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檀记事

“谢谢舅妈体贴，我刚刚睡得特别好，现在精神还不错的。”

乌玲按着胸口，无声的抽出一口气来。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可怜云朵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直面这片冲击，且还是别人家的男朋友，只能直接傻眼儿！

如今听了这话，都没好意思反驳说她的大学同学的男朋友，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只是嘟囔道：

“那要是不结婚的话，找不找得到不就无所谓了吗？”

云云眼睛一瞪：

“赶紧的！别再硬扯了。你要实在没话说，就把那几包干菌子给大家分拣清楚，总不至于尴尬在那儿。”

她嘱咐了一早上，此刻口水都要讲干了，想想该讲的似乎都讲了出来，这会儿就叹了口气。：

“云朵啊。反正你姐夫和人家宋檀的男朋友，你就自个儿琢磨吧。”

“不读大学，你文凭没个文凭，一技之长也没有，总不能真的上山采菌子去吧？”

“这边儿天气冷，长不了太多。咱老家那一片儿倒是挺多的，可你敢回去吗？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她苦心孤诣，此刻拍了拍云朵的肩膀：“去吧，进屋勤快点儿，多听听人家讲话。”

而在屋子里，眼见着这辈分极大的长辈拉扯着另一个年轻女孩子出了门。陆川这才好奇道：

“那个是……”

“哦。”宋檀想了起来，赶紧介绍道：“是我们村儿里一位婶婶——之所以叫婶婶，是因为她虽然才20多岁，可她家属40岁了，放在村儿里就按照男人的辈分年龄来。”

“人家是为了妹子以后的学业——这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都在大学里念着了，偏还一门心思想出去挣钱。觉得不上学也不影响。”

“特意请咱们来帮忙开解两句的。”

陆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只是上不上大学这事，他暂且不多做置喙。

每个人的生活只有自己才是参与者，未知全貌，现在先不妄下决断吧。

倒是刚才惊鸿一瞥，他职业习惯能就观察出年轻婶婶神色轻松，肢体舒展，落落大方……

显然就算是嫁给大她许多的男人，在家里也并没有不情愿或者吃苦。

相反，生存环境一定很是平和惬意。

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所有人的群像都已经刻画在脑海里，陆川招呼了一圈，眼神又在另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脸上停留一瞬，随后问道：

“这是乌玲吧？上次来就听舅妈念叨着要回来了——你好，我是陆川，宋檀的男朋友。”

他一边说一边笑了笑，笑得乌玲更是脑袋发胀发晕，此刻嗡嗡嗡的仿佛1000个念头向她袭来。

但，没有一个是敢让她拿着陆川去跟龚心志做对比的。

怎么比呀！

瞧瞧人家这相貌，这身材，这一身装扮……

这明显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

再瞧瞧人家说的话，多么自然而然的喊一声舅妈，又多么自然而然的说自己亲妈腊月初八就开始想她了……

这种微妙的细节感，此刻简直挥洒的淋漓尽致。

她憋了半天，最终才涨红了脸，讷讷的回了句你好。

而乌磊在旁边杵了杵她胳膊：“咋样？挑出缺点没？”

却见乌玲唏嘘着叹了口气：“张燕平说的对，我是真的没有吃过细糠……呜呜呜宋檀这是哪里找的男朋友啊？”

“我懂了，我打工的家常餐馆和奶茶店都碰不到这种人，是吗？”

“可她不是在家种地吗？她是怎么碰到的呀？”

她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乌磊哼了一声：“种地怎么了？我明年还在家里放牛呢，咱妈说尽早给我说个对象，不然放两年一身牛味儿，更不好谈了。”

他摩拳擦掌：“你等着，我这回肯定找一个比丽丽还温柔的！到时候我在田里放牛，她在家嘘寒问暖……这才是真爱！”

“看我干什么？我说了你也不懂，你也就能找找龚心志那样的了。”

两兄妹互相瞪着对方，鲜见者是累积到了一定仇恨了。

倒是乌玲瞪着瞪着，突然冷笑一声：“想找温柔的对象？做梦吧，咱妈说你就是当不起家，就得找个厉害的看着你。”

