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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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醒来的地方是哪吗?”臧新远感觉心脏一阵发紧。“我也不认识,听当地人说,那个地方叫五侯村。”

“什么?五侯村?”臧新远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你知道五侯村?”女孩发直的目光看着臧新远。

“新远,我今天太顺了。那个家伙真是个雏儿,傻乎乎,给我买东西,请我吃饭,还亲自送我回来。”进来的是蒙欣,她顺手把门帘拉上了,拧着身子过来搂住了臧新远的脖子,“我那口子又出差了,你那糟糠妻也管不了你,今晚我们找个地方去……你说怎么样?”

臧新远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口,没反应。

“怎么啦?傻了?”蒙欣嗔怪地在臧新远脸上轻轻打了一下,“你在屋里干什么了?这什么味呀?”她的右手在鼻子前扇动着。

“尸臭。”臧新远怔怔地说。

“什么?”蒙欣一时没听清。

“尸体的臭味。”臧新远喃喃地说。

“你疯了?”蒙欣站起身,猛地推了他一把,“说什么呢?”

臧新远沮丧地看着蒙欣:“她来寻仇了。”

“谁来寻仇了?我们不就是骗了几个人吗?”蒙欣白了臧新远一眼,“看你胆小的,还不如我这个女人。”

“我是说那个被我们杀了的智障女孩。”

臧新远站起身吼道。

蒙欣上下打量着臧新远:“你发烧了吧?她已经入土了,还来寻什么仇呀?”

“可是,她已经来过了,刚出去的那个女孩就是。”臧新远跌坐在椅子上,话语中失去了底气。

蒙欣脸上立刻失去了血色:“我怎么觉得那个女孩这么眼熟呢?那个智障女孩就是穿着这么一身,也留着这样的发型。”她突又摇头道:“不会,是你太神经质了,着装和发型一样的人太多了,怎么就是那个女孩?我们亲手把她闷死的,又看着她成了那家的阴婚媳妇,和那家病死的男孩一起被放进棺材里。棺材用钉子钉死,又埋了起来,怎么还能再活着出来?”

“穿着和发型相似的人多的是,但脸形相同的会很多吗?眉间有颗红痣的会很多吗?”臧新远颤声说,“脖子里有丝线系着纽扣的,这……这也会很多?”

“真的?”蒙欣声音也跟着发颤了。

“我还会骗你?”臧新远说。

“那……那她怎么又走了?”蒙欣战战兢兢地问。

“她是来征婚的,她说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臧新远迷茫地看着蒙欣。

“这会不会是个套?一个人死了那么长时间,又被埋进坟里,还能钻出来?咱们那天把女孩的尸体送过去的时候,你不是说有一辆出租车总是跟在车后吗,该不是被人发现了,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吧?”蒙欣说。

臧新远连忙哆嗦着拿过鼠标,在电脑前搜寻着什么。

“你找什么?”蒙欣问。

“我找那则招阴婚的帖子,上面有电话号码,一问就知道是不是有人搞鬼了。”臧新远在本地帖吧搜寻着,找到后他拿起了手机。

“别用自己的手机,人家不知道咱们是谁,你用自己的手机打,不就等于告诉人家你是谁了吗?警察调查起来,一查一个准。”蒙欣忙拦住。

臧新远立刻醒悟过来,站起身往外走,在门口发现几把钥匙,捡起来扔给蒙欣。然后走出婚介所,朝远处的一个公用电话亭走去。

蒙欣接过钥匙看了看,那几把钥匙上拴着一个圆形的钥匙坠,并不是她的钥匙。

一股浓重的怪味从钥匙上散发出来,跟房间里的怪味一样,她想起臧新远那句没头没脑的“尸臭”,手一哆嗦,钥匙掉在桌子上。似乎过了很久,臧新远神色惊慌地推门进来,然后把门锁上了。

“怎么样?”蒙欣颤声问道。

“那户说,那个女孩的尸体不见了,有人看见那个女孩在到处打听她是哪里人。”

臧新远面色苍白,“就是她,恶鬼来寻仇了。”蒙欣脸上毫无血色,傻愣在那里。过了很久,蒙欣说:“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动手报仇?她是不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可能她真的是一时想不起以前的事了。”臧新远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不管她是人是鬼,在她恢复记忆以前,必须把她解决了。”蒙欣猛然来了狠劲。

“我们可从来没有杀过鬼,鬼能杀死吗?”臧新远说。

“一些恐怖电影里不是说过,鬼怕桃木嘛,把桃木削尖了,扎进她的心脏里。是人也好,是鬼也好,都得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是她真的想起来,她不杀我们,警察也不会放过我们的。”蒙欣恶狠狠地说。

臧新远说:“我死去爷爷的拐棍不就在这里吗?拐棍就是用桃木做的。”

