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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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心疼,一下子来了一股子劲,朝他跑去,使劲瓣开他的小手,狠狠甩在一边。我训他“你要干嘛?”他冷漠的嘴角突然翘了起来,他在笑,但是我确信这个笑容绝对不是小琪的,这个笑容包含了讥讽蔑视挑衅等等意思,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孩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笑容的。而且这个笑容我好像很熟悉的,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笑容。这个时候妈妈突然说了一声“他治不了的”妈妈说的很低,但是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里。

我问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开始慢慢悠悠地讲了起来。这时候婶子也把算命先生追了回来,他们轻轻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们没有打断妈妈,要让她讲下去。

我是妈妈的第一个孩子,但我是一个女孩无法起到传宗接代的任务,也无法给他们养老,所以他们一心想要一个男孩。可是妈妈接连又怀了两个却仍旧是女孩,他们在小孩子出生前就托关系查出了小孩的性别,然后把小孩做掉了。他们试过了无数种生儿子的偏方,那时候家里到处弥漫着不同的怪药味,在他们的房间里还挂着一幅怪异的画。画这幅画的人没有任何绘画的技巧,甚至连毛笔字都不会写,就像是一个十岁小孩偷拿爷爷的毛笔在纸上胡乱涂鸦的那种。在画的中间是一个小人,这个小人也是画得很没水准的,也就我弟弟小琪的绘画水平。画上画的是一个小男孩,绘画的人很仔细地描绘了小人的小鸡鸡。在小鸡鸡的下面歪歪扭扭的地写了八个字,写的是“乾坤之易,如水幻形”在小人跟字的周围画满了各种符,就像是僵尸电影里面道士往僵尸头上贴的那种。那个小人跟我弟弟画的一模一样,就跟一个人画的一样,但是我弟弟根本没有见过这幅画,在我妈妈怀孕之后,他们就已经跪在另一张魔鬼的画像前把这幅画给烧了,说是送小男孩到妈妈肚子里。

我离爸爸越来越近,这时爸爸身边突然冒出了一个小孩,他俩手牵手站在路中间,原来爸爸藏在身后的是这个小孩。这是一个小女孩,她扎着两个小辫子,一左一右挂在头上。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的脸上镶着两个黑得毫无生气的眼球,就像是两个黑洞洞。她突然动了动她的嘴巴,朝我微微笑了起来,就是这个笑容,是我白天在弟弟脸上见到的那个笑容。

我被自己吓醒了,浑身上下都是汗水,我能感觉到汗液在我的胸部顺着皮肤向下流淌,湿漉漉的。我不敢掀开被子晾干胸部后背腿部的汗液,我甚至不敢睁开眼睛,我怕那个女孩和爸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敢继续睡去,我怕他们再跑到我的梦里来。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是我希望天马上就亮起来,我感觉我已经睡了好久,白天算命先生来我家的事情也像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一样。我悄悄将被子拉过头顶,我决定就这样闭着眼睛等到天亮。

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叫着“姐姐,姐姐,姐姐!”,这是一个陌生小女孩的声音,但沙哑沉闷。这个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很微弱,又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的人所发出的那种语调,回音很长很长,可是在我这个房间里说话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回音的。我知道她就在我的床前,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姐姐,姐姐”我想此刻她一定就在盯着我。

我猛地睁开眼睛,我看到了那张苍白的脸,在漆黑的夜里只有她的脸是可以看清楚的。她见我睁开眼睛,便开始慢慢地朝我俯下身子,我想闭上眼睛,但是此刻我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能做出任何动作。我看清了她的脸,她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她的嘴唇也是苍白的,跟脸的颜色一模一样,她离我的脸越来越近,直到只相距五六公分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她张开苍白的嘴唇,轻轻说了一句“姐姐,我是小玉啊!”小玉,小玉是谁,我快速地在我脑海里搜索名字中带玉字的人,只有一个同学叫刘玉,但是她绝对不会叫我姐姐的。她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舌头,也是苍白的,嘴里面黑洞洞地,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她说完话就慢慢地直起身子,我送了一口气,但是忽然在墙角有人咳嗽了一声,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在黑暗的角落还坐了一个人。

