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村狼人（五）
草狼一引喉咙，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要不是那个臭婆娘忽悠我，以我的藏身手法，你们只有在我快死的时候才能抓到我！”
“败军之将，不可语勇。栽都栽了，还自我吹嘘？”说着，蒋煋一个手刀，劈断了旁边的一个厚木板凳。
“不是！阵法图，狼骨和操作手法都是那个女人交给我的，我只是按着她教的去做而已。”
听了这话，陆归因、郎钥和蒋煋相互交互了一下眼神。
陆归因站起来，走到草狼的身边，准备问出点重要信息。
“你不是早就习惯了隐姓埋名四处漂泊的生活了吗？为什么心血来潮干起这种明目张胆的事？一不小心，就是自取灭亡啊。”
“小伙子，你这都什么话呀？”
草狼那表情又无奈又有点生气，似乎外人对他有极大的误解。
“逃逃逃，能逃多久啊？现在我三十几岁，手脚灵活，但是人会变老的！等我四十几岁，可能身子还算硬朗，可五十几岁呢？体能反应速度精神力通通开始衰退的时候，不一样要被你们抓到或者被仇家弄死？”
“按你的意思，你是打算完成这个阵法以后，在这定居，度过后半生？”
“也不完全是，但是把这里占下来以后，我就有个比较安定的藏身场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过好后半生。”
郎钥不由得笑了起来，说：“过好后半生？你把事情闹那么大，济安堂不组织人手收拾你才怪。”
“那个女人说，只要选对地方，布置好阵法，再按程序操作，只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构筑好一个适合我的阵地。在这个阵地里，我的能力会得到极大强化，就算是特种部队和有组织的通灵人队伍，也对付不了我。所以我才冒险试试。”
陆归因：“你口口声声说被骗。不是那个人骗了你，而是你自己过于急躁，没有处理好细节吧。这个阵法是循着认知与现象的系统构建出来的，水平相当高。术法完成以后，这个村以及附近的山头，都会成为你的阵地。在这个阵地里，你的能力可以提升到传说中狼人的级别。如果不是用强力的现代兵器清扫整个区域，普通的军人或者法术士队伍，估计也奈何不了你。”
“你说什么认知与现象，什么意思？”
郎钥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说：“你就不用理解太深入了，这对下半生都要在养老院度过的人而言，没什么意义。不过多说两句也无所谓，好让你在进养老院的时候少点牵挂。
简单地说，这个阵法是以强调‘狼’这个概念为基础的。先让村民认同‘狼存在’，再慢慢让村民认同‘狼在变强’，依靠阵地内村民的认知，将本不存在的狼具现化，然后不断强化，将集体想象变成现实。所以它才需要你慢慢培养村民们的想象和恐惧。”
草狼听了，似乎有所领悟。
“所以你们把村里最胆小的普通人清空，留下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强的人。用广播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用所谓的真相干扰剩下的人对‘狼’的想象，再加上对基点的破坏，那就等于破掉了这个阵法。”
陆归因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你的外号是‘草狼’，也是和狼有关系。这套术法，简直就像量身定做。”
郎钥问：“一般的法术士，可不会有那种深刻的知识，更不可能设计出那么高级的阵法。教你方法的那个人，搞不好是哪个久不露面的世家大族的人。对于她，你知道多少？”
草狼摇摇头，“知道不多。我本来受她委托去杀她的丈夫，然后她说自己钱不够，拿这个阵法来顶替。”
陆归因又补充问：“是她指明你来这里，还是你自己找到这里的。”
草狼：“我曾经在这里躲过几次风头，也算熟悉情况，才在这里布阵的。她只是让我找那种占地不大，相对封闭，容易藏身的地方来布阵。”
停了一会，草狼已经知道眼前这三个人关注的是什么，就直白地说出来：“几个月前，我在隔壁省的奎山暂住……”
草狼的某个老伙伴通知他说：“狼哥，有个美少妇说想制造意外死亡谋杀亲夫，这活接不接？”
出道的十几年来，这种少妇弄死老丈夫或者年轻丈夫弄死老妻子来得到遗产的活，草狼已经接到过不下十单。草狼在这类工作里头，都算得上老行家了。
想到说自己近来手头有点紧，草狼就答应下来了。
说来奇怪，这个女人竟然约草狼到郊区见面。
下这种“暗杀”类型单子的人，大多不会直接和杀手直接见面，除非是老熟人。哪怕见面，也会在繁荣区见面，人潮可以掩饰很多东西。如果是在少人的地方约杀手见面，那么对方大概是带着好几个心腹保镖了。
这么想着，草狼已经开着摩托来到见面的地点了。让他意外的是，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且周围还不像有埋伏着保护她的人。
难不成这次遇到个怪人？
“草狼先生您好。”这个“女人”身穿长裤和长风衣，戴着帽子墨镜围巾，似乎是努力遮盖自己的样貌。
