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电视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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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到一双眼睛!

眼睛,没错,似乎有双眼睛隐藏在这房间的某个角落,正偷偷的窥视着他。他感觉到了那冷森森的目光,黑色的,犹如井水一样冰凉。

孟西京一个激灵,警惕的环顾四周。

哗啦——

烟消云散,火患根除,但老长虹也只能用来养鱼了。

然而,孟西京他们离不开意甲、英超、欧洲杯,就如同班里的女同学离不开周杰伦一样,他们需要电视机。

那就买台二手的凑合着看吧!

今天一早,三个人出门乘上了202路大公交,在郊区糟糕的土路上颠簸了二十分钟,来到了赫赫有名的东郊旧货市场,转一圈,180块钱成交,抱回了这台旧彩电。

返回学校已然是下午,插上电,打开,就看到了中央2套的那个***广告,证明画质还不错,就关了,三个人出去吃饭,各吞了碗名不副实的牛肉面,然后上网。

所以,直到现在,孟西京才算真正留意到这台半新不旧的彩电。

这台旧电视蹲坐在桌上,背靠黑洞洞的窗,乌黑的外壳映射出阴晦的光,像一只每一根毛发都充斥着不吉祥的黑猫。

呆望着它,孟西京的心脏渐渐跳得慌张起来。

门开了,廉义和胡一树一前一后进来了,夹着脸盆,头发湿漉漉的,拖鞋水水的击打着地面,声音粘腻。

看到孟西京直挺挺的坐在床上,胡一树挑逗的抛了个媚眼儿,用犯贱的语调柔柔说道:“亲爱的京,此时此刻,你是在想念着我吗?”

这句话是有出处的,源自于孟西京去年收到的一封情书,孟西京看得忘情,两眼放桃花,一时失去警惕,被胡一树瞄到部分内容,结果一些句子便流传开来,屡屡遭到引用。

廉义在一旁添油加醋的坏笑起来,他白白胖胖的,带副小眼镜,笑容很欠揍。

以往这个时候,孟西京的反应都是侧过头来,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滚,偶尔会喊滚蛋,以示愤怒,可今天,孟西京居然一声没吭,这令廉胡二人无趣之余,还有点意外。

胡一树一纵身上了孟西京的床,伸出一只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咦了声,扭过头诧异的通知地面上的廉义道:“我靠,傻了!”

廉义点头表示赞同:“恩,跟去年被人甩了时一个造型。”

孟西京没有理会俩人的胡言乱语,忽然冷冷说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房间里除了我们三个,还有有一个人?”

这问题问得灵异得很,两人吓了一跳,双双住了嘴,愣了一下,胡一树哈哈笑起来,捏着嗓子道:“换套路啦?跟咱玩上鬼故事了,这不是班门弄斧吗,来,廉胖子你来一个,让他学习学习。”

廉义应了一声,舔舔嘴唇,讲了一个事。

“我们高中有个小子,叫陈小飞,他家住郊区,挺偏僻,高三时,学习任务重了,陈小飞每天早上六点多就得出门上学,他家到我们学校不算远,也就二里路,他走着去,每天都要穿过一片平房区。”

“三月份的一天早晨,天还有点蒙蒙黑,穿过这片平房间的土路时,他忽然不经意间看到一间平房的窗户后面站着个女人,好像在凝望着他,不过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楚她的脸,只感觉这女人的头发挺长的,年龄也不大,他也没太在意,就过去了。”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此后一连三天,每天他都看到那女人躲在窗户后面看他,他就有点犯嘀咕了,想过去瞧瞧,又不好意思,于是再观察了两天,仍旧如此,第六天早上,他终于忍不住了,走到那扇窗户前想问个究竟,结果你们猜他看到什么了?”

廉义学起了单田芳,关键时刻卖起了关子。

胡一树正听得入神,被他的戛然而止搞得十分不爽,皱着眉头骂道:“有屁赶紧放,烦不烦人啊!”