那是我奶奶,她穿着花花绿绿的寿衣,就是她躺在棺材里时穿的那一件。那是她这一辈子穿过的最贵重的衣服了,自从我记事起她就那么几套衣服,破了就补补,就连内裤都是补过很多次的。她死后爸爸终于决定花一千多块钱为她买了这身寿衣。

奶奶是在妈妈第一次堕胎的时候去世的。那时候妈妈的肚子已经很大,奶奶托她在医院里的外甥女给妈妈检查肚子里婴儿的性别。妈妈不舍得把孩子打掉,奶奶哭天喊地地非要爸爸劝妈妈打掉孩子,说是没有儿子田家就断后了,最后奶奶找了一根绳子挂在房梁上,说不做掉孩子就吊死在家里去找我爷爷。妈妈实在没有办法终于做掉了孩子。

爸爸跟妈妈去医院堕胎的那天我跟奶奶在家里,到了晚上他们还没有回来,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电话,也没法问问情况怎么样了。我跟奶奶就在家里等着,她做饭,我在房间里看电视。她突然说肚子疼,撂下锅就往厕所里跑。当时电视里正在放一个电视剧,我坐在电视机前津津有味地看着。我突然听她在厕所里喊:“孩儿,我的孩儿,你来了吗?”我以为她在喊我,我跑到厕所门前问奶奶:“奶奶,我就在门口呢,找我什么事啊?”她就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继续在厕所里一遍一遍地喊着:“孩儿,我的孩儿!”就像是什么人夺走了她的孩子一样。

过了好久奶奶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则回来继续看我的电视,我想是因为她知道妈妈今天去堕胎,为丢掉的孩子太伤心了才会像刚才那样喊叫。当我听到哐哐哐地敲门声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多,我喊了奶奶两声让她去开门,但是没有回音,这时候我才想起奶奶去了厕所一直没有出来。这时候爸爸在门外喊叫着“妈,开门,快来们,,,干啥啦,睡着了吗,,,小玲开门!”

爸妈进来后我对他们说:“爸爸,你去厕所里看看我奶奶怎么了,她进去就没出来。”

爸爸在厕所门口喊了两声,里面没有回应,他意识到事情不对,马上抬起脚来狠狠朝门踹了两脚。门开了,奶奶蜷缩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那里,就像是一个在母亲**里地婴儿。爸爸疯狂地叫着:“妈,你这是怎么了,妈,你醒醒啊,,,妈,醒醒啊!”我跑过去跟爸爸把奶奶抱出去,我摸到奶奶的下身湿漉漉的,这是奶奶突然得病,一时尿失禁,尿在了裤子里。跟爸爸把奶奶抬出来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奶奶可能已经去世了,当时我偷偷看了爸爸一眼,我想他也知道奶奶已经离开了我们。

把奶奶放在床上,奶奶还是那样蜷缩着,她的身体已经僵硬,我们无法将她的身体伸展开来。这时候我才看到奶奶的面部表情,她皱着眉头,张着嘴巴,好像在喊叫的样子。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腹部。

“小玲,你去洗洗手吧!”听爸爸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的手上沾满了血迹,黏黏的,使我的十个手指不能自如地伸缩。原来奶奶下身流出的不是尿,而是血液。

我来到厨房里洗手,看着血液在我的手上溶解,流淌,恐惧随着血液的腥味向我袭来,我的耳边又响起了临死前奶奶的呼喊“孩儿,我的孩儿,,,”

