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肉之宴（二）
杨季点了点头，“死马权当活马医，我就先在死者们待过的那些个自杀群里潜伏观察一段时间吧。”
济安堂的研究室对沟边村狼人阵法使用的四副狼骨做了详细研究。
狼骨应该来自成年的雄性西北狼，骨头没有明显的风化痕迹，不是枯骨，应该是新鲜尸体制成的。他们对没有浇过蛇血的那一个头骨做了法力检测，成分靠近萨满用以强化战士的祝福意念。奇怪的是，在现有的典籍里都找不到与头骨上所刻文字类似的文字。
陆归因的心“嘭通”一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样吧，归因，你就到烟芮市那里，拜访一下我们行内有名的那个骨头商人沈俊谷吧。哪怕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线索，起码也能和老前辈结识一下，学学知识。”
陆归因按照常婆婆提供的信息，来到烟芮市骨制品批发市场。
常成悦所讲的骨头商人，主营业务确实是骨头相关东西的买卖。但这个沈俊谷和很多术法士都很熟络，因为他的生意盈利好一部分来自骨头类媒介的买卖。
“相信你就是陆师父的高徒陆归因了吧。”
眼前的这个骨头商人年约四十六七，红光满面，略胖，典型的老板相，神情和善而愉悦，颇有大肚弥勒佛的神韵。
“你好你好，你应该就是行内有名的骨头商人沈俊谷沈老板了吧。还有人说你是烟芮当代的沈万三。”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玩笑话。”
“沈老板在烟芮这里做过好多公益性投资，你又姓沈，本地人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算什么，略尽绵力。”
陆归因说出自己的来意：“我们协会近来回收了几个狼的头骨，想要知道这些头骨从哪来。要说骨头的媒介，沈老板应该是很熟悉的，所以过来请教请教。”
说完，老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的正是没浇过蛇血的那个狼头骨。
沈俊谷戴上手套，拿起狼头骨开始端详。
“如果是野外暴露很久的骨头，油脂会消散，表面会很暗哑，这个骨头，大概也就暴露了很短的时间。这个大小，属于中型的狼吧。”
老六鼓掌笑了笑，“果然是专业人士啊。我们研究室说，这个是西北狼的骨头，得出的基本情况和你说的一样。那这个会不会是你们这里出去的骨头？”
“如果是那种很独特的骨头，我翻查一下比较刁钻的单子，那就能知道是不是我这里的货、买家是谁。偏偏你带来的这个狼骨，除了后来雕刻的文字很特别，整个骨头都很普通。很普通的骨头，进进出出的量太大，哪怕真是从我这里出去的，那也很难找到是谁买的。”
这个状况，已经在陆归因的预计之中。
一个人，可以伪装成富人的情妇，让懂法术的杀手杀人，目的却是将阵法交给草狼，让草狼实践自己的法术。这么有心计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留下线索？
陆归因把狼骨放回盒子，准备离开。看到这状况，沈俊谷马上说：“诶，等一下，小陆兄弟，我是帮不了你，但你帮得了我啊！”
这话倒是把陆归因听蒙了。
沈俊谷有点不知所措，双手一拍大腿，思路就清晰起来，开始说明情况：“小陆兄弟，我这边刚好有一个事情，想要你来帮忙。”
“哦。”刚站起来的陆归因听了，又坐了下去。
陆归因问：“沈老板，烟芮市这里不也有通灵人法术士之类的么，为什么找我这个外来人？”
沈俊谷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也不为什么。就感觉是缘分，陆老兄他就喜欢把这个叫天意。我早上听闻一件怪事，影响比较不好，就想找人去调查看看，刚好你就来了。所以这个事情交给你来办，应该比较合适。”
“哦，具体情况如何？”
“烟芮市的西部区域由于旧城改造，就有些人往靠山的那块搬过去啦。本来西边没几个人住的，现在住的人多了。前些天有几个年轻人就组织上山去玩，搞探险什么的，探到某个山洞里面去，结果就见鬼啦。几个人吓得不轻，就跑下山。结果其中两个人大概吓失魂了，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进了医院，手脚骨折。”
“估计这个事情传出来以后，会有不少人慕名去那个山洞自己吓自己。如果又吓出几个伤者，那就不好了。所以沈老板是打算让我调查原因，如果可以，最好把这个问题解决对吧？”
沈俊谷竖起大拇指，高兴地说：“完全正确。”
然后，沈俊谷就把一个纸片交给老六，“这是探险那几个年轻人的电话，前面划了圆圈的那两个是伤者的。伤者就不要问啦，看看其余几个人哪个有空，让他带路过去吧。”