廉义不满的哼了声,只好继续说道:“陈小飞走到那扇窗户前,才看清楚,哪是什么女人啊,原来是具上吊自杀的女尸,那女人用根麻绳把自己吊死在窗户框上,远远看去,好像她正站在窗前像外面张望似的。她挂在那里整整六天,才被陈小飞发现了,差点把这小子吓出精神分裂症来……”

床上的孟西京大喊起来:“别讲了,别讲了,赶紧给我闭嘴。”

他嘴角微微抽搐起来,显然是害怕了。

胡一树和廉义看他这个样子,更加得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胡一树一纵身跳下床,嬉皮笑脸的拍拍廉义肩膀,赞美道:“廉胖子,你这个故事不错,喝口水歇会,听听我的。”

讲之前,他先发表了个声明:“我这个不是故事,是新闻,真事,是刚刚从网上看来的,而且就发生在咱们市,你们听听吓不吓人。”

然后他清清嗓子,讲道:

“就在昨天,咱们市另一所大学——科技大学里发生了一件特恐怖的事儿,住在同一个寝室里的两个女孩在同一天自杀了,一个跳了市中心28层的金相大厦,一个在寝室里用腰带把自己吊死在天花板上,这事都上了新浪的首页了,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俩人为啥自杀,而且是集体自杀,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啊。”

最后一句,胡一树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兮兮,仿佛自杀的两个女孩就在这间房内,怕给她们听去似的。

再看孟西京,脸色铁青,真生气了。

他自小胆子就不大,再加上今天的前因后果,真被吓到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胡一树一脸无辜的咕哝道:“不是吧?真他娘的生气啦?”

廉义冲他苦笑了下,两个人只好干巴巴的脱衣睡了。

尴尬!

所谓弄巧成拙,不欢而散,就是这个意思。

不到十分钟,胡一树和廉义就没心没肺的划着小船荡入了梦乡,孟西京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熄了灯,伸手不见五指。

那台电视机摆放在那里,给了孟西京一种背后有人的感觉,那感觉凉丝丝的,再加上两个兔崽子真真假假的恐怖传闻,孟西京不敢合眼了。

窗外,雨又下起来了,胡乱打在窗户上劈啪作响,像有人用长长的手指甲急促的敲击着玻璃。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孟西京听到枕下的手机发出长长一声电子音。

零点报时,午夜到了。

忽然,电视机在黑暗里发出了“波”的一声轻微的声响,没有人动它,它竟自己开了。

孟西京的心狠狠的咯噔了一声,头皮轰的炸了。

他看到电视屏幕闪烁了一下,由黑变白,徐徐亮起。

没有台标,看不出是哪个频道。

屏幕上,一个女孩正张开双臂在天空中飞翔,神情陶醉,一身红色的连衣裙裙角猎猎舞动,镜头采用的是平拍的视角,在蓝天的映衬下,女孩像一朵娇艳的云彩,美丽而妖娆。

这个镜头很是唯美,很像是某个MTV矫情的浪漫画面,华丽而空洞。

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紧接着,屏幕上的镜头视角忽然上升并迅速翻转了90度,成了自上而下的俯拍,镜头也猛的拉远,画面成了中景,女孩还在画面中央,只是身下的背景一下子宽泛起来。

胡一树蓦的呆住了,一阵寒意倏的席卷了全身。

那女孩身下的背景,竟然是一片粗陋的楼顶,中间还夹着两条如带的马路,路上车辆往来,小如甲虫。

这些楼顶、马路、车辆、行人,正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孟西京猛然醒悟过来,屏幕上正在播映的似乎不是什么唯美的MTV,这个女孩也压根不是在进行什么浪漫的飞翔。

她是在跳楼!

她以每秒钟十几米的速度砸向地面,镜头一直追着她,直到最后一刻。

几秒钟后,一切静止。

镜头定格到女孩身上,她俯卧在灰白的水泥路面上,已经成了一具绵软的尸体。她的裙子太红了,掩盖了血的颜色。

接着,屏幕上一团漆黑了。

孟西京手脚冰凉,两手紧攥住被子,缩到床角不敢动弹了。

岂料还没完。

几秒钟之后,画面再次亮起,换了场景。背景模糊,仿佛摄像机的焦点没有对实。

一个绳圈忽然自上而下垂到屏幕正中,大特写,几乎占了满屏,微微摇晃着。

画面中出现了两只白皙的手,缓缓抓住绳套向下拽了两拽,似乎是在试验这绳套是否足够结实。

接着,一张脸由下至上慢慢升起到这绳圈正中,是张女孩的脸,惨白,不超过20岁,长相清秀,然而目光呆滞,她两只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眼白里密布血丝。她慢慢把头探进绳套当中,停顿了片刻,便猛的向下一坠,绳套瞬间没进雪白的脖颈里,与此同时,这张脸扭曲起来,惨白中渐渐泛起了一股淡淡的青绿色,她的眼珠子猛的翻上去,眼眶中充满了白眼仁,暗红色的舌头一点一点的从唇间挤出,软软的耷拉下来……