“她死的活该!”我的后背突然发凉,一阵冷汗从背后流了下来。我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站在我后面了,妈妈接着说:“是她要死要活地,非要让我堕胎,那个小生命都已经会跟我玩了,老家伙死了正好,一命抵一命!”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坐在角落穿着寿衣的奶奶,我知道她已经是鬼了。她慢慢站起来,朝我的床走了过来。她走近后,跟先前叫我姐姐名叫小玉的女孩并排站在我床前,她们俯下头来一起看着我。

“救救小琪,小琪活得好苦啊,救救小琪,赶走那个纸人!”奶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后,她跟小女孩一起转身手牵手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奶奶突然又慢慢扭头朝我看了过来,我看到了那张脸。那不是奶奶的脸,那是小琪的脸。这张脸像涂了血一样黑红,就连眼球都是血红色的。我因为惊恐大声喊了起来,我听到了自己的喊叫。

又是一个梦,我被自己梦里的喊叫惊醒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外面的蛐蛐幽幽地叫着。在梦里奶奶坐着的那个墙角,只有一张椅子。我想起来了,这是奶奶生前坐的椅子。那天我在这个房间里贴墙纸的时候,因为够不着,就把这个椅子搬过来踩着,平时也没有人坐,所以也没有搬回去。

忽然我听到院子里有人跳跃的响声,好像是有人在快速地掂着脚尖跳动着。僵尸,这个名字快速地在我脑海里闪过,我竟大胆地坐起来向窗外看去,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鬼了。是小琪,他在跳绳,他为什么一个人在晚上跳绳呢?在月光下,小琪穿着白色的上衣笨拙地跳着,没跳几下就会踩到绳子,然后他又会重新开始。因为月光不是很亮,我只能看到他白色的上衣跟苍白的脸,就像没有下半身一样,我想他一定穿了一条黑裤子。在月光下外面比房间里亮,我能看到他,他不会看到我。他的上半身一高一低地在院子里跳跃着。

不对,那不是小琪,小琪根本没有白色的上衣!!!那是谁,为什么跟小琪长着同样的面孔?这时候我发现了他跟小琪的不同之处,他涂了口红,即使月光暗淡,我仍能看到她鲜红的嘴唇。这肯定是一个女孩,因为每跳一下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胸部的起伏。我没看错的话,她的指甲也是用指甲油涂过得,在月光下她的指甲闪闪发亮。

我迷迷糊糊又睡着了,这次又梦到了奶奶,这次是祥和慈爱的奶奶。她还是在那个角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她周身散发着祥和的光芒,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屋子的所有角落。她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入定地唱着“南无阿弥陀佛”我也不自觉得跟着她念,一遍又一遍,我仿佛走入了一个宁静祥和充满光明的世界。我知道这是一个梦,但是我不想醒来,因为在这个梦里我远离了恐怖。

直到妈妈过来叫我起床,我才醒过来,这时候天已大亮,早晨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我的脸上。我不自觉地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妈妈刹异地看了我一眼,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念佛了。因为这几天妈妈为弟弟治病的事情着急得焦头烂额,她也没功夫管我。冷冷地留了一句话“快点起床吃饭!”然后一甩门走了出去。

我来到院子里,看到弟弟又被妈妈罚站了。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嘴上涂着口红。我想起来了那个白T恤是我的,好像是上星期就找不到了,不知弟弟从哪里找到了它,也有可能就是他藏了起来。我弱弱地问妈妈为什么叫弟弟罚站,妈妈说弟弟不学好偷了我的衣服还偷偷学小姑娘描口红。其实妈妈没有好意思说,弟弟还偷偷戴上了她的胸罩,那个胸罩已经被她藏起来了。我想起了昨晚看到的场景,但是我没敢跟妈妈说,怕弟弟受到更大的惩罚,也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说。

