可是当陈妮儿走后，她那颗智慧惊人的头颅，又高速地运转起来了。现在的她，就正陷入了一种巨大的矛盾之中。这种矛盾，又一次把她推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让她实在难以做出诀择。

对郑一鸣和那头牛奇异的死，族人们感到很奇异，可郑氏老祖却感到，这一丝一毫也不奇异。这正是她所曾料想过的那两项重大决定全输结局的开端。

借着还明媚着的月光，她看到，原来那刺痛着她的，竟然是一根粗大的针头！而那根针，却深深地钉入在了郑一鸣石刻的右腿上。

她感到十分震惊，却又百思难得其解。这郑一鸣的石刻右腿上，怎么会有一根这样的针呢？又是谁，把这根针钉在了他的大腿上呢？

带着这种疑惑，她又来到了那头牛的泥像前，当她抚摸到牛的右后腿时，她的手，也同样感受到了一种尖锐的刺痛！

她发现，在那儿，也有一根针，深深地扎进了牛的肌肉里。那根针的针头，也和郑一鸣腿上的那根针头一样地粗大，也一样地又十分地不显眼。她想拔出那根针来，但是那根针，却似乎已经与牛的肌体融为了一体，她实在是拔不出来。

带着一种巨大的惊疑，她无奈地回到了郑一鸣的家中，当然，现在也是她的家中。郑一鸣的两个儿子已经熟睡了。郑夫人还坐在那盏豆油灯下，一边为孩子缝着新衣，一边在等着她回来。

她本想和这位知心的姐姐说说她的发现，可是，当她看到郑夫人不知是哭红，或者是熬红的眼睛时，她没忍心说出来。她默默地坐在了郑夫人的身边，用双手搂住了她的肩，心疼地说道：姐姐，夜深了，明天再缝吧。

郑夫人看着陈妮儿红红的眼睛，点了点头，收拾起了针线。在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之后，她们就吹灯睡下了。

他看得那样的专注，那样的痴迷。她知道，一种美好的感情，正充溢在他的心里，让他幸福，让他陶醉。她的心，也跟着陶醉起来了。

她紧紧地依偎着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就在她仿佛听到了他的心跳，听到了他的血液的流淌声时，她的手指，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尖锐的刺痛。她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她双手捂着脸，禁不住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陈妮儿一来到郑一鸣的雕刻前，她的心又十分地沉重起来了。一阵她根本难以承受的巨大悲痛，霎时涌上了她的心头。可她却并没有流出泪来，她只是把自己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了郑一鸣那高大冰冷的石刻上。

不知不觉中，郑一鸣有些冰凉的石刻的身体，在饱吸了她的体温之后，变得暖和起来了。她感觉着他们又正相依相偎着，坐在那道山梁子上，一起在看着天边的那轮夕阳。

可是虽然如此，今晚的这餐晚饭，她们都吃得相当地艰涩。特别是那陈妮儿，饭菜在嘴巴里嚼着，可那泪花，却总在眼眶里打着转。可为了不影响了郑氏老祖，她一边还得假装着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还得强装起笑脸，不时给郑氏老祖夹菜、添汤。

郑氏老祖眯缝着眼睛看着她，说：妮儿，看着你如此孝顺娘，娘这心里呀，又心疼你起来了。那天，你不该不听娘的话，执意着要去为郑一鸣送葬呀！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娘应该为你另找一个人家……

郑氏老祖的话还没说完，陈妮儿就涨红了脸，嘟起了嘴。她嗔怪着说道：娘，您看您，我这才刚做了您几天的女儿呀，您就讨厌起我来了，烦起我来了？还想早一点把我撵走呢，哼，我偏就不走了，我要侍奉您一辈子！

现在的关键是，在刚刚才痛失了自己英雄的长子之后，她又该如何来处置自己的这个表面英武、实则却是阴险狠毒之极的二儿子呢？这确实是一个令她两难的处置。

在她的头脑中，也曾不止一次地闪现出了一个“杀”字。但是，这个字，又总是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强烈的寒意：自己的三个儿子，已经去了其一，难道，真的还该再去其二吗？

此时，金桂树上的花香，正被夜风吹得摇摇曳曳，如丝如缕。陈妮儿刚尽情深吸了一口气，郑惊人却不知从什么地方，鬼魅一般地冒了出来，他惊喜地叫道：陈妮儿！

陈妮儿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待郑惊人走到跟前时，她沉下脸来，严肃地说道：郑大头领，你不应该叫我陈妮儿，我可是你的大嫂！

郑氏老祖听后，表面上欣慰地笑了，可她的心里，却苦着呢。但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长气：多好的姑娘呀！可是，老天却对她如此地不公。

吃过晚饭，她们又闲聊了很大一阵子，彼此间所说的，都是些想让对方宽心的话。就在那轮八月中秋的月亮，已经当顶时，郑氏老祖说道：妮儿，陪了一整天我这个孤老婆子，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在郑夫人离去之后，郑氏老祖对陈妮儿说道：妮儿，你一鸣大哥他走了快一个月了，一定很饿了，今晚，我们母女俩就陪着他饱饱地吃上一顿吧。

陈妮儿含泪点头道：娘，女儿听您的。

陈妮儿却撒起了娇来：娘，今晚就让我陪着你睡吧。

郑氏老祖却坚决地摆了摆手，说道：听话，我的女儿。今天是中秋节，团圆的日子，你就代我去郑氏祠堂边，看看你大哥吧。难道，你不想他？

陈妮儿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在与郑氏老祖相拥相抱之后，告辞了郑氏老祖，走出那个郑氏小祠堂时。

晚饭时分，郑氏老祖特意留下了陈妮儿，今晚，她们母女俩要共进一次晚餐。

就在太阳快要落山的那个时刻，郑夫人亲自送来了饭菜。当她看到郑一鸣的那副空碗筷时，她用眼神请示着郑氏老祖：要悄悄撤去它们吗？

郑氏老祖却朗声说道：不撤！今晚，我就是让他看着、陪着我们母女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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