这是个吊死鬼!

再次黑屏,房间里重归黑暗。

再亮起时,屏幕正中出现了一张宽大的黑沙发,背后一扇落地窗,看窗外的亮度仿佛已是傍晚时分,光线黯淡,这房间显得阴沉沉的。沙发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女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不算长,刘海剪成齐齐一线,单眼皮,薄嘴唇,鼻子很直很硬,有点男相。一身纯黑色的套裙几乎把他嵌在房间的阴影里,轮廓不清,但最显眼之处,却是她脖颈处套的一根麻绳,灰白色,悬挂在胸口。

她似乎也看电视。

她和孟西京在看着同一台电视机,只不过,她坐在电视机的里面看,而孟西京在外面看。

他们共用着一个屏幕的正反两面。

恐惧仿佛一群毛茸茸的黑蜘蛛,瞬间爬遍了孟西京的全身。

电视机里的女人忽然冲着孟西京伸出三只手指,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两个音节。

“Hui……ya……”,轻得宛如两声叹息。

孟西京猛的打开灯,发疯般的狂叫胡一树和廉义的名字,两个人吭哧了几声,恋恋不舍的醒过来。

他们睡眼朦胧,表情痴呆的望着孟西京。

孟西京缩在床头,说不出话来,只顾伸手乱指电视机。

就在他俩回头前的一瞬间,电视机再次无声的熄灭了。

两个人转过头,没看到任何异常,骂了声有病,就又躺下了。

孟西京一夜无眠,不仅胆寒,脑中也是一团纷乱。

电视机里怎么出现了这种东西,长这么大他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难道那个黑衣女人在暗示他什么吗?

hui ya!灰呀?还是灰鸭?还是别的什么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伸出来那三根手指又代表着什么?

还有前面的那两段视频,两个女孩自杀的画面怎么如此逼真,他们到底是谁? 连串的问题。

孟西京想起了胡一树临睡前讲到的那则新闻。

——昨天,本市科技大学,两个女孩,一个跳楼,一个上吊,双双自杀。

难道正是这两个女孩?可即便真的是她们,他们的死亡景象怎么会半夜三更的出现在这台电视的荧屏之上?

她们的死,莫非与这台电视机,与电视机里的那个黑衣女人有什么关系?

孟西京坐在202公交车最后一排,车上没几个人,咣当咣当的摇晃在郊区尘土飞扬的马路上。

他手里紧攥着张纸,攥得出了汗。

就是那昨天买电视的收据,在寝室的桌格里翻出来的。

那是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7成新旧采电一台,180元,保3个月。赵旭生,2006年7月20日。

彩电的“彩”字写错了,是别字,这我知道。

赵旭生就是那个贩子,孟西京正在赶往旧货市场,去找他。

想要搞清那台旧电视的来源,只有去问他。

早上在食堂吃早饭时,孟西京把昨晚上的一幕原原本本的跟廉义与胡一树讲了,但是两个人均嗤之以鼻,表示不信,并一口咬定孟西京是在报复。

胡一树边喝豆浆边撇嘴:“这种档次的鬼故事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讲?”

又伸出手摸了摸孟西京的脸蛋,故作疑惑状的问道:“真不脸红?”

