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

下身穿着一条白纹西裤，白头的皮鞋，外人看来，铁五像极了三十年代，上海滩的某位大享，只不过有点阴柔的味道在里面。

一幅大大的粗框变光镜，架在铁五的鼻子上。

看来铁五还很不习惯戴这玩意儿，为了不让眼镜掉下来，经常要用手推一下，有时候还要将镜子拿下来，眨巴几下发花的眼睛揉揉酸痛的鼻梁。

上官博振作一下精神，大步地上前，将酒吧大门推开，一撤身，向铁五做了个请的姿势。

铁五的脸已经昂了起来，直冲着大门迈进。

酒吧的重金属音乐很有感染力，舞池中满满的，全是摇头晃脑的年轻人，周边的沙发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边喝着饮料，边凑在一起亲密地说着情话，只不过，他们倾诉的对象跟自己性别是一样的。

铁五的到来，引起了众人一致的注视，远处还有几位，已经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起来。

铁五感觉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像是一根根尖刺，扎得又痒又疼，赶紧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沙发，坐了下来。

上官博笑了笑，看来铁五还是不习惯自己所要表演的角色。

不远处，一个高瘦的男子，拦住了想凑到铁五身边搭讪的几位，扭捏着走了过来，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女式坤包。

“哟，二位是第一次来吧，呵呵，没关系，欢迎你们加入背背山酒吧，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龙哥。”龙哥优雅地抬起手，在上官博二人面前略一徘徊，微笑着伸到了铁五面前。

铁五根本都不拿正眼看他，上官博伸手就掐了铁五一把，铁五一个激灵，侧着脸将手伸了出去。

龙哥欣喜地一把接过铁五的手，眼神暧昧地俯视着铁五，冲着附近的侍者一摆手：“给这桌来两杯急速法拉利。”然后像是见到一大坨珠宝般，继续盯着铁五。

铁五没理龙哥的问话，粗着嗓子冲着侍者喊道：“给来点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龙哥向侍者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哇噻，这位哥哥好棒的身材啊，哇，手上的力量好强哦，嘿嘿，怎么称呼？”不等铁五回答，就开始温柔地握着铁五的手，轻轻地揉搓起来，并且眼睛飘向了铁五敞着衬衣的胸部。

龙哥经过试探，发觉铁五并没有太过于拒绝，兴奋地坐在了铁五身侧，脑袋温柔地趴上了铁五的肩膀。

铁五咬着牙闭起了眼睛，一旁的上官博则使劲挤着眼睛，并用手狠狠地搓脸，生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龙哥一看铁五闭上了眼睛，以为他很享受这种感觉，马上更进了一步，将那支白净柔软，留着长指甲的手，伸向了铁五的胸膛，轻轻地抚弄着铁五那茂密如森林的胸毛，嘴里还不时发出“啧啧”的赞许声音。

这时，侍者端着两杯冒着火苗的急速法拉利，放在了桌上。

铁五想伸手去拿酒杯，可那只令他浑身起疙瘩的手，仍然不停地抚弄着。

铁五放弃了拿酒杯的动作，使劲向后仰着，想躲开龙哥的扰，可这样后仰的姿势，更使得龙哥兴奋起来。

上官博看到铁五的表现，怕他忍不住漏了馅，赶紧凑了上去，一把拉过龙哥的手，捏着嗓音，腻声腻气地说道：“龙哥是吧，在下甘米良，这位是我朋友开山炮，嘿嘿，久闻龙哥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好一位风采佳人，光芒直射人心脾，小妹自愧不如啊！”

铁五一听上官博给自己起的名字，鸡皮疙瘩迅速地爬满了全身，赶紧向后推了推椅子，让出了一个空档，好让上官博跟龙哥能直面对话，并恶心地将舌头伸出老长，对上官博做着鬼脸。

没想到龙哥并不放过铁五，厌恶地把手抽出来，兰花指伸出，在上官博的鼻子上温柔地点了一下：“你呀……我们都是姐妹哪有得玩啊，还是这位哥哥让我动心，你看这一身性感的毛，哇噻，很有动感哦！”

