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朱颜

“这样说，展公子是戴上平安符了？”

“那是自然，我没想到这茬，正巧得薛小姐所赠，真真是雪中送炭呢！”

薛瑶眼中有些喜有些羞，恐叫人见了，遂低头饮茶。

听道展墨带了平安符，薛瑶心中却是几番悸动，从未有过的蜜儿一般甜津。

午膳展颜留薛谣不住，只得送了她出府，好生嘱咐一番得空来府上寻她。

前脚送走了薛瑶，后脚梨莺又迎来了许久未见的钱莫休。

“怎的，你要同展墨上战场不成？”

钱莫休来时展颜刚开始打一套拳，送走薛瑶后回了展墨的院子，一时兴起随手打了几招。

“可惜大哥不叫我去。”展颜收了拳拍拍手道：“若是我去了，定教那伙土匪不战而降！”

“那是！展大小姐威名远播，只怕人还未至旻洲，镜雾山上的贼人便赶下山来递降书了——若论大话第一，谁敢不向展小姐告饶呢？”

“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钱莫休笑道：“我虽吐不出象牙，今儿可是带了象牙来的。”

“象牙？”

钱莫休颇为得意道：“哼哼，我食芳华新菜式，弯月象牙，你可是头一个尝鲜的。”

“那你还是把这殊荣给旁人去罢，谁晓得味道如何，有毒没有。”展颜撇撇嘴不屑道。

“哪里来的毒？几个厨子试过几遭了，怎生有毒？”

“那你方才说我是头一个尝的？”

“展铭同我说你牙尖嘴刁，果然是不错的。寻着牛角了，便望尖里头钻去。”言毕又凑上去问展颜道：“听闻你这几日正看宅子呢，看的如何了？”

京都里头的人是连个芝麻绿豆的小事亦要传论一番么？展颜闻言有些汗颜，问：“是看了几处，你怎的晓得？”

钱莫休故作高深道：“京都里还有甚么我不晓得的？”

展颜不屑哧一声道：“既然你都晓得，那该是早知我看的如何咯？”

钱莫休干笑几声，又道：“那却是不知，女人心天上星，谁晓得是哪一颗？不过展墨去前可是严令了教你少出门，怎的你竟敢溜出去一个下午？”

展颜闻言盯着钱莫休看了半晌，直盯得其心理发悚，转过头去。

“我晓得了，你今日来也不是为了给我品鉴什么弯月象牙，只怕是打探军情来了罢。”

“打探什么军情，旻洲的事儿，你这能有什么消息。”

展颜嗖地挺直了身板扬声道：“还装傻充楞呢，必定是大哥嘱你盯着我，是故我才出门了一下午，没几日你便寻由头过来打探了，是不是？”

钱莫休嬉皮笑脸道：“真是冰雪聪明。我这不是受人之托嘛。”

展颜白他一眼自言道：“大哥却太仔细了些，吃过一回亏了我还不知好歹不成？”

又同钱莫休道：“祖父原是叫二哥去看宅子的，二哥去肃宁王爷府上寻他正巧王爷不在府，下午便来寻二哥，因我听到了要一同看看图样。”

“后头大哥去了旻洲，二哥去王府探信儿又没遇上王爷，王爷只得又来这相告，说自个儿公务不定，有信儿了便送来。碰巧那日太尉遣二哥接了大哥的公职练兵去了，我才同他一道儿去瞧瞧的。”

说完道：“我练莱青一并带上了，不信你问她去。”

钱莫休嘻嘻笑着，不住点头道：“这嘛，还有些明理懂事的样儿，也免教展墨分心了。”心里头却暗暗讥笑道：“上午展铭去王府尚且遇不着，下午这厮便得了闲去展府了？纵是有一回便罢了，连着两回都遇不上却是奇了！便是来传个信儿，哪里安得上回回亲自来跑一遭儿，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肃宁王近日倒是闲得很呐。”钱莫休手指敲打石桌，漫不经心道。

展颜却不解其话中深意，却是见实情已了哼一声道：“这回可满意了，可能教我尝尝你捣鼓的新菜不能？”

“自然自然！”钱莫休见展颜如此弃了所想，一骨碌站起身来又躬着身，张开右手道：“展小姐请。”

那日薛瑶便由了展铭送至府上，一路展铭果真讲了好些展墨之事。

上回这丫鬟又为她筹谋一番，虽觉有失风范，然亦算不得大事故也默许其为之，不想真就碰上了展颜，传去了平安符。

然则薛瑶不似丫鬟那般做想，低头饮茶间寻思道：那些戏文话本子里所讲果真不错的，若是才子佳人觅得好姻缘，断少不了身畔丫头做红娘。

原来那日钱莫休宴请展墨时，便是这丫头得了消息告与薛瑶，教薛瑶佯做前去用膳便可一道儿了，却不想肃宁王同四王爷亦得了消息，一个带了陈歌瑗一个挟了薛诺，堂堂侧王妃自不与旁的男子同桌，侧妃薛瑶等便坐里间小桌。

其丫鬟眼观六路因劝薛瑶道：“展大公子虽不近人情，待展铭展颜二人却甚是亲厚，不如同这二人好生结交。”

愚之展颜！愚之展颜！

“非是日日前来，不过上回还说呢，大哥布兵已妥，镜雾山那伙贼人已熬得没了耐性，估摸着近日要有恶战了。”

薛瑶面上渐浮起些微担忧之色。

虽是知晓真相如何，这番光景莱青哪里会道出实情？心头想着一会先去展墨书房里将平安符收了才是。

一旁静立的薛瑶的丫鬟心里哧一声道：“巧？哪里就能这样巧？还不是我家小姐叫了人在你府前盯着，闻得你出了门又在街上候着，方将平安符给了你。若不是小姐费这许多心思，哪去寻了这样巧的事。”

“自然是说了，我可不是抢功钓誉的。”

大公子定是知晓乃薛小姐所赠，故临行前又摘下了，莱青心头一声叹息，实在不晓得展墨心中究竟是何意。

展颜初闻时亦担忧不已，然这好几日里听闻大哥四下里查地形观山势，又日日操练得紧，加之贼人渠道已毁，粮草已尽，想想心头略安定些。

“薛小姐也无须这样心忧，大哥出征前我已把平安符交给他戴上了，心诚意肯的，必是能保平安！”

“怎么肃宁王日日来送展公子信儿吗？”

薛瑶此问乃未着肃宁王竟日日来此，展颜却当其心系大哥安危，脑子里各样话儿兜转许多个圈儿，思忖要如何来回话。方才全然以为薛家小姐是为其姐而来，瞧这样子，分明是更欲探展墨近况嘛！

“那，展小姐可说了那符乃是乃是我求的？”

竟是薛家小姐求得？闻声莱青心里头咯噔一下，那枚展墨临行前落下的平安符，莱青那时也纳闷，端阳时展颜街上买回的香囊展墨也带了好几日，这回的平安符怎的又不带了？一时又想必是战场凶险，展墨怕戴身上亦丢了去，故而临行前又摘下放于桌角。

却不想竟是薛小姐所赠。

展颜提及这几日肃宁王确是荐了几处屋子，展颜只是道不甚合心意，其深意却是不欲受其所赠。

莱青道：“这有两三日未见肃宁王了，也不知大公子那边如何了。”

展颜道：“前几日肃宁王说了这两日不得空，若有要讯时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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