廉义则笑着说:“你回去把我昨天讲的那个默写十遍,认真体会一下我是怎么讲的。”

孟西京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愤而离席。

上午,他到网上查了那条新闻,千真万确,科技大学果真有两个女生自杀。

科技大学的BBS论坛上,这件事已经讨论疯了,有个叫冰冰小兔的网友自称两个女孩的同班同学,还贴出了两人的照片,孟西京倒吸一口凉气,昨晚电视上莫名出现的那两个女孩正是她俩。

照片上她们笑得像阳光一样温暖,又如月光一样干净。

而现在,她们成了两具冰冷僵硬的尸体,不会再有表情了。

想到这些,孟西京就有些难过起来。

冰冰小兔的签名栏里有她的QQ号,孟西京加了她,她没有在线。

回到寝室,孟西京翻出了昨天购买电视时的收条,在学校南门外搭上了开往旧货市场的202路公交车。

东郊旧货市场其实不是一个正规的市场,他名不副实,其实不过是路边的一块空地,卖旧货的贩子们随便把旧家具旧电器堆在地上,然后就分出几伙吆五喝六打起扑克来。

整个市场里弥漫着一团发霉的气息。

孟西京询问了一圈,终于在人堆里找到赵旭生,这个三十多岁的四川人,矮小枯干,眯缝着一双小眼睛。

孟西京把收据递给他:“昨天我们三个人从你这买了台二手电视,有印象吧?”

赵旭生笑着说:“咋个能忘哟,才一天嘛!”

随即疑惑的问:“坏喽?”

孟西京说:“没坏,我就想问问,这台电视你是从哪收来的。”

赵旭生哦了两声,摸出根烟点上,他的声音混在烟雾中,含混的飘向半空:“看你像个学生,不瞒你说,我那个电视就是从市里大学学校收来的。”

“哪个大学?”

“好像叫啥子科技大学。”

“详细说说。”

“中!”赵旭生点点头,说了经过。

他说昨天上午,他骑着板车在科大北墙外一个小区里收旧电器,顺便收废品,空转了半天也没收到什么象样的东西,正想换地方,途经学校北门时一个女老师把他叫住了,说有旧货卖,他就尾随着进了学校,七拐八拐,到了女生宿舍楼,又跟她上到6楼,进了一间宿舍,他就看到几个人坐在床上抹眼泪,看模样像是学生家长,还有老师在边上劝,有两个家长就说屋里的东西全都不带走了,让收废品的都搬走,免得将来看到伤心,这其中就有那台彩电……

孟西京明白了,原来那台旧电视正是那两个自杀女孩生前所有。

胡一树死了。

孟西京刚刚回到学校,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一道闪电击中了他。

他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直到看到胡一树的尸体,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个现实。接着,悲伤尾随而至,孟西京流下了眼泪。

食堂人山人海,挤得像毕业生招聘会现场。

胡一树的尸体躺在食堂的西北角的一条过道上。食堂门口拉起了警戒线,深蓝色的警察和雪白色的法医围绕着他忙碌不停,他还从没有被人如此关注过。一排排麦当劳似的彩色固定餐桌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身体,只露出一双四十三码的黑色耐克鞋。

鞋中,是一双已然死去了的脚。

在人群里,孟西京也看到了廉义,他也在抹着泪水,旁若无人的展现着悲伤。

沿着贯穿学校南北的甬路走下去,太阳还很高,一地枯败的落叶,廉义对他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他的样子很像条脱勾的鱼,边说边惊恐的左顾右盼,仿佛被吓破了胆。

他说胡一树和他一起打的饭,他打的炒豆角,胡一树打的韭菜炒鸡蛋,两个人坐在一张桌上,面对面。

开始谈笑风生,没有异常。

当廉义盘里的米饭吃剩到三分之一时,他看到胡一树忽然停止了咀嚼,眼神也随之凝固,仿佛一汪遭遇了严寒了水,瞬间成冰,直勾勾的望向了他的脸。接着,他听到胡一树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吼管中蠕动着,胡一树的脸渐渐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灰色,他突然冲着廉义甜甜的笑了一下,然后突然操起了手中的筷子,插入了自己的咽喉,那是两根锁骨之间的那个柔软的凹坑,黑色的塑料筷子几乎没入了一半,血液和气体瞬间喷涌而出,餐盘里白色的米饭马上变成了一粒粒的猩红。

廉义声音颤抖的说:“有两个细节特别恐怖。”

