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欺师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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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的慌乱过后,她下意识的就不想再进一步了。

生活已经这样艰难,大夏还有诸多名山大川她没去过,她又想做个洒脱不羁的人。

所以,就那样算了吧。

既是下定了决心,往后的日子里,姜媃就不想让自己空闲下来。

她想学很多的东西,直到学到完全没有闲散的时间。

流朱捏了捏姜媃肩背:“少夫人一直有练舞技,身子骨柔性很好,不过我会的都是偏暗器,我看少夫人峨眉刺使的好,不然我就教少夫人一套刺法吧。”

姜媃脸上笑容深了几许:“好啊,我会好生学的。”

两刻钟后,梳洗过的姜媃出现在花厅里。

花厅里头,息九颜袒露着上半身,背上背着带尖刺的荆棘,根根尖刺有些已经刺破了皮肉,渗出点点殷红鲜血。

青年见小姑娘进来,眼眸一亮,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她面前。

他还道:“姜姜妹妹,那日是我不好,做事鲁莽,让妹妹病重受苦了,你打我一顿消气好不好?”

说着,他双手奉上软鞭,不过表情却不像是要受苦的,反而隐隐带着一种期待。

姜媃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你你有病啊?”

小姑娘有些生气了,习惯的就蹬蹬往秦野那边去,才走两三步,她似乎想起什么,脚步一转,直接坐到了秦野对面。

息九颜单膝跪着往小姑娘方面爬了几步:“姜姜妹妹,你就打我一顿吧?”

姜媃往后缩了缩,扯流朱站身前:“你回去,我不打你,往后别靠近我。”

听闻这话,人高马大的青年焉头搭耳起来,沮丧的跟丢了肉骨头的大狗一样,尾巴都不会摇了。

一边的息重月眼皮一跳,没好气地夺来鞭子,嗤啦抽了他肩一下。

顿时,一条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息重月冷笑一声,将鞭子扔给息九颜,回身看着姜媃语气柔和的说:“姜姑娘,那天舍弟孟浪,我代他跟你道歉,并备薄礼一份,还请务必收下。”

姜媃歪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看着息重月:“你是谁?”

依着逻辑来讲,她确实是不该认识息重月的,毕竟那天息九颜根本就没给两人做介绍。

息重月微微一笑,那一瞬间,仿佛月生幻莲,美若不似人间。

他道:“我叫息重月,息家嫡长子,也是息九颜的胞兄。”

小姑娘绷着小脸,这次重病,不仅让她现在都没甚力气,那小脸竟也跟着清减了几分。

“你好,”她认认真真地打招呼,瞥了眼巴巴望着她的息九颜又说:“我不生气了,只是往后你要管好他,我跟你弟弟约莫八字犯冲,我一见他就准没好事。”

这样的话,对初次相识的人来说,其实颇为失礼。

姜媃不太想和息家攀扯上关系,所以其实巴不得息重月对她印象不好。

哪知,这在息大公子眼里浑然就是直率不做作,同一般世家贵女很不一样,越发像他们母亲的性子,都很可爱。

姜媃完全不知息大公子滤镜八尺厚,她犹豫了下,还是扫了眼秦野。

大佬从她进门就没再坑过声,本是抿着薄唇,半垂着眼眸。

哪知,在姜媃扫过来之时,他竟是无比敏感,瞬间撩眼捉住了她的目光。

姜媃心尖猛地一颤,差点咬着舌尖。

她定了定神道:“小叔,我今日要去拜见半玄老师,你要一同去么?”

毕竟是师长,都来了京城,不赶紧去拜见总是失礼。

秦野眸色很深,他不知在想什么:“去。”

话都到这份上,也没避着息家兄弟,若是识趣的就该自行离开了。

但息九颜就是不按牌理出牌,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自告奋勇:“姜姜妹妹,我对你老师府上熟的很,我带你去吧。”

那样殷勤,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在追求心上人咧。

姜媃皱起眉头,还没开口拒绝,息重月一巴掌糊他脸上,对小姑娘笑道:“姜姜妹妹,打扰了,我们先告辞,改日邀约妹妹过府赏花,还请妹妹一定要来。”

话毕,息重月扯着息九颜就离开。

走出老远,都还依稀传来息九颜叫嚷的声音。

姜媃蹙眉:“小叔,这个息重月不会也认为我是息家丢的姑娘吧?”

