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雪漫都城,天降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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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她的心不由地咯噔了一下,一种想要逃离的怯懦在心底油然而生。

“黎桑太子说了,天—降—祥—瑞。”

她目光一寒,盯着那双不见瞳孔的老眼,冷淡地说了一句。

又好像是好几种味道掺杂在一起。

目光一转,一条冗长且逼仄的小道朝西面蜿蜒而去,与其说那是小道,倒不如说,那是一条臭水沟。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去的时候,一些奇怪的东西吸引住了她。

靠近那条“水沟”,在沟里可以很容易找到一些又圆又黑,像眼球却比眼球大一些的珠子。

她拾起一颗,凑到鼻下一闻,正是那种奇怪的味道。

“什么人?”

“水沟”尽头,忽然闪现两个人影,装扮与之前那两个壮汉几近无差。

她被发现了!

白饵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当即掉头撤离。

“什么情况?”将弄影正好经过。

“刚才好像有个人闯进来了。”一人回应道,另一人则已经去追了。

将弄影眉头一皱,“认识么?有看清他的脸么?”

“脸被遮住了,没看清。”

朱雀大道。

从黑金坊飞快逃离的白饵,沿着之前的路窜错了好几条巷子,才转到了璺宝坊。

她倚在路边一家花灯铺子下,缓了缓神,紧着眉头,再次回望之前的路时,那里车水马龙一片宁静。

她旋即扯下遮在脸上的黑布,喘了好几口气。

幸好跟进去的时候就掩了面,不然就被他们发现了。

她垂下眸子,看了看手心那颗黑珠子,心中的疑惑顿时滚滚而来……

“白饵!”

众里寻她千百度,可算是找着了。

“我找你老半天了!你怎么跑这来了,不是说好了在老地方会面的吗?”

将离舒了舒眉。

她怔了怔,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实情告诉他。

自上次青崖边他与将弄影发生过激的事情后,提起“将弄影”这个名字,她便觉着危险,教人心中很不舒服。

她先是一个哑然,后是佯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可算是来了!我迷路老半天了!”

将离一脸鄙夷,“你好歹也在秦淮生活了十多年,这么大的一个人,也会迷路?”

白饵苦笑道:“你开什么玩笑?你也不看看秦淮有多大!光一个朱雀街就……就……”

三十?五十?

她顿了顿,“反正就很多个坊!大街小街也是屈指难数的。何况我这十六年都住在城外,朱雀街这般繁华的地方,来过几次,但来得不多!”

准确来说,这十六年大半的光阴都是在水榭歌台度过的,真正入朱雀街见世面,还是她红遍秦淮后的事。

那个时候,各街各坊的宅子、府邸,指名要她,于是,她才有机会乘着香车,来朱雀街走马观花地游一遭。

听白饵略带委屈且遗憾地说完,将离这才道:“马上便是酉时了,咱们得赶过去了!”

她点点头,顿时想起了她的胡饼!

“等等!我的饼还没取呢!”

将离一把拉住她几乎要飞起来的手,不疾不徐道:“不是我咒你啊,你要是以这副冒冒失失的状态入宫,准活不过半个时辰!”

一脸担忧地说完,松了她的手,将藏在怀里胡饼掏了出来,“在这呢!刚打听你下落的时候,碰上了那卖胡饼的老板。”

她思绪一紧,问:“他可有跟你说什么?”

“说了。说什么麒王府,说了一大堆,神神叨叨的,我寻思着这朱雀街好像也没这地,估计老人家老了,脑子不太好。时间紧,拿了胡饼就四处找你了。”将离回道。

白饵放心地点了点头。

若是让将离知道自己去过昌王府,定然会引起他的疑虑,幸好麒王府已是旧事了……

“不对劲。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将离盯着白饵迟疑地念叨着。

路边马车发出的喧嚣声长风一般扫过,她状似没听见他的话,而是提起兴趣突然期待地问:“对了!你给我造的弯刀呢?在哪呢?快让我看看!”

“现在想起来了?”