“哪两个细节?”孟西京猛的停住了脚。

“就是他冲我笑的那一下,我觉得那笑容好像不是他的,那是个……女人的笑。”廉义嗫嚅着说。

“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在倒下前,冲我伸出了两跟手指。”

说完,廉义抓住了孟西京的手,哭咧咧的说:“你说你昨天半夜在那台旧电视机里看到了女鬼,她对你伸出了三根手指,还跟你说了两个字,现在我相信是真的了。但我跟警察说了,警察不信,他们说老胡可能有精神病,就差说我也有了。”

他的身体抖得宛如筛糠一般。

相比昨天夜里那渗入骨髓的恐惧,现在的孟西京倒不觉得那样害怕了。

面对死亡,他的心仿佛一根被恐惧拨动了的吉他弦,铮铮的颤抖了一段时间,便渐渐镇定下来。

从下午5点到晚上9点,孟西京在海赢网吧里坐地生根。

他守着一台电脑,显示器上蓝色的桌面背景上挂着一条窄窄的QQ,廉义则在一旁守着他,一只手紧紧抠着仿皮的深棕色椅背,神情紧张的打量着进出的每一张脸。

孟西京反复加着一组号码,是那个冰冰小兔的。

用守株待兔来形容倒真的很恰当!

经过了近4个钟头的等待,8点55分,消息栏的小喇叭终于闪动起来,运气不错,兔子没有辜负他。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他开门见山,询问起了两个女孩的情况,冰冰小兔说她和那两个女孩是同学,住对门寝室,很熟,接着讲了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对孟西京来说,没有太大价值。

孟西京刨根问底:“你有没有注意到她俩在自杀前几天有什么怪异的举动?”

冰冰小兔发来了一个拼命晃脑袋的小鸡崽,然后说:“挺正常的。”

孟西京实在想不出下面该问什么了。

廉义在一旁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说:“电视。”

孟西京一拍脑袋,连忙打上问题:“你对她们寝室的那台电视机有没有印象?”

冰冰小兔马上回了一排“?”

忽然迟到电视机上,或许她觉得这个问题特别周星驰。

紧接着她敲过来三个字:“哪一台?”

孟西京立刻也敲出一串“?”:“哪一台?难道她们寝室两台电视,每人抱着一台看?”

又是摇头的小鸡崽。

“不是两台,是原先有一台,坏了,接着又买了一台。”

“什么时候买的?”孟西京的手抖起来,把d按成了e,把t按成了r。

“上周四,我看到她们找人搬回来一台电视。”

“新的旧的?”

“旧的。”

“什么颜色?”

“黑”

孟西京把键盘一推,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仿佛在自言自语:

“上周四她俩换的电视,周六就自杀了,周日电视被我们买回来,周一老胡就死了。”

他扭过头问廉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廉义回答,他自己就回答了自己:“因为那台电视里,藏着个鬼魂,还有,明天,可能就轮到我和你了。”

晚上10点半,孟西京和廉义打开了寝室门。

廉义缩在后面,弓着腿,一付随时逃跑的架势。

他极端反对回来,在他看来,宁可在路边以娘胎里的姿势对付一宿,也不愿意再回这个阴森森的鬼地方了。

但孟西京坚持回来,他认为,到现在这个地步,逃是没用的,要想活命,只能面对这台电视,挖出她的秘密。

电视静悄悄的趴在桌上,像死去一样。

他们都在等待着午夜的来临。

外面有月,月色惨白,照得房间宛如糊了层白纸,楼前的槐树枝叶蓬乱,风吹来,那树影便沙沙的摇曳在墙上,宛如几只畸形的手臂在招摇。

午夜12点,果然,电视机再次无声的开启了,仿佛一只眼睛缓缓睁开。

屏幕上出现两个女孩自杀的片段,与昨天丝毫不差。但接下来,胡一树出现了,他有说有笑,大口的往嘴里扒着米饭,就在一刹那,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像廉义描述得那样,他奇怪的笑了笑,把筷子插进了喉咙,接着把两根手指伸向了镜头,他的手指几乎布满了整个屏幕,定格,画面渐渐转黑。

它重现了胡一树的死亡过程。

接着,那个女人终于出现了。

她的表情动作都与昨天几乎没有不同,也是同样的两个音节——

“Hui…… ya……”

这次,她对着屏幕伸出了两根手指。

孟西京悚然一惊,昨天她伸出的是三根手指,现在变成了两根,这意味着什么呢?

