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上身

小姑娘可能是开心吧。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照进来，周小意看到，何竹在睡梦中，嘴角都是上扬的。

半夜，周小意迷迷糊糊得醒了一次，感到身上有热热的东西贴着。

最后是白明络一边嫌她黏人，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软糯的桐城话入梦来，“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埃，蛐蛐儿，叫铮铮,比那琴声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小宝贝快闭上眼睛……”

周小意清晨醒来，看着抱着自己睡得香甜的何竹，放弃挣扎了，就让她抱吧。

她心想着，既然已经回了一趟桐城，不如去海霞之家看一看。

这么多年没回来过，有点怀念小时候在那里的日子呢。

早饭是何高早起做的，有熬得香香的红豆薏米粥、煎蛋和红糖馒头。

周小意吃完早饭，“今天我想自己出去一下，我小时候也在桐城待过。”

“嗯，小意去哪儿啊？要不要让何高送你？”何母热情道。

周小意连忙推辞，“不用了，我自己随便走走。”

周小意出去之后，何竹对母亲挤眉弄眼，“就是这位。”

“嗯？”何母不解。

何竹凑近她耳边说：“哥哥喜欢的人啊。”

何母瞬间眼笑眉开，看向在厨房洗碗的何高。

然后夸何竹：“小竹，干得好！”

她看自家儿子啊，是不会主动出击的。说不定要靠小竹多撮合撮合，才能有戏。

周小意在清河路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极其模糊，“师傅，你知道海霞之家吗？”

“不知道。”师傅手握着方向盘，摇头。

“那去桐城一小，海霞之家可能在它后面。”周小意想起，小时候她趴在三楼的栏杆缝隙间，总能看见楼下的小学在做广播体操。

“噢！”这位中年大叔略微一愣，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桐城孤儿院吗？”

“呃……对，是有一位叫海霞的阿姨，收养了很多孩子。”周小意解释，“我回来看她。”

桐城的出租车师傅很健谈，“这样啊，怪不得我听你口音，不像桐城人。”

“我是在云州长大的。”周小意说，“小时候在桐城待过一年。”

“你说的那个孤儿院啊，倒闭了，老早倒闭了。”师傅一打方向盘，“听说那个创办人，你说叫海霞阿姨对吧？年轻的时候女儿死了，后来她老公又出车祸，在医院里没救回来。”

周小意听得心里一咯噔。

“那你是要去海霞之家，不去桐城一小喽？”师傅说，“我直接把你送到那边吧。”

周小意点头，“谢谢师傅。”

司机师傅在桐城一小的后门停下，“里面路小，开进去了不好转头，你就自己走进去吧。”

周小意下车，按照幼年时期模糊的印象，沿着那条开满蔷薇的老路，走到尽头。

往右一转，两栋略显破旧的楼房出现在眼前。

“海霞之家”四个字已经不在了，改成了中老年活动中心。

周小意走到门卫室，敲了敲玻璃，“你好，请问这儿以前是不是个孤儿院？”

“来找莫海霞的？是她以前带过的孩子吧？”门卫是个老大爷，似乎见多了这样的人，轻车熟路地写了一张条子递给周小意。他说，“喏，莫海霞现在住这个地址，离这边不远，走走15分钟就能到。”

“谢谢。”周小意又问，“海霞之家不开了吗？”

“五年前就倒闭了。”老大爷也有些怅然，“这两年回来看看的人，倒是多。”

“那这儿我能进去吗？”周小意询问。她想看看以前住过的地方。

“没事儿，你进去看吧。”老大爷挥了挥手，让周小意从侧边的小门里进去。

两栋三层楼的矮房四周，围着红砖墙。砖墙上爬满藤蔓，这个季节，蔷薇已经开到衰败了。绿色的枝头，挂着点点红。

周小意想了想，她已经十七年没有回过桐城。

岁月的痕迹将这儿侵蚀到，她认不出的地步。

盛夏的阳光中，她恍惚地想起，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面前，“小意，我是你爸爸，接你回家。”

