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寒沙

“是吗？”盼雪儿缓缓走到奎子身旁，看看石坛边上泪流满面的永曦，又低头看着浑身血迹趴在地上，像条死狗一般的奎子，就在今天还和他一起喝酒吃肉的呢，当时的奎子永曦真是好温馨，转眼就要死了吗？

盼雪儿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寒霜一片，道：“杀了就是，何必浪费时间。”说着皓腕微旋，中指无名指一翘幻化一道手印，凝聚出一把冰剑来，也不多说，反手一剑硬生生地将奎子定在山石之上，再没一丝生机。

“啪嗒!”

盼雪儿在夜色中翻了翻白眼，感情这个所谓师傅对自己是有保留的。

盼娥眉走到祭坛前，双手合十，左边幻冰山右面化火海，掌心旋转如磨盘，幻化的水火也似开始交融，脚步不停，祭坛上的光幕对她毫无阻隔，走上祭坛，站在永曦身前。

一脸慈悲，却是没有半分不忍，双手磨合半圈，永曦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握住咽喉，缓缓提起，提离了地面，提到盼娥眉眼前，在冰与火中煎熬。

“姑姑。”

永曦挣扎着，快不能呼吸。她用力偏着头，看着被钉在石坛下的奎子。

“龚奎哥哥......”

她想说什么，却是再说不出一个字。银白的头发失去光泽变得焦黄，宝石一般的眼球逐渐黯淡，伸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却只能无力的垂下。

“阴阳不二，以一待之。一者太极，运化万千。”

盼娥眉长发翻飞，由黑转白，不是老去的苍白，是充满生机的银白，脸上的皱纹淡化，背脊挺直，返老还童一般。上空的一股股血气生机充盈整个祭坛，被水火之力磨灭通过永曦转入到盼娥眉的眉心。她体会到了阴阳的玄妙，放声大笑。

“噗！”

一声轻响，轻微得如嫩芽破冰，却如此的顽强、有力、震撼人心！

一把生了锈，还含着沙的匕首，或者应该称为短剑，因为它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一伸一缩，如有生命的心跳，它刺进盼娥眉的后背，再一寸寸生长穿透胸膛，本来张狂得不可一世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剩下其身后奎子深深的呼吸。

“救救她。”奎子抱着永曦，紧紧握着短剑，转身望着盼雪儿，再不管摔倒在祭坛上，那个失去指引血气运转能力最终被撑爆化作血雾的盼娥眉。

“她没事，先天气机还在，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这次阴阳磨练和生气洗礼对她来说或是好事。”盼雪儿对奎子能绝处逢生毫不意外，她钉下的那一剑暗藏玄机。

“暂且相信你。”奎子抱着已经昏迷的永曦走下祭坛，与盼雪儿擦肩的瞬间补了一句：“谢谢！”

“你不打算留下来给我护法吗？人家可是救了你一命呢！”盼雪儿俏皮地随口一句，也不回头，直径朝祭坛走去，双手合什，打出手印，却不再是冰火交融，而是漫天雪花。

奎子停住脚步，抱者永曦倚着石头坐了下来。

“我要创出独属于我的法，阴阳之道岂是简单的生死剥夺这么简单。”盼雪儿嘴中呢喃。掌心旋转，手印再变，一手指天，一手叩地。

整片天空都在飘雪！

石坛乃至整座山峰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大川北岸，一道道光彩升腾如同仙境，除了北岸最西端一幽谷，吞噬所有光线的黑，以至于北岛仿若白昼的光，都不能把南岛照亮。

大川为界，整个岛屿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太极。

多年以后奎子还会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傍晚，他说：“再疼的伤再深的悲，再腥的血再多泪，都是一种品尝，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寂寞中咀嚼孤独，凄难中品味苦楚，才可能更坚强，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自然是认真的，师傅待我如何雪儿心里清楚，对阴阳的领悟更是我远远不及的，我相信师傅逆转先天气机后，必定成为不亚于雪女娘娘的存在，让深目国的光辉照耀洪荒大地......”盼雪儿说得起劲，最后大概自己也说不下去。