……

今天是大年初二，陆川这个时候登门拜访，还带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来，在大伙儿眼里本就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此刻大家看着他，再没有半点拘束，反而全然当做了自己人。

一会儿问：“你的民宿什么时候动工啊？到时候来让你舅来给你帮忙。”

一会儿又说：“小川啊，回头去市里逛的时候来我家坐坐，我给你再装几箱水果回来……别跟大姨客气。”

朱令旗更是十分满意，此刻对陆川竖起了大拇指：“体面！”

“但是我话先说在前头啊，如果我结婚了，可不能请你当伴郎啊。我跟新娘子典礼之前你也不要跟她们碰面啊。”

大表哥为人就讲究“实际”二字。

“你长得太好看了，谁看了不得犹豫两下啊？我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陆川不知道大表哥的一切都只在计划当中，这会儿就好奇道：

“那大哥你的女朋友今天没来吗？”

朱令旗抱着大水壶就卡壳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淡定的点点头：“嗯。这都过年了，先不谈感情。等元宵节后再确定关系。”

陆川：……

好好好！笔下的典型人物设定又多一个。

这老宋家的人看似普普通通，可细品每一个，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呀！

别的不说，就是那个让他体面出场的始作俑者乌玲，瞧着这姑娘长得跟檀檀略带一点相似，其实不差的。

可怎么找的男朋友要老宋家这样严阵以待呢？

没两把刷子，她也不一定有这个运气吧？

陆川十分好奇。

大家坐在一起闲聊，氛围很是热闹，大姑甚至顺手递过来一碗刚拆箱的车厘子。

仔细一瞧，里头全都是红到发紫的那种，分明是从箱子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那些偏红的，都被大姑拿在手里吃呢。一边儿吃着，她还对大姨笑着说：

“檀檀她姨，你们这过年可破费了……你爱吃小菜不？孩子表爷教了我一个腌小菜的法子，回头我去逛批发市场给你带一坛子。”

大姨也是勤俭持家过日子的，对大姑的抠门很是淡定，此刻只大大方方的点头：

“行，你要不嫌弃的话，回头来市场逛逛，我那摊儿上有些品相不好的果子我也给你拿去。”

“那我可一点儿也不嫌弃。”

大姑大大方方的：“我们家天天晚上到9点就去逛那个小超市，再有半个小时就关门的时候，生鲜蔬果特价可多了。”

大姨：……

饶是她早有准备，也没想到有人真能这么坚持，再看看一旁美滋滋捧着大水壶呷茶的父子俩，倒真的不知说什么了。

陆川默默听着两人聊天，转而捏了两颗车厘子，又将手里的碗递给了乔乔：

“大姑专门给你挑的，尝尝看喜不喜欢。”

乔乔长这么大，也确实只在最近两年才在大姨那里吃到过几回车厘子，这会儿惊喜的瞪大眼睛，然后赶紧接下了。

不过……

一口下去，他又偷偷道：“没有草莓好吃。”

想了想又补充：“也没有西瓜好吃。”

再想了想：“也没有我们家门口的樱桃好吃——但是那个樱桃坏的很快，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等樱桃熟了我给你摘。”

“喂，”宋檀笑眯眯地打断他的话：“这是我想说的呀，乔乔你怎么这么聪明替我讲出来了？”

眼见着傻孩子的眼神晶晶亮，她故作沉思，也捏了一颗车厘子：

“不然这样好了，等年后宋教授过来，我问问哪里有好种苗，咱们也种几棵自家吃吧。”

正说着呢，就见之前出去的云朵又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好大一个筐子，里头是用塑料袋一袋一袋扎好的……

蘑菇？

宋檀好奇的看过去。

在周到待客这方面，还得看乌兰。

只见她立刻迎了上去：

“云朵，刚闹哄哄的，忘了跟你姐说人多热闹，就别回去了——你给她打个电话呀。”

云朵只要不故意唱反调，笑起来还是十分甜的，此刻连凌厉的五官都柔和许多：

“谢谢婶子——咱们各论各的吧，不然我叫不出口。”

她眉眼带着想念：“我姐说了她不来，我们好久没见了，她要回家做我喜欢吃的菌菇汤，待会儿我也要回去的。”

