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战袍

“啊……”白美娜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起来劳军的学生，一路上也都非常熟悉了，互相之间建立起很深厚的友谊，一听到庄健说到会缺胳膊少腿，甚至会死掉，她的整个心都揪起来了。

“你们都知道？这可没有那些浪漫的英雄情节，只有血淋漓的杀戮！”庄健扭头看了一眼白美娜，接着说到：“你们都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是的！”赵侗和其他几名学生胸脯一挺，大喊到：“你们能跟鬼子拼命，我们也能！”

“行不行啊……”庄健也没主意了，虽然说北边有个口子，堵不住的话，肯定会有鬼子兵跑出来，可眼前这些学生可真的都是没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子，行不行啊……

“团座……”牛德胜看着庄健与学生们争论了半天，忍不住插口道：“团座，我觉得可以试试！”

其实庄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刚刚掉进口袋里的鬼子就这样逃出生天吧。憋了几秒，才一挥手，别过头去，赌气似的吼到：“愿意去就去吧！”

见庄健同意了，牛得胜赶忙拉了一下赵侗对那些学生们喊到：“团座批准了，不怕死的跟我走！”

只见那些学生呼啦一下抬腿跟着就要走，庄健大吼了一嗓子：“站住！”

几乎同时，一声凄厉的呼啸划过，在前方山腰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球。

地皮都在颤抖。

众人不解的望着庄健。

“庄团座，您不是同意了吗？”迎着闪烁的火光，赵侗问道。

“……”

“都当心些……”庄健只好捏了捏眉心，叹道：“……去吧……”，随即转过头去，继续注视着战场上的动态。

也可能是这些学生连日来经历了不少战，也许是因为他们曾经亲眼看到过独立团的训练，反正不管因为什么吧，在庄健的望远镜的注视下，这些学生的行动还是有板有眼的，虽然稍显稚嫩生疏。看到这些，庄健的心可算是放下了，至少不用担心这些学生会像他们以前一样直挺挺戳在那里当靶子。

“行了，团座，该给我看看了吧……”不知过了多久，白美娜在旁边提了意见，嘟着小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个……”庄健想了想，自己现在身边可真的是一个兵都没有了，即使再发现了什么情况，也做不出任何反应，“算了，给你看吧，真想不通，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还要看这些打打杀杀的！”

白美娜终于露出笑容，喜滋滋的接过望远镜，扭头去看了。

忽然庄健注意到，一直伴随着整个战场的隆隆的炮火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戛然而止了。忽然震耳欲聋的山谷里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偶尔响起的枪声，庄健听的出来，那些大多是辽十三式或者仿制的M18的声音。间或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嘶嚎。慢山谷里一片黑暗，只有几处似乎是炮火点燃的树枝在哔哔啵啵的燃烧着。

“炮弹打光了？”这是庄健的第一个想法，不过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前期作战，一直使用的一百五十五毫米口径炮弹，一百零五毫米的炮弹都剩下了好多，今天这个距离，正好是一百零五毫米口径的炮弹射程。而剩下的那八千多枚一百零五毫米炮弹，足够持续不断打上大半夜的，这才过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一定哪里出问题了！庄健的额头上见了汗。千万可别是有鬼子绕过去把火炮阵地给端了吧！如果是真的，那么留在火炮阵地上的那些弟兄……

庄健不敢再想下去，扭头就要去找传令兵。却不承想，刚刚跳下一块大石头，还没跑上两步就与人迎面撞了满怀。定睛一看，还是自己人，正是自己跑去要找的传令兵。

庄健还没等问话，对面传令兵却急着叫道：“团座！刘营长下令马上撤退！”

刘营长，那就是正在指挥打炮的刘汉武了。

刘汉武可是老军校炮科毕业，又入伍多年，还曾经出境作战，有足够的战斗经验，他可不是那种毛头小子，他的意见，庄健必须十分重视。

更何况传令兵说的是，刘营长“命令”！

想必如果不是十分火急的事情，这位老战士肯定不会如此越级发出命令吧。

庄健嘬了嘬牙花子，事情麻烦了，先不管刘汉武那里是什么情况，就说庄健自己吧，手下的战士早已分散在这两山夹一沟的山谷中，这黑灯瞎火的，可如何把部队收拢起来啊。

“你！”庄健拉着传令兵喊倒，“你从南边下去，找到两拨自己人，告诉他们撤退的命令，让他们再去找其他人！”