“真是太好了，我保证成道之后对公主修行指导毫无保留。”盼娥眉听得激动，盯着祭坛，目光异常的明亮。

盼娥眉转身一脸慈祥地望着祭坛上的永曦，像看待自己的孩子，又向是一件无价的珍宝，连眼角的皱纹也平淡了些，微微低头，斜眼向着盼雪儿道：“公主，请吧！”

“师傅为这一天也不知花费多少心血，等了多少日月，可以说为了我深目国大计奉献了所有，如今康庄大道就在眼前，成就理当属于师傅您。”盼雪儿后退几步，诚恳之意不予言表，何况已然言表了，更显诚恳。

“公主你当真这么想？”盼娥眉诧愕道。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大阵终于重新运转，我会跟着姑射仙子的脚步，传承她的意志，成为下一任雪女。深目民国会在我的带领下成为北荒霸主，甚至进军神州浩土。我盼娥眉的名字将响彻整个洪荒”她的瞳孔开始有神彩飞扬，彷佛在这黄昏之中看到了曙光。

“放了永曦。”奎子干裂的嘴角扯了扯，挤出了一句话，却是比老妪的声音还要沙哑。

“永曦？你可知道她是谁，你有何资格给她取名！”

永曦就这样看着，瞪大的双眼充满恐惧。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石坛像活物吸收了养分一般，幽光更加明亮起来。

半个岛的血气全部聚集于峰顶，在祭坛上空随玄黑色符文不断旋转压缩。天地彻底陷入黑暗，只有这一处亮光，在黑夜之中异常耀眼。

“师傅。”从奎子身后传来一声呼喊，片刻后走出一身黑衣女子，正是盼雪儿。

盼娥眉见盼雪儿，顿了顿，收回踩在奎子背上的脚，微微躬身道：“公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大阵已经正常运转，只要能转化先天气机，觉醒血脉，必定成就另一段雪女神话。”

老妪像是受了某种刺激，向前一步竟是一脚踏在奎子背上。一口鲜血喷出。

永曦哭喊着爬到石坛边上，却被一道无形的光幕挡住，一丝声音也透不出来，随着血气聚集，不断有黑色符文飞出，一圈圈在空中盘旋，祭坛上的神秘图案似有了生气，隐约有兽吼、鸟鸣之音，遥远而真实，仿佛有恐怖凶兽要挣脱时光枷锁从上古赶来。

南半岛的血气升腾着朝荒岛东方的大山汇聚，其间有一处石坛，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神秘图文散发出幽幽的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明亮。

黑衣老妪转身看着奎子，目光中尽是慈悲，然后逐渐失去焦距，像是追忆，更像是缅怀，沙哑得不似人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都是好孩子啊，哎！我深目国一代代的探索，牺牲了多少国民，我也用了半辈子的时间才初窥阴阳之道，甚至耗费生机出入这姑射岛，弄得个未老先衰。”

“你一介草民，有何资格！”

又是一脚，奎子没有吐血，他狠狠的咬着牙，自己的体内接近干枯，已经没有血可以流了。

“这样还不死？”老妪盼娥眉惊讶于奎子的坚毅。

你经历过背叛吗？你最信任的人在转身刹那还反手一刀的决绝，猝不及防，又深入人心。

已近黄昏，本就灰蒙蒙的天空彻底暗淡下来，又要下雨了吧，中午还以为要晴朗了呢，晴好几天。

西北海禁区之一，死亡海域的中心有一座本被世人遗忘的岛屿，一条大河蜿蜒向西而分南北两半，今日的荒岛并不荒芜，可刚才还热闹非凡、喊杀一片的南半岛，忽然没了声息，遍野的横尸让这里的气氛变得落寞和诡异，如炼狱一般，或许死亡本该是这样寂静无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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