看完,孟西京电视机用一床被单罩上,两个人觉得困极,便互相倚靠着睡了。

早上六点多,孟西京忽然感觉到有人推他,一睁眼,吓得差点掉魂,只见廉义手里拿着根麻丝绳,瞪着眼睛看他。

孟西京腾的坐起:“你干什么?”

廉义忙摆摆手:“别误会,我不是要上吊,也不是要害你,我是想让你把我捆上。”

看到孟西京不解,他解释道:“我怕那个鬼害我,勾引我自杀,就像对老胡那样,我想了一夜才想到这个办法,你把我手脚都绑住,我就不怕了。”

说完,他咧了咧嘴,像是要挤出一丝笑,但没成功。

孟西京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似乎在理,就把他手脚绑了,打了两个死结。廉义挣了挣,满意的笑了,说:“咱挺过了今明两天,或许就有救了,你要不要也找个人帮你捆了?”

“大早晨的,找谁,再说谁能信,还得以为咱俩精神分裂症呢。”孟西京苦笑。

廉义挪回到自己床上躺下,长出口气:“这下踏实了,再睡会,睡两天才好呢。”

孟西京一下子收起脸上的表情,突然凑到他面前,轻言轻语的说:“万一,那个鬼魂不勾引你自杀,而是迷住了我,让我来杀你,你怎么办呢?”

廉义猛的睁大了眼,定定的看了会孟西京,声音颤抖起来:“老孟,你可别吓我。”

孟西京呵呵一乐:“逗你玩呢,看你那熊样。”说完,躺下,扯过被子,正而八经的睡了。

这一觉直睡到日影西斜,孟西京醒了,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肚子咕噜噜山响。

电视机被蒙在雪白的被单下,凭空隆起一个大包,像尸体上覆盖着的白布。

这是他们三个今天上午从东郊旧货市场淘来的,进这个门才几个小时而已。

寝室原来那台21寸老长虹,从入校到现在,看了近两年了,直到昨天晚上,在转播曼联对切尔西的一场球赛时,它忽然冒出了滚滚浓烟,自燃了。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时,胡一树端起一盆洗脚水毫不吝啬的泼上去。

它黑糊糊的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心事重重。

看着它,孟西京忽然觉得心里颤了一下,这台电视机深不可测的黑色荧屏里,似乎藏着某些东西。

这台电视机对他而言,几乎是陌生的。

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仿佛是一个静默在黑暗中的哑巴,无声无息的比比划划着什么。

屏幕上的东西,你看到了一定会害怕!

半个小时之后,走廊里由远至近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三个学生终于回来睡觉了。他们走成一个三角形,后边的两个似乎有些小摩擦,一路争吵着穿过阴暗的楼梯和走廊。

墙上的曼联全家福,白里泛黄的墙壁,地上横躺竖卧着的球鞋,胡乱叠就的被子,一切似乎与往常没什么差别。

唯一不同的,就是桌上的那台电视机。

孟西京一惊,爬起来看看灯,又看看窗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凉丝丝的感觉。这房间,似乎哪里与平时不大一样。

比起往常,今天寝室似乎有些阴冷,也许是雨天的缘故,但不是这个。

到了门口,为首的男生摸索着掏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顺时针旋转,伴随着门锁咔的一声轻响,与此同时,房间里那台电视机的屏幕忽然闪烁了一下,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门大张旗鼓的开了,他们三个踢踢踏踏的走入了房间。

这间寝室住着三个大二男生,不过现在都出去上网了。

没有人在,可奇怪的是,桌上那台黑色的电视机却是开着的,孤零零的闪烁着幽蓝的光。

孟西京手脚并用的爬上床,四脚八叉的卧在上面,廉义和胡一树则换上拖鞋,端着盆嗒嗒的走向水房。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起风了,一阵尖利的呼啸,窗上的玻璃嗡嗡震动起来,灯光忽的一暗,旋即亮起。

晚上九点半,雨喋喋不休的下个不停。

含州师范大学,男生宿舍楼,651室,门锁着,灯熄着,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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