臧新远跑进里屋,从床底下把沾满尘土的拐杖拿了出来。两人都没敢回家,连夜把拐棍分成两截,然后分别削出锋利的尖儿。他们几乎一夜没睡,也没敢关灯,惊恐的眼睛始终瞪视着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直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两人实在撑不下去了,坐在椅子上睡去。过了没多久,清脆的手机铃声把两人惊醒,蒙欣拿起手机对臧新远说:“是昨天征婚的那个傻小子打过来的,他约我去逛商场。”

“别去了,死活还不知道,还想着赚钱呢。”臧新远示意蒙欣拒绝。

蒙欣不以为然,接通了手机,奶声奶气地答应了对方。蒙欣拿起手包往外走,临出门时,把那串钥匙扔到桌子上:“这可能是她的,她会回来取的。”然后出门上了一辆出租车。

钥匙上的臭味绵绵不绝地飘进臧新远的鼻孔里,他没敢拿,心里暗骂道:“这个臭女人,这哪是赴约,分明是逃跑。”

臧新远一天没敢出婚介所的门,手里始终攥着那根桃木。他给蒙欣打电话手机一直是关机,臧新远明白,她是故意的,想让他一个人把所有的罪过都揽过去。臧新远恨得咬牙切齿,蒙欣不但心机很深,而且心狠手辣,当初是蒙欣出的主意,杀死那个找不到家的智障女孩。

女孩没来,可令臧新远害怕的黑夜来临了。他一天没有吃饭,也没有休息,紧绷的神经就要崩溃了。突来的手机铃声惊醒了迷迷糊糊的臧新远,他的心脏怦怦地狂跳着,拿起手机,提起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是蒙欣打来的。“你一天都躲到哪里去了?你想让我成为替罪羊啊?”臧新远歇斯底里地吼。

“别嚷。我看到她了。”手机中,蒙欣用喘气般的声音说道。

臧新远差点惊呼出声,他竭力压低了声音:“在哪里?你不会看错吧?”

“在雨花大街,我看到她进了一个出租屋。我和那个傻瓜蛋吃完饭,正想坐出租车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她,真的是那个女孩。我一直跟着她,她进了那间房子,现在熄灯了,正是我们下手的时候,你赶快来吧!”臧新远勉强能听清蒙欣的话。

“可是,我们怎么进去呢?”

“说你是猪脑子。我扔给你的那串钥匙,可能就是她的,是她和我撞在一起时从手包里掉出来的。拿来试试,不是再想办法。”蒙欣压低的声音已经变了调,“记住,是雨花大街南面的鑫园住宅楼的3 号楼302 房,我在这里等你。”说完挂了电话。

臧新远在屋里傻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把桃木匕首用布包好,出门坐上出租车直奔雨花大街。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3 号楼下时,并没看到蒙欣。打手机,蒙欣关机了。也许是蒙欣怕手机声惊到女孩,臧新远心里想。

他在楼周围转了几圈也没看到蒙欣。臧新远心一横,我是一个男人,难道还赶不上一个女人心狠?他蹑手蹑脚来到302室门前,拿出那几把钥匙,轻轻地插进锁孔,很顺利,门开了。他慢慢走进去,一股浓重的尸臭味从卧室里飘出来,蒙欣说得没错,女孩就在屋里。臧新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攥着桃木匕首的手心渗出汗来。

他轻步来到床前,窗外微弱的灯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他只能辨清大体的轮廓。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躺在床上,浓重的尸臭味能证明床上的人就是那个女孩。

臧新远来不及多想了,他举起桃木匕首狠命地朝下刺去。床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一股热热的东西喷到臧新远的脸上,他不顾一切再次刺去,一下,两下……他连刺了六下,直到床上的鬼没有动静了。他把桃木匕首留在了鬼的身体里,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下楼。

在楼门口,他差点和一个警察撞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警察已经堵住了那里。几个警察二话没说,就把臧新远摁倒在地拷了起来。

“为什么抓我……”臧新远想解释,可当他看到自己身上的鲜血时,便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警察抬着一个人走出来。那人的上身已被鲜血染透了,脸如白纸,双目圆睁,她已经死了,但不是那个女孩,是蒙欣!