刚才,他竟然跟着息九颜一起喊她妹妹。

秦野转着腕间的白玉菩提珠:“应当是了。”

说完这话,他注视着姜媃,意味不明的道:“等息家找到确凿证据,约莫就想认回你,你有个心理准备。”

姜媃觉得荒谬,半点都不真切。

她怎么就是息家丢的小女儿了?

这个剧情发展明显超纲了哇!

原里头,前前后后也没有半点伏笔。

不过,就目前的发展来看,明显剧情已经崩的连亲作者都不认识了,估计有关她的身世,也很可能是剧情外逻辑漏洞自动填补完整的。

毕竟,慕清瑶已经算不上是女主了,那么息家总还少一个女儿,就自然需要有人填上去。

姜媃也不晓得,她这样的理解对不对,不然也没别的解释说得通。

她想过就不纠结了,总是桥到船头自然直,息家那边日后临到头再论。

叔嫂两人稍微收拾了番,提着准备的薄礼,就上了忠勇伯府的门。

忠勇伯府这一辈,子嗣单薄,繁衍下来就只有一脉。

东方伯舜在长,是当今忠勇伯的原配发妻所出,后发妻过世,忠勇伯又娶了继室。

继室却是个很能生的,自打进门,就一口气生了三个,还全部都是儿子。

忠勇伯很是高兴,对继室也就多了几分疼爱,为此还将后宅从前纳的侍妾全部遣散。

忠勇伯有了四个儿子后,又稀罕起女儿来,可继室的肚子这些年也没有动静,加上年岁那在,后来也就不生了。

继室是个有手段的,看出忠勇伯的心思,硬是从娘家抱了个女婴来养,偏生这女婴还就入了忠勇伯的眼,不是伯府家千金,却是被养成了表千金。

姜媃和秦野被领进门,伯府门第显赫,内里庭院游廊自然也很大气精致。

姜媃只瞄了两眼就不再多看了,秦野更是从头到尾都目不斜视。

走了约莫半刻钟,穿过两道垂花拱门,适才进了半玄的起潮阁。

人还未进门,就听闻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

那琴声入耳如清溪撞鹅石,清脆悦耳,又细听,胜似冬雪消融,涓涓回荡,激起一阵回音,宛如天籁。

姜媃站在庭院门口听了会,一时间只觉心驰神往,对这琴技生出一股子想要学的冲动来。

她在青州,繁花楼里的先生是教过琴的,只不过学了皮毛,她当时觉得,琴也就这般了,没甚学头。

尔今一听这琴声,才认识到自己的浅薄,井底之蛙眼界狭隘。

片刻,琴声歇了,院里头响起一声慵懒至极的声音——

“哦?我的学生?让他们进来。”

姜媃落后秦野半步,半垂眉眼低着头走进了门。

迈过山水石屏,姜媃才发现,庭院空地场上,不止半玄在,还有好些不认识的世家公子哥和贵女。

场中分左右条案,所有人都席地坐草垫子上,面前摆着瓜果点心。

半玄坐在上首位置,他单腿屈着,一手转着白玉酒盏,身穿银灰色枫叶纹的宽袖锦衣,胸襟微散,露出精致如鱼鳍的锁骨。

一头鸦发只鬓角的一撮细发用翠玉发扣挽在脑后,其余的披散在肩上。

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风流写意的俊美,让人一眼就怦然心动。

秦野旁若无人,面无表情地拱手见礼,姜媃跟着屈膝行礼。

两人同时道:“学生见过老师。”

说完这话,秦野就不肯再说了,姜媃微微笑着多说了句:“云府一别,今日再见老师仍旧这般风采斐然,学生甚是高兴。”

半玄挑眉,冷淡的目光划过秦野,不待见!

再看向姜媃时,不自觉柔和了几分,他上下打量小姑娘,再瞅着她苍白的小脸时,皱着眉头问:“听说你一入京就病了?我怎瞧着还瘦的厉害?是不是身子骨还没痊愈?”

