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

我赶忙解释:“姐，这就是火化之后的大爷呀，骨灰还给家属，虽然这不是灰，但我们实在烧不化，您还是。。。”

不等我说完，她便冷笑道:“还是跟你们送点钱才行？少来这套，这世间还没有王法了，你们谁也别走

，我现在就报警！”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询问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哪里说得清楚，便有个老太太问大姐:“小孙，他们是火葬场的人吧？你父亲刚去世，这是怎么回事？”

那大姐也不怕丢人，张口便把上午的经过说了出来。

本来挺光明正大的事，我们的工作是烧尸，烧完了把骨灰还给家属，烧不化也不能怪我们，退还费用，换个地重烧呗，可加上老赵要钱就变了味道，从这位孙姐嘴里说出来就成了店大欺客，我们讹钱不成，拖着死者的骨头跑来撒泼耍赖，道德沦丧到了极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和胖子算是体验了一回千夫所指的感受，那一开始的老太太倒是稳重人，苦口婆心的劝我们不要惹事，别丢了国家的脸面。

胖子急的面红耳赤，一把拉开车门吼道:“你们不信是吧？咱把骸骨搬出来用斧子砍，谁能把骨头砍碎，怎么砍骨头就怎么砍我，要是砍不碎，你们每人给老子跪下喊一声大爷！”

有个老头笑了:“我叫你一声大爷，你敢答应吗？不怕折寿折死你这孙子？”

围观不嫌事大，哪有个讲道理的，有人怂恿孙姐报警抓了我们，而孙姐听到胖子要砍父亲的骸骨，顿时红了眼，好像被我们欺负的没了活路，哭哭啼啼便要报警。

我只好求饶说，也许是哪里出了岔子，我们回去再研究一下，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不让我们走，势必要讨个公道，胖子便和他们吵起来，正叫嚷着，有个男人分开人群走到孙姐身边，孙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我们说:“就是他们，硬说咱爸死的冤，儿女做了不孝的事，非要让我把骸骨搬回家里。。。”

孙姐扑进这男人怀里痛哭，看这架势俩人是夫妻，男人总是稳重许多，虽然对我们有些愤恨却没有破口大骂，只说若是再没完没了，就别怪他找警察来了。

对方人多势众，胖子强压着怒火说:“成，青山不改，

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吧，大不了我把你们老爸往山沟里一埋，但怨气不散，倒霉的还是你们家。。。”

一句话又捅了马蜂窝，咒骂声纷纷响起，我赶忙把胖子推上车，向大家赔了几个笑脸，求他们给条出路，我们这就滚蛋。

最终，在孙姐老公的劝说下，这事也没惊动警察，众人勉强散开一条路，我和胖子赶紧溜了。

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这样颜面扫地，我满肚子邪火诅咒老赵，而胖子则脸色阴沉的开车，没走多远，拐进一条小路在路边停下，拉开车门便往后跑。

我吓了一跳，赶紧追他，胖子却没有回去找那些人拼命，而是拉开灵车后门，我更加惊恐了，问道:“你干啥？别拿死人出气呀！”

胖子抬头，阴贱一笑，就是阴森里包含着下贱的表情，说道:“你想多了，我再给这位老教授做个检查，记得小李说这老教授生前信佛么？其实烧不化的骨头未必是被怨气浸入，也有可能是慈悲，有些高僧圆寂后会留下舍利子，和你姥姥那玩意差不多，而更厉害的高僧会坐化成一具金身，皮肉不腐，骨骼不酥，这玩意也许是烧光皮肉后的金身。”

掀开棺材盖，胖子继续抚摸那骸骨，又说:“要说老教授是不化骨，除非他这辈子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血海深仇，否则不会有如此大的怨气，但要说他念念经就念出一具金身，也不太靠谱，但可能性大一些，毕竟人世间的爱比恨多，如果这真是一具金身咱可就发达了。”

说到最后，胖子居然奸笑起来，我心痒难耐，问他:“能卖多少？”

胖子鄙夷道:“卖了你姥姥也不能卖他，信众进庙便是将自身愿望传给菩萨，和尚们诵经念佛也是为了完成自身宏愿，金身舍利不腐，全靠愿力维持，这玩意放在家里比任何护身符都管用，你对它诉说自己的愿望，只要别太过分，基本是心想事成。”

我急不可耐，问胖子检查好了没有？

他让我别催，他也没有见过金身，根本不知道如何检查，正在摸索呢。

就在胖子摸索途中，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有个男人问我:“您好，是火葬场的人嘛？”