妈妈认定弟弟是后天哑巴的,因为不会说话与人无法交流所以产生了极强的自卑心里,又为了达到心理的平衡,所以有时候会做出某些异常的举动来。其实说白了,妈妈认为弟弟的病能治,而且必须治,因为弟弟是我家里唯一的男丁,是我们家族里唯一能延续田家香火的人。妈妈说奶奶跟爸爸已经相继离开我们,她必须扛起家族的使命来,还要我有时间多陪弟弟聊聊。自从上次算命先生逃离我家后,妈妈便再也不相信算命的人的话。当婶子再领算命先生来的时候妈妈就会把算命的辇出去,说治她儿子的病只能通过医学,还要婶子也要相信科学。

但是我觉得她是在逃避,她肯定知道什么,她知道弟弟的病是无法通过鬼神解决的,不是因为她不信鬼神,而是她自己不敢面对鬼神。为了逃避可怕的事实,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披着科学的外衣的医学上。

为了给弟弟治病妈妈带弟弟来到了北京,她在一家娱乐城做事情,晚上上班,白天就带弟弟去看病或是在地下出租屋里睡觉。我放暑假后也来北京找她,毕竟几个月没有见了,很想她。见到她的时候,我的心凉了一下,她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浑身的打扮就像是一个25岁的女孩,我没有问妈妈晚上上班做什么,一个没有能力的单身妈妈,急需用钱,又能做什么呢?

妈妈见了我也是亲的不得了,她要带我跟弟弟出去玩,她白天一般都没事,也不用担心会被老板炒。一连几天我们都在外面逛街,只是弟弟老是哭闹。最后一天我们来到了八大处,这是我要来的地方,妈妈对这种地方没有兴趣。其实自从那晚梦到奶奶教我念佛后,我就成了佛教徒,也开始喜欢游览佛教寺院,在这里我感受到了清静与威严,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来这里。

弟弟来到八大处灵光寺后出奇地平静,没有了往日的吵闹。他仿佛找到了心灵的寄托一般,跪拜在佛前不起来,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们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我问他:“小琪,这里好不好?”他对我点点头。然后我又问他:“把小琪留在这里好不好?”小琪又点了点头。妈妈也看到了小琪的变化,她也想到把小琪留在这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有佛菩萨的力量才可以驱逐小琪付在小琪身上不干净的的东西,也只有佛菩萨的力量才可以解脱过去她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妈妈在佛前跪下,双手合十,恭敬说道:“佛祖啊,您救救小琪吧,小琪从小受了太多的苦,不该听信别人的巫术,这些巫术害死了我的丈夫、我的婆婆,也让我的孩子是受了这么多的苦!佛祖啊,我知道错了,您救救我们吧!”

“知道苦了,就让小琪留在这里吧,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得到解脱,才能离苦得乐!”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一个大和尚。他带我们到寺院内部的一个佛堂,为小琪举行了方便简单的出家仪轨,没有问答,没有烦琐的仪式。最后他让小琪在佛前跪下,他说:“出家入道,割爱辞亲,沙弥律仪今沾身,息慈以为心,弃妄归真,快哉解脱门!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普愿罪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萨道。”

这些仪式举行完之后,小琪马上成了这儿的小和尚,大和尚牵着他的手在寺院里随处看着。小琪见到佛像便俯身跪拜,每次跪拜起立之后都是热泪盈眶,我和妈妈跟在他们身后,同样激动地在佛前跪拜。佛菩萨威严慈爱的力量震撼着我们,也除掉了小琪身上的污秽。我偷偷看到妈妈也早已泪如雨下,泪水将妈妈的浓妆弄花,我提醒她,可是她早已不关心这些。

妈妈命里没有儿子,那小琪算什么呢,我跟婶子疑惑地看着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接着说:“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上你们,我也不认识有能力帮你们的人,我先走了,不要再追我了吧!”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我爸爸,在梦里他还是穿着他最喜欢的那件白衬衫,风一吹白衬衫就贴到了身子上,衬出了他健壮的身体。我说:“爸爸,你没有死吗,这些年你治病去了吧,你的病是不是已经好啦?”爸爸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这时候我注意到他的左手藏在后面,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以前他也是这样,给我买了好东西总是先藏起来,非要让我自己去抢好久才给我。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我离爸爸距离非常远,大概十几米的样子。我就朝他跑过去,十几米的距离我跑了好久好久就是跑不到他跟前。这时候我发现旁边有辆自行车,我就跨上自行车去骑,我卖力地蹬着,脚蹬子叫我踩得吱嘎吱嘎响。终于我离爸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想像着爸爸背后藏着什么好东西。