臧新远被带上警车的时候,看到那个身着米黄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孩,是那个与蒙欣约会的傻瓜蛋。

被臧新远和蒙欣害死的智障女孩是庄美玲的姐姐,正在大学读书的庄美玲接到母亲的电话,才知道智障的姐姐失踪了。母亲因一时着急,一病不起,瘫痪在床。

庄美玲根据姐姐脖子上挂的卫星定位系统,和男友赶到了五侯村,在为死去的儿子招阴婚的人家里看到了姐姐的遗像。她说明来由后,那户人家吓坏了,答应一切听庄美玲的安排。

臧新远和蒙欣自认为做得很隐秘,可是,给儿子办阴婚这家的大肆操办,却把臧新远两人的行迹特征全部记录下来了。

原来那天不仅有彩车开路,竟然还有活人结婚的婚庆录像。虽然臧新远和蒙欣一再遮挡,但他们两人的基本特征还是留在了录像里,最致命的是,臧新远的车牌号也留在录像里。庄美玲和男友很轻易地就利用车牌查找系统找到了那辆车的主人臧新远。

庄美玲在知道是蒙欣和臧新远残忍地杀害了姐姐之后,一个替姐索命的计划开始了。

庄美玲的男友先是假称征婚者把婚托蒙欣约出去。和姐姐有些相似的庄美玲一番装扮之后来到婚介所,心里有鬼的臧新远闻到庄美玲身上的臭味(那只不过是臭鸡蛋的味),看到眉间的红痣,和那个脖子里的卫星定位器后立刻方寸大乱,以为是智障女孩的鬼魂来复仇了。庄美玲在出婚介所时故意撞在蒙欣身上,把带有微型窃听器的房门钥匙留在了那里。在这些高科技的设备面前,蒙欣的阴险和狠毒就变成小儿科了。

臧新远在电话里问到的五侯村的情况,都是庄美玲提前和那户人家交代好的。庄美玲的男友再次把蒙欣约出去,在吃饭的时候给她下一些安眠药,然后把昏睡的蒙欣移到鑫园小区所在的出租屋,再装作蒙欣的声音把臧新远引来。然后,他们计算着时间,用公用电话报了警。

丧心病狂的臧新远用桃木匕首把床上的蒙欣杀死了,要是他说出杀死智障女孩的事,他会有两个命案等着法庭的判决。

臧新远僵直的目光看着纸上的那个手机号:00000000000,恐怕世界上任何一个电话都无法打通这个号码。他忘记了起身相送,门口传来女人“啊”的一声,他才朝门口看去。

女孩和匆忙进来的一个体态丰韵的女人撞了个满怀,女孩的手包掉在地上,她弯腰拾起后闪身出了门。

女孩摇摇头:“暂时没什么印象了,也许以后能想起一些来。请你费费心,我现在只想成个家。”

臧新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请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个合适的。”

“那谢谢你啦!”女孩站起身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到桌子上,“这是我的手机号,有合适的,请给我来个电话吧。”

“庄美玲。”女孩在对面坐下,把墨镜摘下放到一边。

臧新远低头写着,从女孩身上飘过来的气味让他皱起了眉头,像是一年没洗过澡的味道。为了挣钱,臧新远忍着问:“你有什么要求吗?”臧新远等着女孩提出苛刻的要求,只要女孩除去身上的怪味,多见几个人,也等于给他的婚介所做广告了。“随便,只要对我好就可以。”

臧新远感到那股怪味更加浓重了,几乎让他窒息。难道女孩是因为有这个缺陷才会有这样低的要求?他很疑惑,抬起头,借着刺眼的灯光打量着女孩。女孩眉心间一颗红痣很是醒目,发黄的脸上一双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不……我怎么会认得那个地方?

我……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臧新远又坐下了,手不自觉地在桌子上摩挲着,“你真的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他试探地问道。

“别过来!”臧新远身体下意识地朝后躲去。女孩见臧新远这样,重新坐正:“你要是不方便,我就到别的婚介所看看吧。”“不,没事……”臧新远心里很矛盾,但他还是挽留道,“请问,你……你家住哪里?”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可舌头却不争气。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人蒙住了头,喘不过气来,后来又被关进一个狭小的屋子里,身边好像还躺着一个人。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周围还有一些坟头。没人知道我来自哪里,我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所以,我才想成个家,有了自己的家,我就不孤单了。”女孩的表情空洞洞的,语气中不带任何感**彩。

“你……”臧新远的嘴巴半张着,拿笔的手抖动起来,额头瞬间涌出一层豆大的汗珠。

“你怎么啦?”女孩微张嘴唇,牙齿在嘴唇和舌头的映衬下发出瘆人的白光,“你是不是认识我?”

“我是来征婚的。”女孩声音甜美。臧新远立刻来了兴头:“好,好,请坐!请放心,在这里,你一准能找到满意的伴侣。”

臧新远拿出登记表准备做记录:“你怎么称呼?”

“不,不,不认识……”臧新远连忙把目光移开,他可恨的右手还在哆嗦,心脏不规则地狂跳着。

“你很热吗?”女孩的身体向前凑了凑,很关切地问道。

女孩往前探身时,一根黄色的丝线从衣领里掉了出来,末端拴着一个纽扣状的东西,在臧新远面前晃动着。

一天又过去了,今天只有一个人来征婚,唯一的搭档婚托蒙欣已经出去约会了。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要下班了吗?”臧新远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才发现桌前站着一个戴墨镜的女孩,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格外显眼,臧新远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有事?”他生硬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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