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秀光

突然被今天第一次见面不太熟悉的千之代问话，秀赖有些不知所措。但他稍稍镇定后还是把自己想问的话礼貌地说了出来：

“不好意思，请问那是什么啊？”

在问话的时候他还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伸出手指指向了对面河岸的一个小黑点。

秀赖眼睛微微发亮，嘴里一边嘟哝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河对岸那只正在悠闲吃草的老水牛。

千之代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问道：

“诶，你，你不知道牛吗？”

他挥舞着手，似乎是被秀赖连牛都不认识这件事震惊到了。

确实，按道理来说，牛作为一种常见的并且被人们用作耕田以及牛车等主要劳动力的动物，应该是世人皆知才对。然而眼前的这个高高个子的少年却不知道，并且还用非常自然的语气问出“这是什么啊”，让千之代有些反应不过来。

“其、其实，兄长大人从小就身体孱弱多病，一直待在家中疗养读书，所以并未去过田地，也未见过牛羊，甚至几乎没有出过家门。今日来京都，还是兄长大人身体好些后的第一次远行呢！”

为了掩饰不对劲，秀光赶忙继续编造原因向疑惑渐浓的千之代解释。

其实秀光自己也差点忘了兄长秀赖几乎没有见过外面的世面。兄长一直在城内长大，在城内生活，在城内学习，大坂城就是他的一切。虽然他知道猪、牛、羊等等这些名词，但也仅仅是限于从书中听到学到的而已，并没有真正见过。

虽然牛车被用于贵族乘坐出行，他们的父亲已故太阁秀吉也曾经在聚乐第行幸之际乘坐过被命名为“御所车”的牛车，但秀赖本人似乎对这个动物没有任何现实印象。当然，也可能是乘坐过，只是不记得了。

所幸千之代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怀疑这件事。大概是秀赖那有些苍白的脸让千之代对于他身体不太好这件事深信不疑吧。

“是这样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哥哥是个被孤陋寡闻之人呢，居然连牛都不知道。刚刚还想着是不是连马都不知道啊。抱歉了啊，拾太郎！”

“嗯……但是马我姑且还是知道的……家中有养。”

“兄长大人才不是孤陋寡闻的人……兄长大人在学识方面比我还厉害。”

秀光瞥见了秀赖在听见“孤陋寡闻”一词时脸上露出的尴尬，于是又跟千之代解释了起来。

不过这时，站在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传次却冷哼了一声。

“连牛羊都不知，就算学识再高深，但却不知当今世事，仿佛与世隔绝，这与孤陋寡闻的小民又有什么区别？”

与千之代不同，传次用着冷冷的声音这么讽刺道。他原本就细长的眼角此时因眯起而更加细长，从中透露出了一股对秀赖的不屑与嘲讽。这既像是对无知之人的嘲讽，又像是对身份比他低下的人的不屑。总之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虽然这句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很正确。

秀光听后有些生气。毕竟兄长秀赖不谙世事本身也不是他自己的原因，如今却被一个侍从如此嘲笑讽刺，着实让他不满。但是他又没办法跟对方解释清楚，于是只得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

在秀光捏紧拳头思考着该说什么的时候，秀宗就已经代替他反呛过去了。

“喂喂喂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无理这就是你家大人教你的礼数吗刚刚没听见我家拾太郎大人是因为病弱才不谙世事的吗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一口咬定啊你家大人有你这样的傻子细眼睛混球侍从还真是可怜啊！”

开口前深吸了一口气的秀宗像是连珠炮一样把临时想到的话语放了出去，连停顿都没有，一气呵成，让传次的脸色唰的一声黑了下来。

千之代在秀光之前把这头动物的名字说了出来。

“哦……原来这是牛么。只在书里读到过牛车……没想到有这么大啊。”

那只动物长着两只弯曲的角，体型健硕，正在不紧不慢地嚼着草。

“那是……”

“啊，是牛啊。”

面对主人千之代的小任性，传次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遵从千之代的决定。

于是，五位少年开始沿着旁边的这条鸭川水系的分支河流慢慢地往北方向踱步。这条河边的路细细碎碎的小沙石很多，有时候会跑进秀光的草鞋里硌脚，让人感觉不大舒服。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欣赏着平时看不到的景色以及继续闲聊的好心情。

“……那是什么？”

秀光顺着他的手指往对面河岸望去。对面的河岸有几颗老树，旁边是一条小街，小街里有许多人来回走过，算不上热闹也算不上冷清。

当然，秀赖指着的应该不是小街里的这些人。秀光顺着他的眼神，最后将目光集中在了一只被拴在河岸边的树上的动物上。

“河对面有什么东西吗？”

“……嗯，嗯。”

走着走着，原本走在秀光身边的秀赖突然站住了，并发出了一声小声的嘟哝。

秀赖本身不是喜欢多说话的人。他很少在有陌生人的时候说话，大多数时候也不会主动说话，或者说在大坂城时他也没有多少与亲人以外的人说话的机会。所以秀光在听见兄长的这声带着些许疑问的嘟哝时，是有一些惊讶的。

“好啊！”

千之代一口答应了秀光的邀约。看来他现在的心情确实不错。虽然传次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声让他小心警惕，但千之代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哦不，看起来与秀光差不多大的千之代就是个孩子。

秀赖将眼睛眯起，直盯着河岸对面，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他好奇的东西。

“拾太郎，你怎么了？”

千之代望了望河对面，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感到有些奇怪。

“千之代，难得再见，不如一起在这附近走走？”

秀光无视了秀宗与传次之间的激烈对视，走到正高兴着的千之代的身边，提出了闲逛的邀约。

兄长秀赖时隔数年重回京都，秀光也想趁着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让他看看这附近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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