“走吧，小意跟爸爸回家，以后乖乖听话。”海霞阿姨从后面推了她一下。

平日里活泼的周小意，第一次怯生生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一个陌生男人手掌中。

自从被接回云州之后，父亲，仿佛希望自己与桐城的一切都切断联系。

连她的母亲葬在哪里，也是一件讳莫如深的事情。

这件事情成为埋在周小意心中最深的秘密。

如果能找到海霞阿姨，也许能问问当年母亲的事情。

周小意对海霞之家的印象实在模糊，除了那片蔷薇花墙，剩下的就是那个大大的院长会客厅了。

听明络姐姐说，她小时候经常缠着院长，不管去哪里都要跟着。

大概因为是朋友的孩子，海霞阿姨也特别疼惜她。

有时候在院长会客厅见客人，旁边也坐着一个吃瓜的周小意。

她找到那个房间，现在已经改成了一个休闲室。

几张麻将桌，围着老大爷老太太，聚精会神地打麻将。

在里面逛了一圈，周小意按照保安给的纸条，找到了海霞阿姨的现居地址。

从房子上来看，比清河路社区更为破旧。

周小意来到1123号，敲了敲门。

等了大约半分钟，里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来开门的是一个大约50岁的妇女。

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似乎正在做饭被打断了，一口浓重的桐城口音的普通话：“你找谁呀？”

周小意无端地感到一阵热意，往眼睛里涌。尽管多年不见，她仍然十分确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当年亲切温柔的海霞阿姨。

“海霞阿姨你记得我吗？我是周小意呀。”小意自我介绍。

“周小意……”莫海霞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先进来坐吧。”

周小意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莫海霞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出来。

莫海霞絮絮叨叨道：“我这几年，记忆力实在太差了，来看我的孩子也多，我可能一时半会儿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你别介意啊。”

“没事没事，”周小意连忙道，“是我突然来打扰您了。”

莫海霞刚想再说点什么，敲门声再次响起。

周小意循声往门外看去，海霞阿姨的身体将来人遮了一半。

但她还是轻易地认出，是何高。

何高怎么会来这里？

是来找自己的吗？

何高没有看见屋子里的周小意，他喊人：“小姨。”

莫海霞的语气淡淡，侧了下身子，“进来吧，今天刚好有客人。”

她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在海霞之家睡大床，她天天黏着要和海霞阿姨一起睡。

海霞阿姨有那么多小朋友要照顾，不可能每天都陪她睡。

周小意哭笑不得，努力把何竹的手脚扒下去。

自从去了周家之后，她都是一个人睡的……

好不容易摆脱何竹版八爪鱼，周小意又睡了回去。

“ok！”何竹踮着脚往房间走，取了睡衣之后去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何竹洗完澡，轻手轻脚地往床上躺，尽量不惊动旁边侧身躺着的周小意。

周小意翻了个身，面向何竹，“你会来了呀。”

低头一看，何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她这边来了

何竹像个八爪鱼一样抱在她身上，脑袋还紧紧靠着她的胸。

“我还小的时候，爸爸就用筷子蘸酒来喂我，酒量呀，得从小练出来。”何竹的声音里都带点自豪，“我们家最能喝的就是我……”

两人聊了一会儿，何竹的声音渐渐小了，周小意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对不起，小意姐，我吵醒你了。”何竹连忙道歉。

周小意摇摇头说，没事儿，我本来就没睡着。

开门声音传来，周小意听见外面的对话声。

是何高去开的门，他压低声音说：“小竹，轻一点，你小意姐睡了。”

何竹洗完澡一身清爽，翻个身，对着周小意，有了点聊天的兴致，“小意姐，你头还晕吗？哥哥给你煮醒酒汤了吗？我以为你挺能喝酒的，结果那么不行啊。”

周小意笑了笑：“我不太能喝，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厉害多了。”

何竹作为今晚的主角，喝了好几杯甜甜的杨梅酒。

第三十二章

周小意认床，躺在何竹床上翻滚了一个多小时，依旧睡不着。

她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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