陆归因接过纸片，马上走到外头打起电话来。
沈俊谷看着陆归因的背影，不禁有点怀念。不管是瘦高的身材，眉宇间的英气，还是灵光的头脑，这个青年都和当年的陆钟吕极其相似。要不是早就知道陆归因是陆钟吕的养子，一般人肯定会以为两人是真正的父子。
与陆钟吕有关的一些回忆泛在心头，沈俊谷自语道：“陆老兄泉下有知，应该感到很安慰吧。”
陆归因想了想，说：“大多数时候，外人应该会觉得他们是退出江湖，专心研究。不过也有可能是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他们已经想着退出江湖，专注探究法术的可能性，那不可能把如此厉害的术法赠送给草狼这种穷凶极恶的人。所以事情就向着后面那个可能性靠拢了。那是一个为了某个重要目的而隐藏自己的法术大族或者流派，现在时机成熟，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常成悦说完这番话，皱着眉头摇摇头。她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那有没有可能，这种阵法早就存在，只是近几百年没有人用过？因为他们使用的是特殊的文字，可能是隐藏很深的法术流派。”
“嗯，也有可能像你说的，这个阵法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成熟，只是隔了几百年，他们突然又把它拿出来用一下。你觉得一个流派隐匿多年，是因为什么？”
“因为明显的就是自杀案，又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杀，所以没有引起重视，这类案件就一直迷迷糊糊地当普通自杀处理掉……”
杨季略有所思，“如果往坏一点的方向想，造成这个尸体异常的人，可能就是抓住警察这个习惯来办事呢。”
“可能是吧，我们先看看资料。根据法医鉴定，尸体没有任何外伤。但是血液少了，而且部分肌肉也萎缩掉。我们和死者家属以及度假屋的工作人员沟通过，两个死者在实施自杀前，是要比尸体胖上一点的。”
保珍阁对狼人阵法相关的资料做了研究，也没能找到与之有明显亲缘关系的阵法。狼人阵法似乎是将强化战士的战前祝福仪式和传统阵法结合起来。但从它的实际效果来看，这个阵法又明显的相当成熟，并不像实验性的法术。
“一个法术，特别是大型法术，也就是阵法，它涉及到的东西相当多。和科技发明一样，阵法的发明往往都是灵光一闪加理论推导，也有少数是法术士与鬼神交感后学会的。不管是哪种，都不可能第一次就做得很完美。阵法的完善需要实践经验的积累。这么一个大阵法，如果搞过好几次实验，那我们这边应该是有相关记录的，然而什么相关记录都没有。”
杨季叹了口气，“这么说的话，其他区的类似案件，也是发现了异常但没有什么线索对吧？”
“其他区的警察里也有想追查一下的人，但查不出来什么东西。所以我觉得，单纯靠普通的刑侦，大概不可能找到造成异常的那个人。所以我才来拜托你。”
“之前类似的案件呢，也是差不多这样吗？”
“我和邻近区域里相对熟络的人沟通过，他们那边的案件，验尸报告也是大同小异。”
“昨天那种情况的案件，不是第一单啦？”
“呃……应该这么说，单纯就我们这个区来说，是第一单。但整个首山来说，不是第一单。上一次和领导出差，我还在大家都喝大了的时候问过其他市的同志，他们也碰到过类似的案件。”
“没有外伤就不是正常的抽血，肌肉萎缩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发生的，这个肯定异常啦。那他们两个有没有信奉什么奇特宗教之类的。”
“我们翻查过他们近来三个月的通讯记录，主要都是学生阶段会有的那些交流。还有就是自杀者常见的自杀交流群的记录之类，没有和宗教、法术之类有关的信息。完全可以说，除了尸体有异常，他们和其他的相约自杀案没有任何区别。”
两人沉默了一会，一筹莫展。
几天后的晚上，于守成主动带上资料来找杨季。两人在外面吃完面以后，就回到杨季的住处，开始交流情况。
于守成打开档案袋，把资料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相约自杀的案件很多，但是像这种尸体情况异常的案件，十次里头有一两次，也不算太少见。不过通过刑侦手段获取的信息全都指向自杀，即使尸体有点不对劲，大家不重视就过去了，毕竟尸体的异常也不涉及什么他杀的成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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