听听，这话说的多体面！

又说自己打扰，又说自己不在这儿吃，多伶俐一孩子！

而且瞧这姑娘笑得灿烂的模样，乌兰都不敢想这是云云口中那个跟她犟嘴、不想上学的妹妹。

乌兰想起来这事，于是又多两分看重，这会儿也更真诚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过来玩儿还带这么多东西，说出去人家都要笑话我的。”

“来，你把筐子放这儿，走的时候带回去。你姐要是骂你，你就说是我说的。”

“我家这几个年轻孩子刚都跟你介绍过了，你们年轻人有话聊，去那边玩。桌上水果点心随便吃啊，别客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怕云朵放不开，还推着她往沙发上去。

同时还大着嗓门：“檀檀，你跟小陆经历的多，你们也都劝劝云朵。该是什么年龄就干什么事儿，正读书的时候呢，可别因为挣点儿钱耽误了。”

她这么一打岔，云朵犹豫的尴尬也荡然无存，而宋檀更是笑着招招手：

“来这边。”

“你要劝我吗？”大山里挣扎出来的女孩儿一点儿也不扭捏，坐在一侧就直接问道：

“我姐姐总说读书更重要。可读书和文凭是两码事。我这么年轻，难道不应该趁这个机会多挣些钱吗？”

“经济自由了，我自然有精神去读更多的书。”

宋檀想了想，指了指乌磊：“我也没什么立场劝你，毕竟我乌磊哥大学毕业，如今回来放牛了。”

“我燕平哥也大学毕业，如今在我家做杂活儿。”

她看着云朵，见对方眼神中的抗拒随着这两个典型代表的描述而渐渐消失，这才笑了笑：

“不过，什么才是经济自由呢？”

隔壁新书你们攒就攒吧，求个订阅呗！目前字数还少，全订应该不超过两块钱。

上架这么多天还没到精品线，有点抬不起头嘞……

如题，没有鼓吹读书无用的意思。别杠，杠也是我对。

晚安！

一边儿还压低声音说道：“你看见没？看见没？！读了大学有本事了，找的男朋友都是这样的。”

“像我这种没本事的，找的男人就是你姐夫那样的。”

以前还可以安慰说那种好男人都是不切实际的，现在怎么搞？最大的实际就在自己面前啊！

云云原本跟宋檀说着笑着，还想跟妹妹嘱咐两句的，可如今她嘴巴张了两下，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犹豫片刻，看着老宋家人寒暄，只好先拉扯着云朵往门外走去。

“拉倒吧。”乌玲悄悄翻了个白眼：“你就说张燕平皂不皂吧。”

乌磊：……

……

十个龚心志叠在一起，都只是冗余的数据。而眼前这位宋檀的男朋友……

呜呜呜长这么好为什么不去当明星，要成为她那原本普普通通的表姐的男朋友……

而早上那被她从被窝里薅出来的一对儿女，都是路边捡破烂儿的送的。

这熟悉的拉家常方式又使得呆动的众人回过神来，连陆川都放松下来，眼神下意识的追逐着宋檀，随后也安稳道：

这么多人注视，使得陆川下楼的脚步都顿了一下，直到安稳走下台阶，这才抱歉的对大家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起的有些迟了，叫大家等我。”

就像是漫画里，书里，电视里的那些短短文字描述的标准男主角，在这一刻从二维世界里走了出来。

只有乌磊在短暂震惊过后还抱有理智，嘀咕道：“果然男要俏，一身皂……这黑西装也太抬人了吧。”

“没有没有没有……”

大舅妈连连摆手：“没等呢，，我们在聊天儿……听说你是连夜赶过来的？哎呦，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要不再去睡会儿吧？”

这笑容极其温柔，连语气都是又轻又暖，仿佛面前的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果说陆川拉着箱子，捧着白月光向日葵，从晨雾中走来的那一幕，在老宋家人眼里堪称史诗级画面。

那么如今他西装革履，气色绝佳，自台阶上一路向下时，带给众人的则是任何年龄段都无法抗拒的、仿佛隔开了阶层似的震撼感。

怎么形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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