最后爸爸还是死了,从他犯病到离开我们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他的死相极其难看,两个眼睛使劲睁着,眼珠子就像要蹦出来一样往外突着,黑色的舌头就挂在嘴角,舌头上嘴边上全是白色的泡沫。这时候村里的赤脚医生也来了,他说爸爸死了,是因为犯了羊颠疯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我信了赤脚医生的话,但是妈妈不信,妈妈说爸爸是被蛇仙夺取了生命。

妈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一直保持最初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最后她轻轻地说“我就不该生这个儿子,要不他爸爸也不会死。”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算命先生突然说道:“你命里根本就没有儿子!”

姥姥抱着满是血迹的小孩,哄着小孩。对我说“小玲,快去打盆温水过来”当我转身朝向门外的时候,突然一个一道白光从天边滑下,照亮了天上的黑云,也照亮了院子。这是一道闪电,在闪电短暂光亮中,我看到了院子里有两个人。我看清楚了那是爸爸跟奶奶,难道是他们的鬼魂,在这个雨夜赶来看他们新出生的孩子。奶奶坐在椅子上,面朝正西,朝着妈妈所住的西屋,爸爸就立在奶奶身边。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他们死后躺在棺材里的样子一般,奶奶的脸上擦着白粉,唇上涂着鲜艳的口红,当年奶奶入殓之前就是这么化妆的,说是为了掩盖奶奶脸上的老年斑,让奶奶漂漂亮亮地走。他们的眼睛是张开的,可是眼孔里没有任何神气,就像我玩的布娃娃上面画的眼睛一样,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姥姥见我在门口不动弹,就朝我喊道“小玲,你干嘛呢,怎么还不去打水?”我说:“我怕黑,不敢出去。”我不敢跟姥姥说我看到了奶奶跟爸爸。她突然很生气很大声地朝我吼道:“快去,没看到你弟弟哭得这么厉害吗,还等你以后照顾弟弟呢,我看啊你啥也干不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她又要开始唠叨了,我最烦的就是姥姥的唠叨,就算是被奶奶爸爸带走我也不想在这里听姥姥唠叨个没完。我推门往外走,这时候,“咔嚓--亢--”一个惊雷在我们头顶炸开。这个惊雷过后,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弟弟不再哭泣,灯棍也“嘭”得一声亮了起来。我可以大胆地扭头看向弟弟了,好可爱的一个小婴儿啊,他的眼睛是闭着的。原来是我刚才眼花看错了,都怪突然停电,看不清楚。我在院子里看到的奶奶跟爸爸肯定也是我看错了。

我出去给姥姥打了一盆温水,姥姥给婴儿做了仔细的清洗,掏干净嘴里的脏东西。姥姥找出了一个小禄子把他包起来,因为妈妈早产一个月,所以没有准备好这些必须的物件。姥姥轻轻把小孩递给我,她说“你先抱到一边去,我给你妈妈清洗下身体。”我要抱走的时候,妈妈突然对我说“小玲,你爸爸说了,要是儿子的话就取名叫小琪。”姥姥在一旁说“小琪好,这下田家就齐了,有了男娃。”

妈妈说她跟爸爸得到了一个偏方,准能生儿子,就是每次同房的时候都要在床上放一条蛇,这条蛇越大越好。等到确信怀孕之后就把蛇放到锅里煮烂,让孕妇连汤带肉全部喝掉。按照给偏方的人的要求,要把活蛇放在锅里,然后加热,靠水温的不断升高,将蛇给烫死。为了生儿子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爸爸妈妈照做了。妈妈说肯定是那条青蛇付在了小琪的身上。而且就在妈妈忍着腥气吃下那条青蛇的时候,爸爸突然离开了我们。