草狼一看，心里想：这人是不是缺点脑筋，你是谋杀亲夫的，知道你老公是谁就知道你是谁，遮遮掩掩这不多余吗？可能这人脑筋不好又有点胆小，这类人可以适当敲高一点价钱。
“这位夫人，你打算做掉谁呢？”
女人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就是这个男人，十万。”
草狼一看这老头的面相，就知道这人家底不少，他觉得价钱有点低，就说：“夫人，你丈夫的命，起码值三十万啊。”
“不，我只能给你十万。”
草狼笑着摇了摇头，问：“难不成你有别的东西能给我？”
草狼虽然精力旺盛，但他对这种伺候老头的女人很是看不上眼。他说这话只是开开玩笑，没有真的想要这个女人“肉偿”。
“我能给你某些你需要的东西，而且它不止二十万。”
“哦？”
女人打开自己身边的行李箱，里头有一个档案袋和四个盒子。根据草狼的直觉，他知道这些一定是法术相关的物品。特别那几个盒子，里头放了不得了的东西。
女人把档案袋交给了草狼，说：“这里是阵法图和施法说明，核心的基点媒介也准备好了，你找个合适的地方按着做，那就好了。”
草狼打开档案袋，看了看里头的东西，已经大概知道那是什么类型的阵法。
草狼问：“夫人，你能有这种级别的东西，为什么还要伺候老头争家产啊？”
“哈哈，我是法术世家里头的人，可是这些东西我都不想碰。为什么非要躲到边远小村庄里钻研法术？我一个女人，不需要这样的东西。我需要的是钱、漂亮的衣服、英俊有情趣的男人，过快活的让别的女人嫉妒的日子。”
物质化的女人，草狼见多了，但这种出身法术世家的物质女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次算是长见识了。
“这里头的资料并不齐全啊。”
“那是当然的，现在这些都是订金。阵法说明的后半部分和十万块，事成以后再给你。”
“好，没问题。”
草狼瞪了郎钥一眼。
陆归因开始发问：“按照你的出身和经历看，在沟边村里使用的术法，应该不是你原来就会的吧？”
草狼调整了一下情绪，变得收敛起来。眼前这个女人说得对，都栽在济安堂的人手里了，再自我吹嘘也无异于自取其辱。灵异性质的犯罪，正式的暴力机关往往无法掌握确切证据。所以将要处置他的，不可能是警察，只能是济安堂的下属关押机构静心牢，传说中的“养老院”。
“养老院”只是通灵人领域里的一个戏称。静心牢专门关押国家暴力机关处理不了的部分高危灵异犯罪者。一旦被关进去，十之八九就是成了死人才能出来。进入静心牢，几乎等于被关押喂养到老死为止，所以叫“养老院”。
看到草狼老实起来，郎钥忍不住嘲弄他一下：“你的外貌看起来那么粗野无脑，没想到在判断情况上面还挺清醒嘛。”
二师兄：“还有别的办法吗？肯定是法术嘛。”
三师兄：“那具体是什么法术，咋做到的呢？”
这下，二师兄就语塞了。
这一幕，颇有大将审问被抓敌将的味道，连草狼这种彪形大汉，都被蒋煋镇住了。
看见蒋煋露的这一手，草狼心想：在我打算攻击那个小鬼的时候，一下将我打晕的，九成就是这个女人。
郎钥：“草狼，这是你的外号。除了这个外号，你啥确定的名字都没有，往往换了地方和合作对象就换名字。主要接受一些制造意外死亡之类的委托，间或也会参与诈骗之类的活动，多次进出警局。因为警方没有确切证据，所以没能将你绳之于法。又由于你的影响太坏，所以四年前就被济安堂平顺府定为捕捉对象。但是你凭着出色的反侦察能力和隐匿类的术法，潜逃多年。”
郎钥表情僵硬地拍拍手，又说：“不过臭名顶顶的草狼大哥今天也落到我们手里啦！可喜可贺啊，哈哈哈。”
大师兄解围说：“我们这个水平的人，是搞不懂的啦。搞得懂也不用找老六回来啦，是不是？”
二师兄三师兄听了这话，摇了摇头，开始喝茶剥花生。
二师兄：“这个老六，在外头都几年了，没有跟我们通过电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进协会了。”
三师兄把话题拉回狼人事件：“别谈这个，这个事我们待会问问老六就知道了。你们说，那个粗眉大眼大盗模样的家伙，是怎么变成狼人的？”
审讯室外都是警察和济安堂的部分人员。在审讯室内的是陆归因、郎钥、蒋煋。在审讯室中间的，是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健壮男子，他的腿上绑着素白的新绷带。
男子醒过来了，他有点难受地眯着眼睛。审讯室的灯光并不算很明亮，但对他而言，还是刺眼的。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整理了一下思绪，一开口竟然就是骂人。
“妈的，被那臭婆娘忽悠了！”他的语气里饱含怨怒。
派出所的大厅里，陆归因的三个师兄围在一起喝茶交流信息。
二师兄：“那两个济安堂的人，之前应该和老六仔细聊过情况的。他们是在村子开外几百米看完情况才上的山。”
大师兄猜测说：“师父在归隐这里以前，也是济安堂的人。老六有那个素质，可能也进了济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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