这次连上官博也忍不住想呕吐了，一口气将腮帮子都顶得鼓了起来，赶紧一扭头，示意铁五接着上。

铁五做了个“擦”的口形，趁龙哥没转头的机会，两手都伸出中指，向上官博比划起来。

龙哥目光再次看向铁五的时候，发现了铁五正向上伸出的中指，嘴巴和眼睛都立即大张开来，两手也捧住了白嫩的脸。

上官博暗叫不好，对铁五怒目相视，怪他没有坚持住，看来要穿帮。

龙哥忽地站了起来，对着不远处的侍者喊道：“你过来！”

上官博长叹了一口气，暗叫完了，费那么长时间给铁五化的妆是白化了，人家这是要送客了，刚想站起身来去拉铁五，准备离开，没想到龙哥的一句话，上官博又欣喜地坐了下来。

其实，龙哥看到铁五伸出的中指，是会错了意，特别是向上伸出的中指，更是让他心跳加速起来，在他们的圈子里，两根中指的暗示非常强烈，往往代表要身体亲密接触的意思。

龙哥欣喜地叫过侍者，让他把酒杯上的火灭掉，然后一指酒吧后面：“你去后面的房间安排一下，我今晚要跟这位哥哥同枕共眠，嘿嘿，收拾好了告诉我！”

安排完这些，转过身来，对着铁五媚笑着：“呵呵，这位山炮大哥，我就是这么爽快，一看到中意的就忍不住了，你可别介意啊，小妹是真心喜欢你，就草率安排了，你可否赏小妹这个脸呢？”

铁五再也忍受不住了，跳起身子，一把掐住上官博的脖子，从嘴里挤出一丝声音：“要睡你来，我不玩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上官博从后面死死抱住铁五，将嘴凑近他的耳朵：“再给我五分钟，正事儿还没办呢，挺一会儿就过去了。”

铁五已经气得开始喘起了粗气，眼睛死死地盯着上官博，不断地喷出凶光。

上官博讨好地赔着笑脸，掏出烟来递给铁五，让他消消气，然后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张猫妖的画像，在龙哥的面前展开，继续用腻腻的声音问道：“龙哥，我们来，其实是想找这个人的，你看看见过没有？”

龙哥扫了一眼猫妖的画像，眼神立即挪开，并没有回答。

他一直在等着铁五的回话，可从铁五刚刚的反应看来，这位情哥哥好像对自己并不感兴趣，那为什么要竖起两根中指呢？

龙哥心里已经开始懊恼起来，这时上官博再来问话，更是打扰了自己的兴致，他以为上官博跟铁五是一对呢，所以，没好气地冲着上官博发起了脾气：

“妹妹，既然你叫我一声龙哥，咱俩又都是扮女的，我就直说了吧，来我酒吧都是找刺激来的，”

龙哥重新打量了一番铁五的装扮，顿时感觉一阵心神荡漾：“这位山炮哥跟你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们两个有情，我也就不掺和了，我可不想夺爱,”

“如果你跟山炮哥没什么，那你就别再插一腿了吧，姐姐我看上了，我看出来了，有你在，山炮哥放不开，你说是不是啊，山炮哥？”

龙哥说完，又像藤缠树一样靠向了铁五。

铁五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而且爆发的相当彻底。

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将靠在自己身上的龙哥甩到了一边，并且端起那杯急速法拉利，一饮而尽，揪住龙哥的领子，将龙哥一把就提了起来。

此时，周围的侍者已经赶了过来，将三人围住，但都没有动作，只是看着龙哥的脸色，其中一个端着给这桌的食物，也不送过来，跟同事们一起旁观着。

上官博又一次紧闭起了眼睛，心里暗骂铁五这个属气球的，稍碰即爆，一点忍耐力都没有。

龙哥先是被铁五的一系列动作惊地呆住了，顿时瘫软下来，然后看向围观的侍者，竟然露出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微笑。