那天我们正在吃饭,爸爸突然从椅子上跌落了下来,他的眼珠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旋转着,就像一个快速在地上滚动的玻璃球,然后爸爸开始口吐白沫,他费力地往外使劲吐着舌头,以前鲜红的舌头这时候也变成了黑色,还有一股腐烂的恶臭从爸爸的嘴里散发出来。这时候妈妈跪在旁边,一遍一遍地朝我爸爸磕头,嘴里却在不断地重复说:“蛇仙啊蛇仙,您老人家就饶了孩子他爸爸吧”

算命先生也是才注意到妈妈的异样,这可能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他直勾勾地盯了妈妈两眼,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呼了好大会气后才渐渐缓过劲来,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了,我能力不够。”然后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离开了我家。

我婶子马上追了出去,她认定算命先生肯定发现了什么。就跟治病一样,先要知道病根才能治本,从算命先生跟我妈妈的表情可以认定算命先生肯定知道什么。不管他能不能驱鬼,先把人追回来再说。婶子追出去后,屋子里只剩下我、小琪和妈妈,他们俩一个被鬼附身,一个突然变得呆傻,我低着头,偷偷地窥视着他们俩。妈妈还是那个样子,一动不动,眼里没有一丝生气,就这么直勾勾的。我把目光悄悄转向弟弟,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正在使劲揪着自己的小鸡鸡,小鸡鸡已经被他揪红,在根部已经有了一道血印子。因为他还穿着开裆裤,所以很容易就能把小鸡鸡掏出来。

我在一边抱着小琪,小琪也不哭,姥姥边帮妈妈清洗边开心得说“这个孩子真好啊,也不哭闹,以后肯定也很好看养,不会给你们太多负担的。”刚才我看到的东西,在这个可爱的小生命前一扫而光,我也相信是我平时看得鬼故事太多了,胡思乱想。我也逗着小琪:“是吧,小琪,你是个乖孩子,是吧,”小琪费力得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来,我想他可能困了吧,在打哈欠。不对,他不可能是困了,他是想发声没有发出声来,而且他睁开了眼睛,黑洞洞的。他突然睁开眼睛吓得我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这时候又是一道闪电,闪电过后,又停电了,紧随着的是一声巨大的雷声,“亢--咔--”

小琪自从刚出生后发出了几声啼哭外,此后在他的嗓子里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他们说小琪是被雷声吓坏的。妈妈带小琪去过很多医院,医生给的诊断结果都是天生声带破裂,要做手术才有治愈的可能,但是这个手术要做也要等到十岁之后,年龄小的时候着急做手术会伤害小孩其他的器官,尤其是大脑。

当我回来的时候,妈妈不见了。我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就是没有妈妈的踪影。突然这时候停电了,四周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窗外晃动的树影,房间里一点光线都没有,一股恐惧朝我袭来。我往外面跑,大声呼喊着“妈妈,妈妈!”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雷声淹没了我的呼喊,今晚的雷声特别奇怪,没有闪电,只有由远及近的轰隆轰隆的雷声,低沉但持久。我跑到姥姥晒麦子的地方,她远远就看到我着急地跑过来,知道妈妈肯定出事了,她骑上自行车就朝我家的方向奔去,也不管洒落在地上的麦子了。