他这个绝妙的惊喜从出铁匠铺子就开始在酝酿了,一路期待着她揭开惊喜后的神情,谁料,半路出了这么一个状况,他那份酝酿惊喜的心啊,早被担忧所代替了!

“在我身后背着呢!”他抬了抬肩示意,忍不住形容:“削铁如泥!闪闪发光!绝对让你,爱不释手!”

到底还是心急,白饵一心抢着要看,却被将离避开,“诶诶诶!我先背一会儿,让它吸吸我身上的功力与福气!对了,这胡饼还热乎,你快尝尝!”

“你还真当它是神器了?”白饵有些忍俊不禁,垂下眸,拆开了胡饼。

“算是……认半个主人吧!”将离挑挑眉,自以为是地说道。

胡饼,一路可口、飘香。

北营帐前,七辆华丽的马车朝前驶去,精致的流苏随风漾起,比柳絮还要轻盈,七彩的铃铛欢快地摇着,比香车里荡出的笑声还要悦耳。

坐在最后一辆马车里的白饵,从车窗里旋即探出了头,朝那渐行渐远的人招了招手,笑得很踏实。

“你也别怠慢了,赶紧跟上去吧!务必保证她顺利入宫!”季青云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朝身边的将离说道。

“我说老季啊,你就不能让我偷会儿懒吗?”听到季青云这般赶他走,将离顿时伤心了,“我还想着你会请我去你的营帐喝上两盅呢!”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上次在尚书府请他喝的酒……看来啊,不光是白饵变了,连将离也变了!

他们俩啊,是互相把对方“带坏了”!

季青云委实有些无奈了,不知是喜是忧。

抿了抿唇角,道:“你们若是能成事,尚书府的酒,管你喝到饱!”

听到季青云这般爽快的约,将离顿时精神抖擞,笑着确认:“一言为定?”

季青云当真地点了头,仍不忘叮嘱:“不过,眼下你可别掉意轻心。别忘了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她这都还没进城门呢,若我从现在便开始为她担心,等她到了皇宫,我岂不是要担心死?”

将离打趣地说着,继而拍了拍季青云的肩,“老季,白饵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若是她才离开一会,我便要为她这般担心,那我绝对不会将她轻易送入聚龙城的。要信我,也要信白饵。”

听着他说出此话时平静的语气,季青云放心地点了点头。“行了,我还有要事处理,得先回营帐准备了。”

季青云作别后,便转身离去了。

“老季!”

突然被将离唤住,季青云又疑惑地回了头,“还有何事?”

将离静默了良久,终是松了口。

“对于黎桑太子,你要慎之又慎!”

风过,吹来漫天的雪花,将偌大的秦淮忽地染白。

“漠沧老贼那边,还没开始对你动手吧!”

聚龙城城阙之上,黎桑非靖着一席漆黑色的披风,目光正落在西城门兑月门下。

“回禀殿下,漠沧皇暂时没有行动,下官时刻提防着。”季青云躬身回道,零零碎碎的雪花一个劲地砸在了他的脸上,有些迷眼。“庆国大典延期一事……”

“此事不怪你,怪只怪那老贼太过狡猾!是我们失策了!”黎桑非靖满腔怨恨地说罢,将藏于袖中的一支竹笛交到身后,“这里面藏有一张图纸,我根据你之前画给本宫的雨花台结构图在上面做好了安排,你回去后,便照着图上的标记开始布兵吧!记住,要细!一旦发现哪里有问题,务必提前通知本宫,本宫不容庆国大典那天出任何差错!”

季青云上前,双手接过竹笛,心中是忐忑的。

“殿下,关于凯旋军一事……”

黎桑非靖重重拍了拍城墙,冷声道:“莫要在本宫面前提凯旋军!本宫将最后希望悉数寄托在他们身上,不曾想他们竟这般不堪用!若不是本宫还留有后路可走,我黎桑皇族恐怕就要毁在他们手里!”

在城墙上激荡而开的雪花,纷纷坠了下去,再无音讯。

对凯旋军,他早已失望至极!