铁五感觉到了龙哥的无力，使劲往上提了提，一双虎目瞪着龙哥。

让他没想到的是龙哥的反应，与他所预料的结果完全相反。

龙哥的眼神已经含情脉脉起来，像是一汪碧波粼粼荡漾，因为激动，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潮红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着，两手开始上下轻抚起铁五仍抓在自己领子上的手。

铁五大吃一惊，慌忙将手松开，龙哥立即瘫软在沙发上。

铁五根本没见过如此情景，转头看向上官博，却见到上官博早已笑得快要断气了，四肢大大的开着，胸膛还在不停地起伏，一幅兴灾乐祸的样子。

龙哥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山炮哥，你好有力哦，我已经好久没有接触到你这样的猛男了，你刚刚的气势好威哦，你是上天赐与我的恩惠”说着，站起身来，一把抱住铁五的胳膊，并将自己的脸深埋了下去：“山炮哥，你今晚就成全了小妹吧，我房间里什么都有，鞭子，铁锥，蜡台都很齐全，山炮哥，我就喜欢粗野的男人，哦，哦……”

铁五的忍耐力终于被征服，甩了几下，没能把龙哥甩到一边。

转头瞪着笑得四仰八叉的上官博，开口骂道：“你个王八蛋，光在一边看我笑话，”回头又看向龙哥：“看到我朋友没有，你跟他去玩吧，他啥都会，比我强多了。”

龙哥委屈地都快要哭出来了，噘起小嘴，依然深情地看着铁五：“山炮哥，我就喜欢你这样野性的，你朋友他本身就是扮女的，再说了，他也不适合我，山炮哥，我求求你了，就一晚，我很容易满足的，求你了。”

上官博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侍者都围在一边，并不上前劝阻，原来，这位龙哥喜欢的，是**调调，这个铁五的火爆脾气，还真是对他口味，算得上千年等一回了。

铁五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被一个恶心的人妖付出缠柔似水的情意，而且粘得自己都快要得脑血栓了。

铁五大声疯叫起来，两手抓住龙哥，一把就摔向了沙发，拿起上官博的那杯急速法拉利，连杯带酒都砸到龙哥头上，“哐嚓”杯子碎了，酒撒了龙哥一身。

灭掉火苗不长时间的酒，温度还没有冷却下来，加上烈酒的刺激感，一下子泼在身上，那种感觉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但是，龙哥真不是一般人。

龙哥边享受地发出“哦，哦”的声音，边用手指沾起酒渍抹到嘴里，然后眼神陶醉地继续盯着铁五。

铁五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一股强烈的冷意贯穿了全身，忍无可忍，忍无可忍啦。

铁五上前一脚踏在龙哥脖子上：“再叫？再叫？再叫一个我听听？”

龙哥虽然喜欢**，但他看得出，铁五已经有把他踩死的决心了。

窒息感迅速地冲进龙哥的大脑里，他那变态的心理，虽然在这一刻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但是，生命的重要性终于压翻了享受的砝码。

龙哥被踩得脸已经发青了，但他并没有挣扎，为了活命，他摇了摇头。

上官博一看闹得差不多了，赶紧将猫妖的画像送到龙哥面前，大声问道：“这个你认不认识，快说，说慢了就来世再见吧。”

龙哥赶紧点点头，铁五把脚挪开，龙哥一下子得到新鲜空气的补充，胸膛快速地起伏着。

铁五上前抓住龙哥的头发，将画像近距离地放到龙哥面前，龙哥捂着脖子，粗粗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这……这个人，咳咳，是……是长头发。”

上官博追问道：“有什么区别？”

“我……我的酒吧……叫背背山，只有短发的人才来。”

“那长头发的呢?”