当我赶到家里的时候,姥姥已经到了一会儿了。我一进房间就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音弱弱地,“唉--唉--唉--”,妈妈生了,她自己生的,没有去医院,甚至没有接生婆。房间里已经点起一根黯淡的蜡烛,外面的风不知从何处刮进来,吹得火苗子来回晃动,姥姥抱着小孩来回走动的身影就映在墙壁上。他们的影子忽闪忽闪地在墙上若隐若现,她怀中的婴儿“唉--唉--唉--”地啼哭着,婴儿睁着圆圆的黑眼珠子,看向门外。后来我才知道婴儿刚出生的时候是不会睁眼的,但是我弟弟一出生就睁开了眼睛。姥姥抱孩子的姿势使孩子的脸正好朝向窗外,我从外面进来的方向正好能看到他圆睁的眼睛。他就像盯着窗外的什么东西一样。

因为小琪是一个哑巴,所以我们也没法教他说话,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我们只知道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不喜欢跟别的孩子玩。他总是不断用小棍子在院子里的土地上画着,他在画一个小人,确切地说她画的是一个小女孩,因为小人的头上披散着披肩的长发。他先是粗略地在地上大致画出一个小人的样子,然后开始仔仔细细地画头发,他一根一根地画着,他画得活灵活现,仿佛这些头发真得在风中翩翩起舞一般。

画着画着他会突然变得非常烦躁,小人的头发变得凌乱起来,他狂躁地用小棍子划拉着小人,从头顶划到脚上,一根一根的头发覆盖了小人的面孔,到最后覆盖了小人的全身,只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的划痕。他张着嘴巴呼啦呼啦地嘶叫着,他是哑嗓子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当你看到他的时候,你就会注意到他几乎用全部力气去嘶喊。那声音就像是一个老风箱在费劲地沙沙沙沙地来回抽拉着。刚开始的时候,我弟弟变得狂躁时,我们会试着劝他,但是这只会让他更暴躁,甚至会咬人,看他极度痛苦的样子,我们也不敢再去打扰他,只好在一旁偷偷看着他。

算命的说,小琪被厉鬼附身了,这个厉鬼是一条青蛇。这是一条修炼了两百年的青蛇,就要成精了,却突然在修道的关键时刻被人杀害,心有不甘便化作厉鬼附在怀孕妇女的身上,以等待时机继续修炼。厉鬼会慢慢吞噬掉小孩的灵魂,直到小孩长大身子骨硬了,就可以全部吃干净小孩的灵魂,占据小孩的躯体,这样青蛇就可以继续修炼。我们就像听鬼怪故事一样听算命先生在这里讲。算命的让我妈妈回忆有没有在怀我弟弟的时候伤害过一条蛇。这时候我们才注意到妈妈整个人早已完全呆住了,她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但毫无生气,她的嘴半张着,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我们谁都不敢动她,整个屋子里弥散着一股恐怖的气息。我想算命先生可能真的说出什么来了,妈妈可能真的见到过那条青蛇。

我弟弟小琪不会说话,他是一个哑巴。小琪不会说话,是因为他嗓子有问题,他的嗓子只能沙拉沙拉的发声,不能发出任何明亮清脆的嗓音。六年前的一个雨夜,妈妈生下小琪,那年我十岁。

那时候家里只有我跟妈妈两个人,如果把妈妈肚子里的婴儿也算上的话,也就三个。奶奶跟爸爸已经相继离我们而去,妈妈平时由姥姥照顾,姥姥跟我们同村,她一般白天在这里,晚上就回自己家里去。她家也不远,打个电话叫她过来也就三分钟的时间。再说农村里的媳妇比较泼辣,身体能撑,怀孕期间也没啥大不了的,照样干些简单的活,什么都不耽误。

这天下午天阴得厉害,黑云乌压压地压得很低,抬起头来,能清楚得看到黑云在空中翻滚。这是个星期天,我没有上学陪妈妈待在家里。正是农忙时节,外面还晒着麦子,眼看着马上就要下雨了,姥姥对我说“小玲,你在家里看着你妈,我去外面收麦子,有事就去叫我。”然后她就出去收麦子了。家里只剩下我跟妈妈两个人。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腥味,就是杀鸡后,把鸡泡在热水中的那种味道。妈妈对我说“小玲,去切一个西瓜吃,这天太燥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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