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雩传

嬴舞雩闻此哈哈一笑，抓过酒壶，往自己杯中倒上满满一杯，道：“不知在文士眼中，我到底如何不简单。”

“还记得我与你交谈的话么。”唐不惑意有所指，“你，似乎对此界了解不多？”

嬴舞雩心中微微凛然，道：“文士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说明你记错了。”嬴舞雩终究不是傻子，不会上第二次当，“火罗国到仙朝界域要经过三个国家，燎国，凤霞国，以及巫国。”

“咦，小兄弟还不算笨，不过，”唐不惑缓缓站起，转过身子朗声道，“你身上人文气息太过浓郁，除了我仙朝疆域，再无地方能孕育出你这等底蕴，所以，这便是我最大的好奇。”

“你，到底来自何处。”他缓缓问道。

嬴舞雩深吸一口气，道：“文士又何必多问，难不成我这么个小虾米还能影响到什么不成。”

“现在不会，以后却未必了。毕竟，我从未见过似你这等直追先贤的文气，若不然，我的一次性玉符也无法持续如此之久。你可知，我修文道二十余年，文气尚不如你一半。”唐不惑说道，“你且随我来。”

“去哪？”嬴舞雩好奇之下，随着他踏出这片仙家福地。许是破罐子破摔，又或者是确实有些好奇自身所谓的文气，加上还想问问唐不惑自己修行时的异样，他此刻心中竟毫无勉强。可能是仙朝的行事作风比那两个女魔头或是自己的便宜师尊更靠谱吧。

二人风也火也似地走出归鱼阁楼，朝着城东的地段走去。

一路无话，二人疾步朝前。

半晌，走至一处占地极为庞大的府院。这府院四四方方，通体墙壁白如净雪，屋檐棱角精致如画。上空环绕着紫金色的迷雾，遮掩住内部的构建，四周全是繁华街道，闹市中人群纷纷，声音嘈杂。但不知为何，府院门口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偶有行客经过，也是低头慢走，似心怀敬畏。站于门前，嬴舞雩感觉到一片静谧与祥和，心也不由得为之平静。他细细倾听，便听到一缕余音仿若先贤吟诵，字字珠玑，声声入耳。

“好一片祥和之地。”嬴舞雩喟叹。

他看向门口，只见左边种着三颗普通的青松，两高一低，右边则长着四种颜色不同的花，分紫青蓝白四色，形状一模一样。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再看向正门，一座高丈五，宽两丈左右的紫木大门，通体刻着龙飞凤舞的字迹，杂而不乱，自有独特的韵味。其上挂着一只巨匾，‘古州文院’四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印在其上。嬴舞雩看着这四字时，就觉得有一股磅礴的意念压了过来，山峰，大海，天空，宇宙……他的念头中幻化出种种浩大的意象，不由得精神恍惚。

“这是夫子赐字，你还真敢看。”唐不惑用似乎是怀念的神情抚摸着紫木大门，头也不回地便道。

嬴舞雩正待说话，就见紫木大门中忽然窜出来两个长着翅膀的小孩，约莫两三岁的样子，煞是可爱，只听它们叫道：“唐唐，唐唐，你回来啦，想死我们啦，想死我们啦。”说罢，就扑到唐不惑身上，亲昵地蹭着。

“是啊，十年了，我唐不惑又回来了，文儿，书儿……好久不见。”唐不惑拍了拍两人的脑袋，有些宠溺地说道。

“没事没事，再过十年，等我们履行完契约，就可以跟着你了。”其中一个小孩挣脱从唐不惑怀中飞起，围着后者开心地打转，“喔喔”地叫着，而另一个则趴在唐不惑背上，好奇地看向嬴舞雩。他蓦地两眼放光，吸了吸鼻子，哇哇叫道：“哇，这位大哥哥好香的文气啊，唐唐，唐唐，他居然比你还香。”

“真的诶。”在高兴地飞舞的小孩也停了下来，凑近看了眼嬴舞雩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才高兴地拍手叫道，“喔喔，好香，好香，大哥哥好香。”

“这？”嬴舞雩指了指两个小可爱，唐不惑笑道：“它们乃是文道书灵一族，说你好香，是指你身上文道的气息太过浓郁，走吧。”说罢，唐不惑弹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脑门瓜子，“我还有事，一会再陪你们玩。”

“略略略。”两个小家伙吃痛，登时摆出一副鬼脸吐舌头，然后飞舞着钻入紫木门中。

“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嬴舞雩赞叹了声。“你如今见识太少，一元界包罗万象，身为仙界门户，可不是其余诸界能相提并论的。”唐不惑言语中意有所指。

嬴舞雩不置可否，跟在身后，二人走入前方的一片白石铺成的巨型广场。

在此处，左右有百余位神态各异的雕像高高矗立，栩栩如生，或持书低语，或负手长叹，或持奋笔怒目，或落子淡然。如此，直到广场中央的一个圆形高台，一座高耸入云霄的巨大雕像映入眼帘。

唐不惑见到这座雕像，忽然双手作揖，直到地表，神色肃穆地沉声说道：“夫子。”