季青云没想到黎桑太子会是这个反应。

知道已成徒然,但他仍旧想要辩解:“殿下,下官以为,凯旋军还没有亡。这支军队助先帝打下了黎桑半壁江山,曾经战无不胜,不会因斯巴甲一个小小计谋而轻易铩羽的……”

也许这座都城,再也没有人知道,凯旋军承载着先帝的魂。

卫将军,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闻言,黎桑非靖心中莫名震怒。

“放肆!你莫要在本宫耳边论什么曾经!早在十天前,本宫便连下数令命卫凯旋带着他的凯旋军速速赶回秦淮,是他一再迟疑,违背了本宫的命令,导致中了敌人的奸计!这一回,本宫下的是死令,距他们返回秦淮的时间就只剩一天了,他们既回不来,就一个个去做敌人的刀下鬼吧!”

“殿下——”季青云骤然跪在了雪中。

“够了!”黎桑非靖怒斥了一声,身后的披风被风雪刮得起起落落,哗哗作响。

“本宫要在庆国大典那天,献上一份大礼,本宫需要你的配合!”

“殿下想要怎么做?”季青云惊问。

“还记得四年前,秦淮经历的一场生死浩劫吧!”黎桑非靖放眼望着风雪中浩浩汤汤的朱雀街,眸子里愈加炽热。

“四年前……”季青云凝着思绪,心脏忽而一紧。

永世难忘。

“天降祥瑞!哈哈哈!天降祥瑞!”

弥天的风雪,将黎桑非靖的笑声撕得粉碎。

“殿下!此事还当三思啊!”

雨点般的雪块劈头盖脸地砸在他黯然失色的脸上,教他心中越来越凌乱。

黎桑非靖再转身时,面目已经变得狰狞。

他岂有那么多时间同他三思?

已是穷途末路,没有人可以动摇他一雪前耻的决心,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卷土重来的步伐!

“本宫要的东西呢?拿来!”

他睥睨着雪地上的季青云,命令道。

季青云心中一颤,有所迟疑。

“监工令牌,拿来!”

他声音更加凄厉。

“回禀殿下,下官……忘了。”

“季青云你好大的胆子!”

黎桑非靖厉着眼神,猝然屈下身子,在季青云身上疯狂一搜。

季青云哪里敢阻,只能苦苦哀劝。

拿了监工令牌后的黎桑非靖,扬长而去。

“殿下——”

终是徒劳。

季青云彻底地倒在了雪地上,睁着无助的双眼,望着从九天无尽落下的雪花,思绪仿佛被冻结住……

天命,何处归?

不过,将她拉回世间的,是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

一时间,却又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味道。

人,忽然就跟丢了。

蒙尘的黑绸缎自顶部飘了下来,上面绣着一些毫无头绪的内容。

入到密室的白饵,瞬间有一种来到阎罗殿的错觉。

“吱咯”一声,门被关上了,像耗子声。

将弄影收回目光,回过头朝上方那把靠椅望去。

靠椅的造型奇异,上面雕刻着一些奇怪的图腾,应该是老古物了,慢慢地摇着。

出乎意料的是,一双鹰眼,睁开了。

黑暗之中,一盏长明灯,悄然熄灭……

步步逼近,借着微弱的烛火,她终于看清了些。

老人,年逾古稀,面如槁木,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额头上的几道深沟犹如刀刻,比土壤还要贫瘠,暗黄色的斑,就是从这里开始向下爬的,一直爬到颈部。

地面上垂着一部分从靠椅上掉下来的毛毯,貂皮制成的,棕黄色。

“嗷——”

经年累月里,它们好像从未熄灭过。

“车老。”两个壮汉作了礼后,便退了出去。

猝然,一声狼叫,教她下意识地紧了紧夹在腰间的暗器。

她谨慎的目光轻抬,原来是一只缱绻在手心里的橘猫。

她忍不住想要知道这只橘猫的主人,可靠椅上的面容却依稀难辨。

屋子里光线极暗。

只有七盏长明灯点在角落里。

灯油一层一层地垂了下来,淌成了一座小塔,有些发黑,显然已经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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