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盛大的李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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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把横穿过公路的水渠天桥拆掉,在上面搭建起一个临时的草棚,这可以满足那些远道而来的城里人的怀古心理,还是显得很有创意的;安排两个肥胖的男人,穿着古戏剧中武将的服装,分别拿着做道具用的古人的长矛大刀,站在草棚下,既突出了远古的氛围,又让人免费拍照,比起被拆毁的水渠天桥来,也基本上是得大于失的。

但是,选人不当。因为,他们除了肚子像武将,其他没有一处像。况且,他们还不时接过游客们递过的现代香烟,叼在嘴上,更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穿越的感觉。

在将到未到的地方,村社干部特意安排了几个老得让人看起来有些可怜的农民,在此时还很凉的冬水田里耕地,以此来显示出花美春早、春早人勤,寓意美好。但没有让老农的头上戴着用李花枝条扎成的花圈,却让他们戴着已经不合时宜了的斗笠,这是美中不足。

我们可以涂鸦英雄,难道也可以美化恶魔?我们可以忘记历史,难道也可以篡改历史?我们可以忘记了大饥荒,难道也可以忘记了当年百万川人的大劫难吗?难道就因为,当年那些惨死在张献忠屠刀之下的川人,是彼川人,而不是此川人了?

它们把大地装点得一片圣洁,似白云落山涧,又似春风化瑞雪。再配以从埋在地下的音箱里,如幽灵般飘飞出来的乐曲,真使人顿生出一种如真亦如幻,疑似在天上、更是在人间的美伦美奂的感觉来。它们使得我们美丽的山寨,也灵性起来了,也跟着如痴如醉、如神似仙了。

没有忘了把观赏李花和游览我们的山寨结合起来,是这次李花节最令我满意的亮点,也是令我最感伤痛的最大的败笔。在山寨上搭棚建屋、搭亭修庙,以此来抓住商机、招揽顾客,这是完全正确的,也是非常必要的,那些游客既然愿来,他们的腰包是不掏白不掏。

但在上山寨的路上,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似的,沿途布列着当年张献忠的“兵丁”,而且还把那个虽然只有一个空壳、却假塑了金身的“张献忠”,当作英雄一样地供奉在临时搭建的假庙***人拍照,叫人喝彩,受人景仰,让人膜拜,这不知道是谁的馊主意,也不管他是出于如何的动机,我觉得,无需包公断案,其罪都是当诛的!

在离我们镇还有一里路的那个岔路口子上,我们的派出所,也全员出动了。但是,他们没有能够担当主角。他们只能配合着那些身高马大,穿着黑制服,胸前佩戴着步话机,手里拿了黑色警棍的特警们,拉起了一道松松垮垮的警戒线,拦截着那些想直接开往景点的车辆。他们要把这些如蝗虫一样涌来的车辆,疏散到通往邻县的那条公路边上,或者是开到离这里不远的学校里的操场上去停放。

特警队员们高大威猛,一脸严肃。对每一辆不愿分道,而是想直接前往景区的车辆,他们都仿佛如临大敌。但他们也并不是完全不讲人情、不通人性地要拦截下每一辆想直接到达景区的车辆。从驾驭室里伸出的人头,只要他们的三言两语,能说得他们脸露微笑,或者让他们更加肃然起敬,只要他们一个简单的手势,警戒线掉地,车辆就继续前行。

那些从车上下来的人们,马上就汇聚起了也如蝗虫迁徙一样的七彩人流,纷纷回到了岔道口。这时,有一位并不高大威猛的警员,在大声喊道:别慌,别急,慢慢走。在镇政府的前面,有专门组织的车辆,会直接载着你们去目的地的。

还有就是,所选的牛,也太小。它们的头角上,也应该戴上用李花枝扎成的花圈,以突出李花节的主题。

相比起来,李花就真实多了,也真诚多了。它们迎春绽放却不娇情,芳香四溢却清丽淡雅,繁密却不显拥挤。它们集朵成簇,集簇成枝,集枝成树,最后集树成林成片。

走出街道,再步行半小时后,就来到了举办李花节的那条龙井沟了。应该说,镇政府对这次的李花节的打造,还是颇费了一些心思的,给我的感觉,它是整体上成功,又是整体上失败的。

在步行去龙井沟的公路两旁,那些三角形状、四边形状的红绿蓝黄的彩旗,是应该飘扬的。白旗、黑旗不适合这种氛围,他们也考虑到了。用酱色镶边的方形旌旗,来表达出主办地人们的热情好客,并部分表达出李花节的主题,也基本无可挑剔。

但是,他的喊话,除了带给人们短暂的欣慰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因为在公路上,那些有如朝圣一般的善男信女们,早已汇聚起了一条长长的、洪大的人流。那些大巴车们,早就让位了,它们万般无奈地停靠在了路边的空地上。

我随着人流,来到镇政府前,那里也拉了一道只有象征意义、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警戒线。我们村从前的书记“亮麻子”坐在一张方桌前,他的神情,就像铺在他面前的那张旧桌子上的白布一样庄严。他脸上的麻子粒粒可见,他在分发着李花景点的游观图。

那些平常在高速公路上,时速能达到两百码的高档轿车,现在也只能做起年代古远的甲壳虫了。它们在公路上像蚂蚁一样,缓慢地爬行着。它们屁股上的红灯亮得比猴子的屁股还红,焦躁的喇叭声响,不停地催促着前面的车辆。

在分道口子那里,邻镇的派出所全员出动。他们手挥口喊,不时还骂骂咧咧,指挥着分流后的车辆。

亮麻子后来就荣升为了公社的治安员。按照年龄,他现在早已经退休了。但是,他还在坚持发挥着余热。已经不是治安员了的他,依然还穿着治安员的黑制服。

我当时就猜想到了,他不是在发挥余热,他是在恋权。他是舍不得脱下了他的那身已经很陈旧了的制服。因为在他看来,它却依然还象征着权威。

亮麻子是我的郑氏本家,但我却从不拿他当郑氏族人,我觉得他应该是个杂种才好。亮麻子看到我时,阴沉着脸,没打招呼。我也没去要那劳什子游观图,也不向他打招呼。这当然不是因为我的小家子气了,是因为,在小说的后面,我还要写到他的一些事儿。我是怕打了招呼,以后再写到他时,就抹不过情面了。

四十多年后,在山寨西面和北面的那条叫着“龙井沟”的深沟里,以及深沟两面呈梯田状缓缓升起的沟坡上,万株李树成林成片,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李子园。仲春的二月,也是李花盛开的时节,镇政府在那里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李花节”。

镇政府一面投巨资修路搭桥,一面通过纸媒、视媒大肆宣传,引得远在千里之外的我,和那些远在几十公里、几百公里之外的重庆人云南人贵州人等,也都按捺不住被媒体宣传所吊起来的胃口,专门驱车前来观看。

强大的媒体宣传所产生的轰动效应,是显而易见的。从县城出来分道之后,在前往镇上的那条虽然已经被水泥硬化、但却仅能容得下两车并行的狭窄的乡镇公路上,红红绿绿,黑黑白白,挂着各地牌照的各式小车,汇成了有如蝗虫迁徙一样的彩色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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