“长头发都去举起手来。”

铁五甩了几下龙哥的头发：“什么？举起手来？”

“一家……一家酒吧的名字，就叫‘举起手来’。”

铁五放开了龙哥的头发，对上官博使了个眼色，马上向外走了起来。

龙哥掩面而泣，侍者们纷纷上前想要扶他，龙哥却用力甩开众人的手，冲着铁五的背影，大声地喊道：“山炮哥……”

上官博还想再询问一下龙哥，去举起手来酒吧的路线，可没想到，铁五听到龙哥凄凄切切人喊声，浑身一寒，转身拉着上官博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拼命逃了出去。

上官博走了几步，铁五并没有跟上：“哎呀，这么大人了，怎么倒婆婆妈妈起来了！”上官博感觉到了铁五的不自在，在努力地为他增加自信心，不过，是为了勾引同性恋者而增加信心。

铁五听了上官博的讥讽，犟脾气上来了，将手中的烟折断，狠狠摔在地上，一下子挺直胸膛：“靠，你小子穿这样试试，废什么话，他妈地快走，老子还不信了，女人都玩了一百好几了，几个同性恋，我还能搞不定！”

铁五没有转头，只是向递烟的方向伸手，他已经怕了上官博，看到上官博的脸就想起那只散发着迷人气味的袜子，当然，迷人，是昏迷的迷。

“阿博，我穿这么恶心行吗？我看看都想吐了，你还要我学女人的样子？”

“你放心吧，我亲自化的妆，就算夜太美的人都认不出你就是叱咤天安市的铁五爷，走吧，行不行进去了不就知道了！我开路，你跟着我。”

上官博将车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前，表情很异样，转回头，看着坐在后面，表情同样异样的铁五。

“老五，到地方了，下车吧！”上官博透过车玻璃看着这家酒吧的招牌：背背山酒吧。

铁五坐在后座上，将脸紧紧贴在车前座的靠背上，紧紧闭着眼，思想在剧烈地斗争着做着什么决定。

上官博是真想大笑出来，但铁五的脸色告诉他，如果再敢发出嘲笑的声音，铁五将会不顾一切地将这身行头全部脱掉，踩在脚下，并用打火机点燃，待其未烧尽时，狠狠地扔到下水道里。

上官博掏出烟来，碰碰耷拉着肩膀的铁五：“老五，抽根烟，定定神。”

其实上官博的化妆术还算可以，将铁五的头发梳了个大背头，并喷了足量的啫喱，使得头发都贴在了头皮上，油光油光的，满脸的络腮胡子，也被修剪一番，只留下上嘴唇至下巴的一圈，其余的胡须都被上官博刮下后冲到了下水道里。

一身白色的西服大大地敞着扣子，上衣袋里插着一段艳红的手绢，里面的红色衬衣……根本没有扣子，（因为铁五的反抗，扣子已经被上官博全部扯掉了），露出了胸膛连到腹部的浓密汗毛，铁五……没有感觉到冷，也许被臭袜子熏得早已麻木了。

突然，铁五一拍大腿：“擦他奶奶，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这话，铁五一把就将车门打开，一下子就跳了出去。

上官博抓起黄军包，紧跟着也跳出车来，上下打量着铁五。

自从地球有了哺乳动物以来，这种约定俗成的炫耀，不论性别，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不管是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把自己打扮地花枝招展一点，使对方赏心悦目一点，都会大大的增加自己的魅力指数。

有些打扮特别突出的，在赢得高回头率的同时，也会为增加自己的信心而划上重重的一笔，而这时的铁五，却恰恰与他们相反。

在经过上官博的臭袜子袭击后，铁五终于服软了。

面对身手了得，并且狰狞着面孔的上官博，铁五根本无力反抗，特别是眼睁睁看着那只臭袜子离自己越来越近时，恐惧感占据了整个大脑，那种让自己连连作呕的熟悉味道再次传来。

是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但相对于铁五来说，简单至及，只要不让上官博的臭袜子靠近自己，哪怕让自己变成同性恋也值了。

冬天的夜，总会被冠以北风，雪花，漆黑一片等字眼，但在天安市的冬夜，繁华已经替代了那些人们常识中对冬夜的描述，车流如河，人潮涌动，霓虹闪烁已经将那些让人感觉不到光明的词汇取而代之了。

上班族现在已经换下职业装，穿得五颜六色，彰显着特立独行的个性，并极力吸引着异性的注意。

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都已经忘却了冬夜的寒冷，冬夜的寂寞，纷纷勾肩搭背地嘻笑着，打闹着，为这抑郁的黑暗，增添着一道道惹人眼球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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