姜媃弯了弯眼梢,软软糯糯的说:“都好了呢,这不是惦念老师了,头一个来见您。”

半玄嗤笑一声,晓得这小姑娘惯是个嘴甜的,但听了这话心里还是很高兴。

他对她招手,示意小姑娘上前。

姜媃提起裙摆,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甜腻腻的喊:“老师。”

拉长的尾音,当真像是掺了蜂蜜一样。

半玄在她心里,到底有师生名分在,她素来跟他也很合得来,早不自觉将这人当成了自家长辈。

这一见面,又掀起昨晚上那点委屈和小难过来,便不自觉微微红了点眼圈。

半玄拍了拍身边的草垫子,让她挨着自个坐下,随后问:“小狼崽子欺负你了?”

姜媃看了眼表情不太好的大佬,赶紧摇头否认:“没有呢,是太想老师了。”

半玄哼了哼,并不信她这话。

他扬了下下颌,对在场男女道:“这是我在青州收的学生,你们应当听说过他,秦峥的儿子秦野。”

这话一落,场中顿时三两人议论起来。

有人笑道:“大哥随便收个学生,都收到秦峥的儿子,这可真是太巧了。”

说这话的人,穿着蜜合色的翻领窄袖华服,唇红齿白,眉目稍有阴柔之气。

半玄瞥他一眼,没理会他,而是对秦野说:“我们正在玩击音传花,一人弹琴,凡事弹到徵音,这场中乐伶手中之剑指着谁谁就喝酒吟诗一首,若是吟不出诗词的,就要喝两杯酒。”

他好似不经意:“你也坐下参加。”

秦野看向了姜媃,抿着唇没说话。

半玄懂他的意思,宽袖一揽,手放姜媃肩头道:“来,小美人你弹琴。”

姜媃没想自己也要参与,她愣了下,继而点了点头。

见此,秦野适才坐到一边,有仆役赶紧给他送上案几和瓜果以及酒樽。

眼见众人都准备好了,一身纱衣的舞伶也握着长剑垂手而立。

姜媃伸展了下手指头,指腹轻轻搁琴弦上,然后一挑。

“叮叮咚咚”琴声幽幽,没有此前半玄弹的随性飘灵,可也挑不出错来。

姜媃弹到徵音,猛地按住琴弦停手。

只见那舞伶长剑一顿,指着一人顿住了。

姜媃抬眼,才看到舞伶指着的人不是别人,赫然是秦野。

她讶然,悄悄看了撑下颌看热闹的半玄一眼,不晓得是不是他干了什么。

秦野不吟诗,便接连喝了两盏酒。

姜媃心往上提了提,提醒自个这第二回怎么也不能再轮到大佬了。

她复又开始弹奏,舞伶也跟着她的节奏来舞动长剑。

很快轮到第二个徵音,姜媃正要罢手,岂料半玄在她耳边飞快道了句:“莫停。”

姜媃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她没弹记得的曲子,而是随便挑弦,不拘调子。

舞伶在场中已经转了两圈,姜媃这里都没停下,且这一小截里的音竟是都没徵音。

“咚”冷不丁半玄伸手,飞快在琴弦上一抹。

姜媃被他插手,节奏一乱,只得停下。

半玄轻笑了声:“徵音,怎的又是到你?”

姜媃没弹出徵音,那徵音分明是半玄插手进去弹出来的。

且刚好瞅准舞伶剑指着秦野的时候插手。

秦野盯着半玄,琥珀色的凤眸深沉如鎏金。

他一言不发连用两盏酒樽,干脆的毫不拖泥带水。

这下,是个人都能看出,当老师的分明是在为难学生。

姜媃不想弹了,小姑娘噘了下嘴,娇娇的嘀咕道:“老师,你欺负人。”

半玄冷笑一声:“我欺负谁了?当初说好只教他一年,他现在就不是我学生。”

姜媃又道:“那你压根就没教过我什么呢。”

半玄眼神莫名地看着她,忽的伸手捏住小姑娘白嫩脸蛋:“小没良心的,我这是给谁出气,嗯?”

