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之殇

陈黑塔搓了搓他那双长茧的大手，不以为意地答道：从明天起，路好走多了，就让族人们把自己的饭，再煮稀点吧。

郑范氏点了点头，幽幽地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先防备着一些，后来才少些忧患吧。但愿苍天有眼，多给我们一些大晴天。只是，药品一定得保管好。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说不定又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伤病呢。

陈黑塔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您放心。我着三虎亲自保管，保证不会出差池的。只是，又得多多地辛苦您的三个公子了，他们一路开路搭桥，都是苦活儿哟。

一只蚕蜕掉落在帐篷顶上，它所发出的“叭”的一声脆响，把陈氏头领从天上拉回到了人间。他惊奇地发现，自迁徙以来，他那个一直没有硬过的东西，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硬起来了。它顶得他腹下的裤布十分地不满。

他这才猛然想起，自从这场大迁徙开始以后，都有好些个天没做那事儿了。蛰伏在他心里很久了的那种男人的欲望，就像是刚刚才冬眠中苏醒过来了的蛇，催促着他收起了烟斗，快步流星地走进了帐篷。

月亮刚飘出了他头顶上的树叶儿，正位于他的正前方。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月亮的的脸盘，显得十分的清丽明媚，陈氏头领十分清楚地看到了月宫中的吴刚和嫦娥。

他看到，吴刚坐在那棵桂花树下，他今晚没打草鞋。嫦娥捧了一杯芳香四溢的美酒，正跪在他的面前。他看到今晚的嫦娥穿了一件很薄的纱，在眨巴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之后，他又觉着那嫦娥似乎根本就没有穿纱。她娇美的身形毕露，风情万种十分性感。

他定定地看着嫦娥那半个没有被后背遮住的奶。他猜想着，此时已经发情了的嫦娥，她的脸一定是十分的娇艳，她的嘴唇也一定是非常的鲜红。他不由想到，这个风骚的仙女，今晚一定在那杯酒中下了春/药。

皎洁的月光，早早地就洒向了大地。它犹如一帘清澈得有些泛绿的瀑布，冲走了人走马踏之后的大地上的累累伤痕，也荡涤去了正走在这场生死之旅中的两族人马自背井离乡以来的身上的污秽伤痛，和内心里的悲凄惊恐。

他们感觉到，今晚自己的身子，就只剩下了一层轻松的躯壳。甚至就连那些正在反刍着的马，也仿佛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马，而是已经变成了一只只水鸟，正安静怡适地在平静的湖面上随波逐流着呢。

但是，早早来临的夜晚，还是让两氏的氏族成员们早早地睡了。而担负着两氏族人重大干系的两位头领，却并没有睡。此时，他们才刚刚巡视完各自族人的帐篷，并就迁徙途中所遇到的一些问题，做着简短的商议。这是两族人马自在途中汇合以后，他们每晚都必须得做的工作。

郑范氏只摆了摆手，他们之间的这一次简短的商议就结束了。随后，他们便各自坐在了自己家人的帐篷之外，郑范氏在编织着草鞋，陈氏头领在抽着旱烟。

一袋旱烟抽完，陈氏头领也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但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倦意。他一边在自己粗大长茧的大脚板上瞌着烟斗，一边看了一眼天上的那轮月亮。

今晚他们所商议的话题，并不那么重要。因为有今晚的这个月明之夜，他们知道，未来几天的路，要好走得多了。不过，陈氏头领还是不满的哝咕了一句：唉，这四川的路，真是难走呀！

郑范氏却没有接过他的话语，她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未来的路，还得走多久？粮食够吃吗？所带的药品够用吗？

在大迁徙之前，虽说他们都同居湖广，但是，湖广本来就地域广大。再加上，在那个交通闭塞、讯息全靠人口传播的年代里，哪怕只是相距十里、百里的空间阻隔，也可能就是永远的阻隔了。所以，他们是素不相识的。

当初，他们带领着各自的人马，也是从各自的村落，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出发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两支人马就自动地汇合在一起了。

在经历了连续十几日也一直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以后，这可是他们所迎来的一个十分难得的月明之夜。两氏族人都不由得仰起了自己的头，两个氏族头领也不由得都仰起了自己的头。

他们忘记连日来的疲劳。他们阴晦了多日的心，也豁然开朗起来了。他们看到，那轮高挂在湛蓝的天空中的有些金黄的圆月，很有几分像八月中秋的那轮月亮。他们还看到，今晚的这圈地平线，也很像是他们在湖广时所曾看到过的那圈地平线。

在汇合之前的迁徙途中，虽然他们也被裹挟在了这场盛大的迁徙洪流之中，但是，他们总觉着自己是在举目无亲、孤独无伴地盲从着迁徙大军的脚步，就像是风在吹着水中的浮萍。当然，他们不是风，他们只能是水中的浮萍了。

说来也怪，途中的汇合，不光让他们，也让他们的家族成员们都有了一种他乡遇亲人的温暖感。从此，族人们相扶相担，相持相助，一路上大家都相互照应着；他们的头领也是遇事议事，需计问计，一族之事就是两族共同之事了。现在，这早已成为了习惯。

也正是在这以后，他们才感到大迁徙不再孤独，不再是盲从。他们都有了自己的主心骨，有了可以相互信任、又相互依赖的伴侣——这当然只是责任方面的，完全与感情无关——不过，这种感觉，陈氏首领和陈氏族人倒是更加鲜明、更加强烈一些。

（1）简短的商议

一波连着一波的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掠过一波连着一波的茅草的草尖，像波澜起伏着的壮阔的浪涛一样，恶狠狠地碰撞着那条并不遥远的地平线。同时，那条冷酷无情的地平线，又恶狠狠地把它们都反弹了回来。

就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之中，郑范氏和陈黑塔的思绪却穿越过了那圈有些虚假的地平线。紧接着，他们的身子，也短暂地丢下了他们各自身后的那一大堆家族成员，去追寻着他们各自的思绪，也一道穿越过了那道地平线。他们的思绪在前，他们的身子紧跟其后，一起来到了大迁徙途中的那个月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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