我说您是哪位？

他的声音有些欣喜:“是我啊，咱们刚刚见过面，小区门口，还记得吗？”

顺着他的话才觉得声音很熟悉，略一回忆便想起了，这是孙姐的老公。

我没好气道:“干啥？”

他干笑两声，说是当着老婆的面，有些话不方便和我们说，所以回家安抚了老婆之后，在孙姐手机上找到电话，想和我们聊聊孙教授的事。

听他话里的意思，孙教授生前死后果然是有些冤情的，这就让我愤慨不已了，家

里有些龌龊事不方便说，这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前面做了错事，后面又理直气壮的号召群众把我欺负一顿，欺负完又低三下四的找我帮忙，我又不是贱骨头。

当下我便说没什么可聊的，反正老教授的怨气不是冲我，等冤魂厉鬼回来报仇的那一天，谁苦谁知道。

听了我的话，这男人叹息一声，随后苦笑不已:“小兄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我要说半句谎话就是天打雷劈的下场，我们这些做儿女的，真的。。。真的没有半点不孝之处，你可以问问街坊邻居，哪次见到老爷子时，我们没有在旁边鞍前马后的伺候，老爷子不是笑呵呵而是愁眉苦脸？”

“既然如此，你要跟我说什么？”

“老爷子的事呗，咱见面聊吧。”

（本章完）

原本便有人朝我们张望，大姐一喊，四周的人纷纷围了过来，胖子赶忙撒手却为时晚矣，小区门口的人都是大姐的邻居，有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已经挽起袖子要为她出头了。

幸亏我们开的是灵车，没人会坐这玩意出来非礼。

那大姐叫他放开。

胖子不松手:“先别报警，听我解释。。。”

谁承想那大姐尖叫起来:“非礼啊，抢劫啊。。。”

我心中稍定，可刚说自己是火葬场的职工，她便陡然变了语气，很硬冷的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我挺害怕跟女人打交道，根本不知道她们会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翻脸，而一旦翻脸，打她吧，人家是女人，骂她吧，骂不过人家，硬挺着跟女人对骂，要么被人说没风度，要么骂哭了还得哄，所以这位老教授的女儿一变腔调，我直接把手机丢到胖子怀里。

胖子不明所以，接起来刚喊个喂，便听对方喋喋不休的责难，也就二三十秒的功夫，胖子嚷了一句:“就在你家小区门口，五分钟之内你不下来，我把你爸扔门口就不管了。”

大姐掏出手机，胖子赶忙从车里跳出来，如果这事能交给警察处理，厂长何必这么为难？火葬场就是破除封建迷信之后的存在，若是让人知道厂长带头搞迷信，他只能收拾包袱回家了。

胖子跳下车便抓住大姐的手，打圆场道:“别别别，有话好好说。”

开门下车，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直接喊了一声姐:“姐，我把大爷给你送回来了。”

说着话便要开灵车后门，她却一把按住我的手，不耐烦道:“我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把爸爸送过去火化，谁要你们送回来？”

挂机后，胖子点上根烟，表面上一派轻松但显然被气的不轻，我问他，如果家属执意不领骨头该怎么办？

胖子冷哼道:“说到做到，扔下就走，这就是比谁豁得出去的时候，我就不信做儿女的能眼睁睁看着老人曝尸马路，一会你抱着骨头架子跟她交涉，我见机行事，情况不对先把车开走。”

市区里一座颇为高档的小区，出入都要通行证，原本我俩打定主意把老教授搬到家门口，他女儿不收也得收，却没想到这小区的保安简直就是一根筋，胖子给他五千块也不让我们进，无奈之下，只好给教授女儿打电话。

我俩没有见过教授女儿，但听小李的描述是个很泼辣的女人，打通电话后我还蛮忐忑的，可接起来的却是个很温柔的声音，问我们是谁，有什么事。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提议交换一下角色，他去跟家属谈判。

出乎意料，胖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约莫着过了七八分钟，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敲玻璃，齐耳短发瓜子脸，还带着一副黑框墨镜，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也有股风韵犹存的味道，只是眉头紧蹙，用那种恨不得吃人的目光盯着我们。

虽然不像，却没人敢保证这肯定不是不化骨，厂长为全厂职工的安危考虑，死活要让我们解决这件事，我们只好从命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还回去。

存放遗体要登记家属信息，吃过午饭，我和胖子用灵车拉着老教授，直奔教授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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