他太了解这对叔嫂了,明显刚才姜媃的反应就是被欺负了,不过约莫那头小狼崽子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怎的欺负了人。

姜媃打下他的手,揉了揉被捏红的脸,一双眸子水汪汪的,招人的紧:“那不管,你本来就没教过我什么,还尽是让我给你出术数题,我现在想多学学弹琴,你教我吧。”

说来说去,这才是姜媃的目的。

半玄气笑了,偏生他还真半点都不想拒绝。

他大手一挥:“成,教你!倾囊相授都成,不过先玩完这一回。”

姜媃担忧地看向大佬,却一头撞进大佬深瞳之中,宛如瞅见了狂风骤雨。

她心重重一跳,飞快挪开目光低下了头。

半玄整遐以待:“继续弹。”

姜媃硬着头皮,叮咚叮咚弹起来。

不出意外,十次徵音里头,起码有七次是落在秦野身上,换了旁人随便吟一首诗词,喝一盏酒就成了。

可到秦野那,他不愿意开口吟诗词,就需要喝两盏。

玩到最后,姜媃都急了。

隔得老远,她蹬着他,就不明白了,这大佬怎的如此倔,吟一首诗词要他命不成?那么个灌酒法,身子如何受得住?

半玄都玩的无聊打呵欠了,姜媃心念一动,指下一个用力——

“呀,好疼。”小姑娘翻手,十根手指头,娇嫩的指腹肉红通通的,且还有些渗出了血珠来。

却是弹的太久,手指头太娇嫩,又没缠甲片,伤着了。

半玄收敛了表情,正要去捉小姑娘的手来看。

秦野的动作更快,没谁注意到他是如何动的,再定睛之时,少年就已经蹲在了小姑娘面前,并捧着她手,皱起了眉头。

末了,他还凶狠地横着半玄,沾染了酒液的薄唇吐出大逆不道的话:“媃媃,我要欺师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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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一想,虽然心头还是沉甸甸的,但总要好受一些。

姜媃从铜镜里头看向流朱,嘴角扯起个甜腻的笑容:“流朱,你看我现在根骨还适不适合学拳脚?要是行的话,你能不能教我几招防身的?”

大佬是注定的人中龙凤,命格贵不可言,她又哪里是能配得上的。

与其没个好结果,她也做不出那等横刀夺爱之事,况已经视大佬为亲人,她便更不能使那等坏两人感情的手段。

要连亲人都没得做,她又何苦来哉?

约莫是过了一夜,现在想起,竟是没昨晚上那种难过到无法遏制的感觉了。

她摸着心口, 下地坐到妆奁边,瞅着铜镜里头的那张脸。

大病一场, 铜镜里头的脸份外苍白, 一双唇也没有太多血色, 眼皮肿着, 平素那双大眼睛也显得小了。

她应该把自己的眼光放长远一些,若是在大夏过完这一生,还能回到现代呢?

她得怀揣这样的期待,先成为大夏第一美人,然后做好学问,再多挣银子游览名川,指不定还能跟着流朱去江湖见识一番。

一晚上的功夫,她就想开了,不管大佬喜欢的人是谁,她作为长嫂,打从一开始的定位上,就没法跟大佬发展出其他的感情。

而且,对情爱之事,小姑娘头一回开了情窍,不曾品尝到甜蜜的滋味,倒率先吃到了酸涩。

流朱在外头敲门:“少夫人, 息家的大公子带着息九颜上门负荆请罪来了,五少爷让我来问问您,可是要见一见?”

姜媃愣了下, 好一会才开口回道:“见,流朱你进来帮我拾掇一番。”

她伸手揉了揉, 拥着锦衾坐起来,在床上愣神了会。

昨个的事, 她记得清清楚楚,也很明白自己想通了什么。

流朱进门, 见着小姑娘只着中衣坐在锦杌上, 青丝如瀑, 身姿纤弱, 齐眉额发下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

“少夫人,怎的了?”流朱拿了篦子,开始给小姑娘绾发。

姜媃垂眸,指尖扣着妆台边缘,好一会才低声道:“流朱,你今天去繁花楼一趟,跟封卿说,我想再多学一些东西,看他能不能给我安排几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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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媃这一觉, 直接睡到第二日。

她睁眼, 不用照铜镜都晓得自个眼睛一定是肿的, 眼睑耷拉重下来, 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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