他便是夫子，嬴舞雩赶忙也做了揖礼，而后便抬头看去，不过，夫子雕像的面容好似有一层迷雾遮挡，竟然看不真切。

“可惜不能在夫子坐下听讲，这当是我一生憾事。”唐不惑摇摇头，叹息了声，眼中满是深深的遗憾。

“夫子这等人物，应当不会……”嬴舞雩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注意着唐不惑的脸色。

唐不惑却显得干脆，他轻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这个问题过会儿再回答你。现在，请你坐下。”

“坐下，这么？”嬴舞雩道。

“不错，难得文院入试刚刚落幕，此际院内人应当不多，可以给你测试一下。”

嬴舞雩疑惑地看了眼唐不惑，不过还是照做了。然后就听到后者念起一段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话。

这可真是，嬴舞雩心中一万匹草泥马经过。

嬴舞雩登时瞪大了眼盯着唐不惑，这可真是棋差一招，良久良久他泄下气来，已然无话可说。过了半晌，他不甘心地来了一句：“好吧，我的确不是仙朝人士，我来自南荒第七十九国火罗国，之所以来仙朝是因为……找寻亲人。”匆忙之间，嬴舞雩倒也找寻了一个似乎说的过去的理由。

“喔？”唐不惑挑了挑眉，笑道，“我记得火罗国到此要经过大荒国吧？”

？？？？？？？？？？？？？？？

“卧-槽？？？？”嬴舞雩终于爆粗口了，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有这种东西就算把谎话编出花来也没用，若是那些小说中穿越异界的主角碰上的都是这些难缠的货，只怕不出几章便被玩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吧。嬴舞雩自问智商决计不差，做事也足够小心，但却在一元界举步维艰，频频被各种各样的事弄得狼狈不堪，现在他真的是忍不住要吐槽了：“你们这是开了挂么？这tm人口普查器都有了，要不要这么先进？就你们这样的配置让穿……”好在他还有理智在，硬生生地将本要脱口而出的“越”字憋了回去。

唐不惑收回法器，先是定定地看了嬴舞雩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道你小小年纪有多老奸巨猾，却不料这么不经骗，此乃我修行所用文道之明灯，哪是什么万民灯，灯光与我相合乃是我功法所致，你这人，哈哈……”

二人互相道了个礼，相继一饮而尽。

“好！”唐不惑一拍青台，便道：“小兄弟做事倒也利索，难得难得。”

嬴舞雩袖口擦干嘴角残留的酒水，方才沉声问道：“不知文士相邀，到底有何事？”

“你不必如此警惕，其实是不是此界生灵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我仙朝的初代圣上以及夫子也都不是一元界人士，所以，哪怕你是异界而来也无甚关系。”唐不惑毫不在意，指尖点着古琴的第五根弦，于是发出‘铮铮’的声音。

嬴舞雩摇头笑道：“文士说笑了，在下乃是清水郡正经的人家……”话音未完，唐不惑手中浮现了一盏灯状法器，他手指弹出一道灵光，法器登时照印出一片金光在二人身上，于是可以看到唐不惑与金光相合，嬴舞雩则与金光格格不入，然后便听前者说道：“此乃是我仙朝检验民众是否为仙朝子民的万民灯，凡是仙朝在籍子民，不可能不与之相合。”

“文士为了追一只精怪，倒是好生费心，果然无愧于称号。”嬴舞雩其实心中觉得唐不惑目的不会是玉妖阴萝，毕竟如果急于将阴萝捉捕归案，当日在观云府外便能轻易得手。

果然，唐不惑随机话锋一转：“为了那只玉妖？不，她逃了也便逃了，毕竟她是精怪之属，本身就没有罪孽，并无所谓。”“倒是小兄弟，”说此话时唐不惑凝神望向嬴舞雩，“似乎不简单啊。”

“奇怪，你不好奇我怎能与你隔空交谈么。”唐不惑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美酒，举着青玉色的杯子，细细地摩挲着。

“文士手段，通天彻地，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嬴舞雩一顿，又道，“不过我想知道为何文士会单单盯上了我。”

“请。”

“请。”

“哈哈。”唐不惑朗笑一声，“这个小兄弟你应该很清楚。”

嬴舞雩闻此轻叹：“果然，还是那次半妖，阴萝的法门太过惹眼了。”

“我当日剑出圣人，已然凝聚出一成虚影，此招放眼天下玄府境无论是人是妖，能接下且毫发无伤者不足三十之数，而阴萝不在此列。虽说最后被阴萝偷奸耍滑躲了过去，但终究有一丝留在她袖口的人文之气不曾熄灭，只凭这一丝气息，我本应能隐约感应到阴萝的方位，却在那日之后突然隔断，想必是躲入洞天或者灵宝空间之中，不过便在鹏妖祸乱之后，我又感应到了，是在你的身上，所以相遇之时，我在你身上种下一枚独属于我文士府玉符。”唐不惑品着美酒，啧啧说道。

“与我可没必要打官腔，我此身并无半点官职。”唐不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嬴舞雩顺势走了过来，盘坐于青台另一边。

“可饮酒乎？”唐不惑为自己满满地斟了一杯美酒，笑着看向后者。

“敢不从命。”嬴舞雩放缓心态，奔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双手举杯，接过唐不惑倒下的琼汁玉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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