庄健吩咐一声，就马不停蹄的接着跑下山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刘汉武这个老兵如此着急的要撤退，这可是原来作战计划中没有的啊。

从胜券在握到跌落谷底的转变就是这么快，快到庄健的脑子里想到头疼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还是开战以来，庄健头一次产生这种全无把握的念头。

山下，四名传令兵躲在灌木丛里，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不同的方向，那里每个地方都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手电筒的细微的光芒。

庄健知道，那是传令兵在接收刘汉武传来的消息。

虽然心情格外急切，可庄健依然强迫自己放慢了脚步，尽量不去打扰到正在接受信息的传令兵，因为他知道，越是这样紧急的情况，越需要搞清楚状况，他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浪费。

半支香烟的时间，在庄健看来却是那么的漫长，他不知道自己山谷中的队伍收拢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刘汉武带领的那些临时炮兵怎么样了，他只能默默的等待在那里，等着传令兵将传来的消息记录全。

所幸，半支香烟的时间还没有让他心力憔悴，第一个记录完毕的传令兵朝他跑了过来。

一切礼仪性的话语全部都省略掉了，传令兵直接告诉他：一直被挡在北面的鬼子趁着夜色扑了过来。

二十九军拼尽全力才堪堪把这些鬼子顶住，现在只剩下两个不满编营的庄健又如何能顶住？更何况，庄健几乎把全部力量都投入进来歼灭南边摸过来这股鬼子了。

现在，活脱脱就是被鬼子两线合围的阵势，稍稍迟疑恐怕都逃脱不成了。也难怪刘汉武立即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然后才传递消息详细说明。

所幸，从北面扑来的鬼子并非长驱直入，也是庄健莫大的运气。一直留在外围对鬼子骚扰不停的程四海，依靠绝佳的伪装与轻巧的武器，成功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直到大队的鬼子兵直扑过来，迎头撞上才警觉，但已被成功的迟滞了进攻的脚步。

“你，也马上去从北面开始传令，立即撤退！”庄健大声吩咐到。

“程四海……一定要挺住啊……”

庄健彻底无语了：“你们懂得怎么打仗么？”

“让他们带着我们去！”几个学生一指身后仅剩的两名警卫队员道。

“前边不远大炮轰死那么多鬼子，捡枪用足够了！”赵侗向前方一指道。

“你们会用吗？”庄健大汗道。

“会！”赵侗拍着胸脯子喊了一个字，然后慢慢说道：“会……吧……”

庄健正在皱着眉头，却听见身后有人喊道。

“庄团座，让我们去吧！”

“赵侗！你们都是北平学生爱国联合会的骨干，都是当代最出色的大学生……”庄健沉吟了一下喊道：“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文弱书生，让你们跟那些低贱的鬼子拼命？多不值得？”

庄健还在犹豫，赵侗却忍不住了，大喊到：“庄团座，赶快让我们去吧！去晚了那些鬼子就该跑了！”

“可是……你们没有抢！”庄健迟疑了一下道。

“那些可都是鬼子兵，真正的鬼子！”庄健指着山谷的方向喊道：“你们稍有不慎就会受伤，缺胳膊少腿，落下残疾，甚至失去生命！”

“我们都知道！”赵侗也喊道。

“庄团座！”赵侗上前一步急切的说到：“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一拨鬼子，怎么能让他们跑了？”

庄健还要说什么，却被其他的学生打断了。

是啊，难道要放那些鬼子跑掉吗？庄健也犯了难。自己这里再也派不出人去了，而要联系后方的火炮朝这个方向攒射也不现实。用手电筒这样传递消息，等那边调整好火炮，那些鬼子早就跑了，还轰个什么啊。

“庄团座！”

“庄团座，就让我们去吧。”

“庄团座，你们独立团的原来不也都是学生吗？”

……

白美娜听见庄健的回答，放下了望远镜，瞪大了眼睛，朝身后瞥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身边还剩下的人，除了庄健，两名传令兵，牛德胜，两名警卫队员，就剩下自己，还有那班劳军的学生了。

“那么……”白美娜一脸焦急的喊道：“那可怎么办啊？”

“难道要放那些鬼子跑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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